第四章
李鹿转正之后,浑身的谄媚劲儿更甚从前。这日,李鹿托人千辛万苦搞到一罐上好的信阳毛尖,屁颠屁颠地给余德义送去。
“老大,这可是一顶一的夯货,我一大老粗也尝不出好赖,就全留着孝敬您了。”李鹿急忙给余德义递上刚沏好的茶。
余德义呷了一口,满意地点点头,示意李鹿可以出去了。李鹿却不罢休,还想在巡长面前表表积极性。
“老大,最近抢雀牌都抢出人命了,外面都说我们巡捕只吃干饭不干活,我们还管不管?”
余德义一眼就看穿了李鹿的心思,但对这样狗腿子的下属他倒是不讨厌,索性跟他多说上几句,“当然要管,现在事情搞大了,出了人命,上头要找我解决,不就是找你们解决吗。”
李鹿连连点头,还未开口说话,却听门外有人匆匆赶来,下一秒,卫乘风没敲门径直推门闯了进来。李鹿见到卫乘风,顿时一惊,暗自思忖这小子怎么还有胆回巡捕房。
“巡长!我是来报案的!我还知道凶手的线索——”卫乘风一进门就径直走向余德义的办公桌。
“报案?你这么多天没来巡捕房,我们还以为你另谋高就了呢。”李鹿不屑地看着卫乘风。
余德义抬手打断李鹿,转而饶有兴味地看着卫乘风道,“说说。”
“我见过他,个子不高,顶多这么高,”卫乘风比划了一下,“穿着黑衣服,如果再见一次,我一定能认出他来!”
余德义点了点头,“谁若能抓到凶手,功劳可强过抓土夫子千百倍,重赏之后,直接升官!”余德义看着卫乘风又看看李鹿。
卫乘风顿时眼前一亮,面前的巡长瞬间如同伯乐一般,周身散发出光芒,似乎就要照亮他的前程。
何致鸿听说派去参赛的人被一刀封喉,顿时乱了阵脚,火急火燎找到钱白铁。而钱白铁却正在办公室中优哉游哉地听着小曲,对窗外上海滩的打打杀杀充耳不闻。
“哎呀,都什么时候了,别听了,”何致鸿一把关掉钱白铁的唱片,“我的人被杀了,一刀封喉,对方杀手肯定是受过训练的。”
钱白铁略一思考,引导道,“受过训练的人会来参加这个比赛?”
何致鸿恍然大悟道,“肯定是那个英国佬和法国佬干的!为了几张牌,竟敢在我的地盘上杀人,人死不要紧,面子不能丢,老钱,你的人还活着吧?”
“暂时没收到消息。”
“还是你的人信得过,我的人死了,那我之后的比赛怎么办,老钱你得想想办法啊!”
“那你想……”钱白铁深知何致鸿的意思,却故作疑问。
“你的人不就是我的人嘛!你赢了,我这块地皮就能保住了!放心,面上我的人没了,但我肯定会保你的人。”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钱白铁淡淡一笑,二人达成协议。
吴潇潇被关在赌场楼上的客房中,全天候被打手看管着,但是除了人身自由被限制之外,别的罪倒是没怎么遭,一天吃五顿正餐加两顿宵夜,中间还穿插各式下午茶,没几天脸就圆润了两圈。
吴乾偷偷打听到吴潇潇的现状之后,方才敢把她的处境告诉吴法天,吴法天一听顿时急了,立刻要去救人。吴乾深知赌场安保严密,要想把一个大活人偷出来无异于虎口拔牙,所以只得做出一副混不吝的样子。
“她那个饭量,救回来你养得起吗?别管她了!”
“什么,你这个蛇蝎心肠的东西!你自己的妹妹你都不管?”吴法天哭天喊地。
“诶——等等,她是你亲女儿,我是你亲儿子吗?”
