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熹纪事新篇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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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灿掰开一块口粮扔进嘴里,倚着树干,望着他嘿嘿地笑,“看你扎营饮马的样子,老实说,你从前做什么的?”

    辟邪拍拍身上的尘土走过来,道:“我这个身份,自然从小就进宫了,之前能做什么?”

    “你家从前也是胡人?”

    辟邪拿过干粮袋子来,笑道:“这个‘也’字问得好。”

    “晚上要冷了。”黎灿从背囊里拽出酒囊,先递给辟邪,“不敢生火,你喝口酒便暖了好睡觉。”

    “不敢喝。”辟邪叹了口气,“太医说不可以。”

    “像真的病了似的。”黎灿埋怨了一句,自己灌下两大口酒去。

    他却也不敢多饮,待心口觉得有些暖气,便在冷风里搓着手把马栓了。等回到帐篷里,辟邪已经裹着裘衣和衣而卧。

    黎灿便也蹬了靴子,倒头就睡。

    “通常不是该有人守夜的么?”辟邪闭着眼睛问。

    “我醉了。”黎灿打了个哈欠。

    辟邪依旧闭着眼睛,语声渐轻,仿佛就要睡着似的,“你主将知道你酒醉该当如何?”

    “我主将前日罚我监禁一月,我此时应当在京营中禁闭,身处此地,一定是我在做梦。”

    辟邪当是有些笑声的,却因清淡若无,立时淹没在胡咧咧吹着帐篷作响的山风里。

    黎灿裹紧了裘衣,“这风也太急了。”他顿了顿,却觉辟邪没有半点回应,转头看时,京营主将已呼吸匀净,早入酣睡。黎灿嘿了一声,“你的差事你不担着,我也犯不着半夜里担惊受怕。”

    他放心大胆仰面朝天地睡去,一日劳累,竟然无梦,只有帐外的冷风夜歌般不住呼啸。大概是中夜之际,却有一声断断续续的马嘶透入耳中——怕是巡山的屈射人就在左近——他强挣了挣身子一骨碌坐起身来,要细细地听时,只觉旁边的辟邪翻了个身。

    “在山谷南边的岭上,远得很呢。他们嫌水边风大,从不下来宿营。”辟邪道,“我们明日早些起程就是了。”

    “是。”黎灿放心躺好,才觉自己说话的腔调竟真的在应对主将般,一时后悔不迭,咕哝了一声,才继续睡了。

    如此睡得哪能安稳,就觉才不多久,身周便有动静,警觉伸出手来,握到一只冰凉的手腕。

    辟邪在黑暗中轻声道:“原是要叫醒你。”

    黎灿这才放脱了他的手,叹了口气滚起身来。辟邪已经掀开帐篷准备启程,看着外面黑沉沉一片,黎灿笑道:“这可到了明日了?还是半夜吧!”

    黑暗中好像是听到辟邪微笑的声音,黎灿无奈起身结束行装,摸黑让马衔了嚼子不予出声,又裹了马蹄,悄寂无声绕过月光下银白色的天池,指望早行能将依旧懵懂的敌骑撇在身后。

    湖水的涛声单调却宁静,将马匹行走的声音遮盖去,连行路的人也会以为自己只是在圆月边飘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