“好,你不管我管!真是白把你捡回来养这么大了!”吴法天作势要冲出去。
“去去去,我就不信你真敢去救潇潇。”吴乾索性翘起二郎腿,抖着脚看吴法天的笑话。
谁知吴法天还真是爱女心切,头也不回地往外冲,结果一出门就撞在了卫乘风的身上。
“吴叔!有钱!我们巡长说了,这次要能抓到黑衣人,直接升官,还大大有赏。”卫乘风一脸兴奋地走来。
“那还等什么呢,走啊,抓人去!”吴乾立刻站起身来,一副箭在弦上的样子。
“抓什么黑衣人,先陪我去救潇潇!”吴法天不容分说拉走卫乘风。
卫乘风边走边回头看吴乾,“有钱,这这这什么情况啊这?”
吴乾复又坐了下来,百无聊赖地双手抱头,碎碎念道,“看我干嘛,我反正不去,白费力气!”
黑衣人的新目标正是贺红衣,跟踪了几日却始终没有合适的机会下手。这日,贺红衣索性将其引至一处偏僻的弄堂里,猛然回头。局座也不闭退,索性立刻出手,招招瞄准贺红衣的喉咙,企图割喉。
“都是来参加比赛的,何必下杀手?”贺红衣厉声质问。
贺红衣招招留手,然而黑衣人却不依不饶,将贺红衣逼至死角。贺红衣几步攀上墙,可衣服却被黑衣人扯住,腰间的雀牌直直掉进黑衣人的衣兜之中。黑衣人拿了牌子还不罢休,仍想置红衣于死地,猛然向红衣的喉部出刀,千钧一发之际,红衣只得以手臂抵挡,鲜血顿时浸红了她的衣袖。贺红衣不顾伤痛,顺势灵巧将黑衣人的面罩摘掉,发现竟然是个女人!黑衣人短暂愣神,贺红衣趁机逃走。
吴法天和卫乘风雄赳赳气昂昂冲向赌场,不待进入大门,就被打手横着扔了出来,跌得浑身关节响。二人灰溜溜躲进旁边的巷子中,恰时,贺红衣捂着受伤的手臂从隔壁巷子飞身坠落。
“姑娘,你受伤了……”卫乘风一见贺红衣,顿时燃起满目怜惜。
吴法天一眼就看出卫乘风对这姑娘有意思,但姑娘的眼里却干净得很。
“小子,你们怎么认识的?”吴法天满脸八卦地问卫乘风。
“她……她抢了我的牌子……”卫乘风的嘴里从来只有实话。
“嘿,这就怪了,”吴法天完全不信自己竟然猜错了,不是有情而是有仇,“小姑娘,看你也不像那么不懂事的人,把牌子交出来吧,爷爷我饶你一命!”
贺红衣一看吴法天这张老脸,顿时想起另一个令人厌烦的人,吴乾。不是因为长得像,而是这副油滑恼人的样子,实在如出一辙。
“被抢了。”贺红衣不愿与这个老头纠缠,一脸漠然。
“被抢了?”卫乘风很快意识到,“那个黑衣人?”
贺红衣虚弱地点了点头,“不过我看到了她,她肯定还会来找我。”
“你见到了他?他长什么样?”卫乘风激动不已。
“是个女人。”
“她是女的?”卫乘风和吴法天同时震惊不已,他们都想不到上海滩还有这么一号凶狠毒辣的女子。
“那……咱们是不是可以联手啊!现在市面上大多的牌子都在黑衣人手里,这样我们谁都赢不了。想赢,就得合作,只要擒了王,大家就都能晋级。”卫乘风为了晋级比赛,也为了抓住黑衣人升职,说话竟然前所未有的利落。
“我凭什么和你们合作?”
“我们……我们人多!”卫乘风又恢复了憨态。
贺红衣不屑地笑了一下,衣袖上的血不停地滴落下来。
“哎哎,你们两个把我放在哪儿呢,我开口说话了吗,我同意了吗?至少得让这位美人表示表示,我才能……”吴法天正说着,贺红衣突然倒在了他的身上,吴法天一惊,“我说的不是这种表示,不过你的诚意我感受到了,姑娘你可以起来了。”
卫乘风发现贺红衣已然晕了过去,顿时心急如焚,不知该将她送往何处。
“笨蛋,正好带回你家呀!”吴法天一语点醒梦中人。
赌场客房内,吴潇潇吃饱喝足,实在是无聊至极,终于燃起了逃跑的兴趣。恰时,看守已经对她放松了警惕,正坐在门边打着盹。吴潇潇踮着脚尖走到看守身边,一掌劈了下去,看守应声倒地。
“哼,一点挑战都没有,只要姑奶奶想逃,分分钟的事儿!”吴潇潇欣喜地拉开门。
可吴潇潇怎么也没想到,在门外等着她的,竟然是三个枪口。吴潇潇立即举起手来,不敢造次。黄先生从枪后走出来,坏笑着将吴潇潇逼回房内,而倒在房内的看守也笑着站起身来,原来刚才打的盹只是对吴潇潇的测试。
“不错嘛小姑娘,若不是我早有安排,说不定还真被你逃出去了,”黄先生盯着吴潇潇,皮笑肉不笑,“我们赌场决定为你加注,全面增强难度,我倒要看看,你这下怎么跑出去。”
吴潇潇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抱住黄先生的大腿,“黄老板,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求你放我出去吧!人命关天啊!”
黄先生笑了笑,弯下身捏住了吴潇潇的脸,“你,少来!”
钱家花园,钱白铁正入神地听着戏,满面陶醉,似是毫无闲事挂心头。钱夫人吕思蒂端着茶点款款走进,满面都是贤惠纯良,丝毫看不出眼角藏着的半分异心。
“老爷,今天这么有雅兴啊,不是说比赛还挺紧张的吗?”吕思蒂将茶水递到钱白铁嘴边。
“与我何干,我又不关心那些,倒是你,什么时候关心起这些了?”钱白铁只顾听戏,冷淡地推开吕思蒂递来的茶,与在人前时营造的亲密爱人感相去甚远。
“我这不是瞧着你们这次赌的还挺大,不过为了一个万术大赛,搞这么大的阵仗,值得吗?”
“这种赌局无关乎值不值得,赌的是面子。”
“可我看洋人那边都安插了自己的人手,老爷是不是也要……”
“我赌的不过一块地,他们喜欢,我给他们就是了,搅这趟浑水做什么,看戏便好。”钱白铁沉浸在戏里,再也不搭理吕思蒂。
吕思蒂早已习惯了这样的丈夫,在外人面前表演夫妻情深,回了家却难得说上几句话,但吕思蒂也不恼怒,她知道钱白铁的确没有别的女人,这对她就已经够了。
天蒙蒙亮,白事店门口的白色纸灯周围盘旋着几只鸟,整条巷子清冷异常。
店内,贺红衣睁开眼睛,发现天花板上吊着一个纸人,再一看身边,缀满假花,身下还铺了一层纸钱。贺红衣惊得一下子弹了起来,发现自己竟然在一个棺材里!低头再看,身上穿的竟然是——寿衣!贺红衣冷汗直冒之际,棺材旁突然冒出来一个满头银发的脸,阴森森地对着她笑,不是别人,正是卫奶奶。
“啊——”贺红衣的尖叫声顿时响彻整个棚户区。
卫乘风应声冲进来,向贺红衣解释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贺红衣方才想起昨天晕倒之前发生的事,于是对卫乘风既感谢又嫌弃,毕竟被救到棺材里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的。
卫乘风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不知道你家在哪,只能把你带回来了,吴乾妹妹的床一向不许别人睡,我阿奶身体又不好,我也不敢打扰,就只好让你委屈一下了……”
卫奶奶一把拉住贺红衣的手,阴森森地嘟囔着,“醒啦?吃饭……”
“我叫卫乘风,是个……你知道的,是个巡捕。这是我奶奶,我们没有恶意的,要说唯一对你有什么所图……如果你愿意把牌子还给我,那就最好了。”
贺红衣轻轻拿开奶奶的手,“谢谢,饭我就不吃了,牌子的事我已经解释过了,被抢走了,信不信由你,我先走了。我的衣服在哪?”
“你衣服上有血,我阿奶给你洗了,估计还没干,她说这个衣服是店里最好看的,很适合你,就……给你换上了。”
贺红衣看着自己的一身寿衣,万分无语。
吴乾和董大锤在天台上吃饭,卫乘风走上来,得知吴法天还没回来,担心他又去赌场闹事。吴乾则毫不在意,有一个命如此硬的爹,谁的心都会变大。
说话间,贺红衣穿着吴乾的衣服走了出来。吴乾一看,顿时把一口饭全部喷了出来,呛得眼泪鼻涕一大把。
“我也不想穿你的衣服,但总比穿寿衣好。”贺红衣没好气地白了吴乾一眼。
吴乾拽起衣服,擦掉脸上的饭渣,毫不在意地露出八块腹肌,“衣服是小事,你把卫乘风的牌子弄丢了,赔钱,或者赔一套新牌子。”吴乾的腰间露出一张雀牌。
“没钱,也没牌子。”贺红衣移开眼神,不看吴乾露出的胸腹,却禁不住偷瞄吴乾腰间的雀牌。
“那你跟猪一样在这睡了一整天,床位费结一下。”吴乾伸手向贺红衣要钱。
“还有饭吗!饿死了!”白毛和阿蛙穿着平角裤,光着膀子跑了过来。
贺红衣又看见两个裸男,忙把头别过去。
“妈呀,怎么有个女的!”白毛注意到贺红衣,赶紧躲到吴乾身后。
“你这叫什么话,吴潇潇平时不也跟你们一起吃饭吗。”吴乾嫌弃地挪开毛白的手。
“你妹妹那是女的吗?!”
几个大男孩顿时嬉笑打闹起来,旁若无人。贺红衣这才抬头望去,俯瞰整个棚户区,发现这里的人都不闭门户,大家来回串门就像进出自家一样,这样的邻里关系不禁让贺红衣感到陌生而惊奇,甚至,还有一丝向往。
当晚,夜深人静的后半夜,棚户区众人聚在天台上,神神秘秘地围坐一团,唯独没有吴乾。他们在密谋的是棚户区一年一度的盛事——小霸王吴乾的生日。生日宴掌勺的任务依然落在董大锤的头上,众人七嘴八舌提出想吃的菜色,毕竟每年一顿的生日宴比年夜饭还要丰盛。
而楼下,吴乾的房间中,贺红衣正蹑手蹑脚地摸到吴乾的床边,悄然掀起他的衣服寻找雀牌。然而,吴乾的腰间竟然空无一物!贺红衣正纳闷之际,吴乾突然睁眼坐起来,直勾勾地盯着她,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按到床上。
“从你说要留着过夜,我就知道你没那么好心。抢牌是吧?哼,还从来没人能骗过你钱哥我。”
原来,吴乾早就看穿了贺红衣的心思,把自己的幺鸡牌交给了卫乘风保管。
贺红衣挣开吴乾的手,却被吴乾一把拽回怀里。
“不留下点东西就想走?”吴乾坏笑道。
贺红衣吃痛地叫了一声。
吴乾连忙松手,“干嘛,你别装啊,我可没使劲儿。”
贺红衣推开吴乾,捂住手臂上的伤,委屈道,“你弄疼我了。”
话音刚落,吴乾警惕地捂住贺红衣的嘴,“嘘,外面有人,”吴乾看向窗外,一个黑影闪过,“是黑衣人。”
黑衣局座潜入吴乾家,吴乾和贺红衣埋伏在角落,趁局座不备,就要逃出门。门的响声惊动了局座,她一回头,只见贺红衣和吴乾已经跑出门外。局座追上去与贺红衣缠斗,贺红衣因受伤明显力不从心。
“杀人了,杀人了!”吴乾边跑边大喊道。
瞬间,天台上的棚户区众人纷纷跑了下来,整个棚户区街道顿时挤满了人。
局座见势不妙,欲逃,吴乾反倒仗着人多势众拦住了她的去路。吴乾凭借那一点三脚猫的功夫与局座厮打起来,局座不便当众杀人,只好一路抵挡。
吴乾借势一把扯掉局座的面罩,看见一张女人的脸,然后对着众人大喊,“大伙快看啊,就是这个家伙入室抢劫,还要杀人!”
局座怒视吴乾,一拳将其打翻在地,趁机逃得无影无踪。众人围住受伤的吴乾,吴乾却拨开众人,发现贺红衣也不见了。
贺红衣受伤后潜伏在棚户区多日,一直未与学会取得联系,雨辰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桑介乔也打算派人出去寻上一寻。恰时,贺红衣急匆匆回来了,桑介桥微微松了口气。
雨辰欣喜地迎了上去,“红衣姐,你可急死我们了,这些天你都到哪去了?”
“我被黑衣人盯上了,雀牌也被抢走。我担心回来会暴露学会,就在外面避了避风头。”
桑介乔点了点头,“人没事就好,牌子的事,你无须分心,我来想办法。”
雨辰担心地看着贺红衣,“你知道学会里也有人被杀了吗,听说都是这个黑衣人干的。红衣姐,我们对这个人的情况一无所知,你不能拿自己的命去赌啊。”
“其实此人并非无坚不摧,我在外面结识了几个年轻人,脑子很聪明,我想跟他们合作看看。一来,他们手里还有牌子,再者,他们都是些混混,倘若真出了事也不会牵扯到我们学会。老师,你觉得呢?”
桑介桥点点头,“必要的时候,可以联合他们。”
“老师,有一件事我需要拜托您,为了找到黑衣人,我需要全部参赛者的名单。”
“这个恐怕……”桑介桥叹了口气,终究为难地答应了下来,“我会去办的。”
白毛、阿蛙、阿狼和董大锤聚在阿狼店前聊天,话题无外乎吴乾的生日,每年一到了这段时间,大家几乎都不会关心别的事情。
“钱哥生日宴的菜谱我都想好了,八荤八素,八凉八热,今年的主题就是养生!”
“还是大锤省事,我这脑子已经想不出来送钱哥什么好了。”白毛一筹莫展。
“要不你就学卫乘风,每年都是打油诗!”阿狼打趣道。
阿蛙打了个哈欠,“乘风哥可真是没创意。”
“我连字都不会写,你这不是难为我嘛,”白毛苦笑一下,忽然瞥见贺红衣走了过来,赶紧打招呼,“哎,这不是红衣吗!你是来找有钱的吗!”
“红衣回来啦!”众人纷纷热情招呼道。
“有钱在阿奶家,我带你去找他!”白毛二话不说就抬腿往白事店走去。
虽然已经见识过了,但贺红衣对棚户居民的热情还是有些不适应,只得愣愣地跟着白毛往前走去。
贺红衣走进白事店,看到卫乘风正在给吴乾涂药,眼珠一转,换上一副和气的表情,毕竟今天来的任务是找他们合作。
“你受伤了?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卫乘风一见贺红衣,脸上就禁不住泛出两抹红晕,“红……红衣!”
吴乾把掀起的衣服放下,盖住伤口,“帮忙?你是不是准备到时候帮着人家把我们一锅端了呀。我们这里不欢迎忘恩负义的人,请回!”
“你误会了,我这次来是有很严肃的事情要跟讨论。”
“那我也正经问问你,昨天为什么不告而别,现在又为什么回来?去了哪见了谁?”
“谢谢你们收留我养伤,但我有自己的家。我回来自然是觉得双方合作对比赛比较有利,至于我去哪儿了见了谁,好像没必要跟你报告吧。”
吴乾冷笑一声,别过脸不愿看红衣,贺红衣索性掀开吴乾的衣服,抢过卫乘风手中的药膏。
“你干嘛!”吴乾惊得肌肉发颤。
贺红衣看着吴乾的伤口,笑意盈盈地挤出药膏,“帮你换药。”
“别来这个,想干什么就直说,这种招用给那边那个没脑子的人还行,我可不吃这一套!”吴乾义正言辞地瞪着贺红衣。
然而结果却是——吴乾乖乖躺在床上,任贺红衣给他上药,脸上的表情甚至还有点享受。站在一边的卫乘风暗暗心痛,为什么昨晚受伤的不是自己。
“我是觉得……我们可以合作。”贺红衣边涂药膏边说道。
“吴乾!吴乾——”吴法天气势汹汹地闯进来,“赌场根本进不去,我连我闺女的半根毛都没看到!”看到贺红衣,吴法天立刻来了兴致,“哎,这不是乘风的心上人吗?”
“天叔,你别乱讲话!我什么时候说这是我心上人了。”卫乘风的脸红得像熟透的苹果。
“呸呸呸,不是你的心上人,是我的,我的。”吴法天知道卫乘风面子薄。
“乘风怎么可能喜欢这种不正常的女人,她一拳下来能让你直接在棺材里躺平了。”吴乾不屑地看着吴法天。
“那可不一定,我就喜欢有脾气的漂亮姑娘,对美的事物我容忍度从来就很大,只要你一句话,把生命奉献给你也是可以的。”吴法天对着贺红衣嘿嘿笑。
贺红衣虽然厌烦吴法天的嘴脸,但一想到这是吴乾的爹,倒是也可以说说好话,“我正好在请吴乾帮我一个忙,你一来把这话打断了,您能帮我劝劝他吗?”
“你说,我替你做主!”
“我想跟他合作。现在大部分雀牌都在上海滩能力较强的人和黑衣人手里,而这两条路都十分难走,只有我们双方合作,才有可能侥幸攻破其中一方。”
吴乾冷哼一声,“想得美,合作需要的是相互信任,你信我吗?问题是我不信你啊。”
“你错了,合作是利益共通,所以我们可以合作。我的目的不仅是晋级下一轮,也想在第一轮就解决掉尽可能多的对手,而你的能力较强,是个很好的合作伙伴。”
吴乾被贺红衣夸得很舒服,但依旧绷着脸道,“我能力强这件事当然不用你说,问题是,你有什么值得我跟你合作的地方?”
“我有两张幺鸡,你兄弟的八万我会帮你找回来。如果同意合作,我可以去赌场把参赛名单偷出来,而且可以保你和卫乘风晋级,这是个只赚不赔的生意。”
“呸!你昨天不是这么说的。”
“八万是被抢了,但幺鸡还在我手上。如果没有把握,我今天是不会来找你的。”
吴乾刚想反驳,吴法天掏出一张纸放在贺红衣面前道,“姑娘,空口无凭,做事情要讲证据,你写张欠条,再画个押。”
“这没问题。”贺红衣果然给吴乾立了一张欠条。
吴乾心中本就明白这是一场稳赚不赔的买卖,加上贺红衣的良好态度,所以也就顺水推舟应了下来。而在这件事中最高兴的人,莫过于始终站在一旁没吭声的卫乘风,双方合作达成,也就是说未来的一段时间内他会有很多见到贺红衣的机会。一想到这里,卫乘风就禁不住笑出了声。吴乾默默看在眼里,暗自吐槽他这个兄弟看女人的眼光真是太差了。
桑介乔经过多方周折,花费了许多气力,方才为贺红衣搞到万术大赛的选手名单。
“红衣啊,你要这名单,到底作何用?”桑介桥一向信任贺红衣,但还是不禁询问。
“我想对照名单,去掉被淘汰的人,倒推出黑衣杀手的身份,抢先一步拦截。”
桑介桥越听眉头越紧,叹了一口气道,“你这主意乍听起来似乎有些道理,可实际上不过是纸上谈兵,痴人说梦。”
“老师,我不明白。”
“一百多号人,若挨个找过去,时间成本会成为很大的问题,若分散人手去搜索,则需要大量的人力配合,即使解决了这一点,等到真正发现黑衣人的下落再返回去通报时,也已为时太晚,人去楼空。”
贺红衣听着老师的话,默默低下了头,内心却仍旧觉得这不失为一个好法子,只是操作起来确实不容易。
翌日,贺红衣带着名单来到棚户区。吴乾向贺红衣勾了勾手,示意她交出东西,贺红衣却畏手畏脚,显得有些犹豫。
“干嘛,别告诉我你没拿到,昨天是谁自信满满一定能偷出赌场名单的?”
“你觉得,我们现在的计划,真的可行吗?”贺红衣莫名很在意吴乾的看法。
吴乾翻了个白眼,“别瞎操心,东西拿来。等到你见证了奇迹之后,不要哭着求我原谅你现在的不信任和诋毁就行。”
贺红衣没好气地拿出名单,心里却踏实了几分。
“好,大家分一下工,第一步就是把这里面所有的女人都找出来,”吴乾分发名单给众人,“男的就别看了,直接划掉,把女的全勾出来就行。”
白毛接过名单看了一眼,坏笑着叫董大锤,“大锤,你妈居然还偷偷报名了?”
“什么?我怎么不知道。”
“我支持阿姨,阿姨那身板儿绝了,稳赢!男的都打不过!”阿蛙竖起大拇指。
吴乾拍了拍阿蛙的后脑勺,“赶紧干活!把她们的住址在地图上标出来,咱们挨个去蹲,我就不信找不到!”
众人分头行动,一个个排除,最终锁定了“十六铺码头”这个位置。码头边雾气缭绕,脚夫们正在卸货,有节奏地喊着号子。吴乾、贺红衣和卫乘风蹲点已久,忽然看见局座的身影一闪而过。
“是她没错!”贺红衣瞟了一下旁边的仓库,示意吴乾和卫乘风去那里埋伏,“你们去那边藏起来,我去诱她过来。”
贺红衣不容分说跑向码头,远远看见局座拿出随身携带的袋子,欲将袋中之物倒入一个熊熊燃烧的铁桶中。贺红衣顿感不妙,冲上前一看,局座手里拿的正是一整袋雀牌!
局座发现贺红衣,二人激烈交手。贺红衣将局座引到仓库门口,局座察觉出异样,不由冷笑,伶俐出手,锁住贺红衣的喉。卫乘风见状冲上去欲救红衣,却被局座轻巧击飞。
贺红衣跑向铁桶的方向,欲救出大火中的雀牌,局座再次向贺红衣扑去。
吴乾见卫乘风倒在地上,愤怒地按响关节,“女人又怎么样,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你大爷为什么只能是你大爷!”吴乾猛然冲向局座。
吴乾一通快拳与局座相抗,然而局座却游刃有余地与贺红衣和吴乾周旋。卫乘风看准空隙,猛扑向局座,将她身上的外衣扯下。局座欲跳上仓库顶,被吴乾一把拽住,局座踩住吴乾的头,飞上仓库逃走了。
“快捞雀牌!”贺红衣大喊一声。
三人立刻跑向铁桶边,飞快倒出雀牌,然而雀牌却大多都已经烧焦,其中有一张烧得焦黑的幺鸡。
“你骗我!”吴乾怒视贺红衣。
吴乾二话不说,立即对贺红衣出手。贺红衣理亏,不便还手,兀自飞上屋顶逃掉了。卫乘风却还没反应过来为何吴乾要攻击贺红衣。
吴乾气急败坏,一脸不甘道,“你怎么不拦住她?”
“啊?我,我不知道,你没说啊。”
吴乾气得直捶地,“你怎么能让她走了呢?她骗了我们!她根本就没有幺鸡!幺鸡在那个杀手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