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熹纪事新篇 二
两人因怕耽误行程,之后上坡的道路为免马匹负重,均下马步行,日头还高时,就已登至眼前的山岭顶端。眼前是沉沉的松林,每一具挺拔的躯干,都有高耸入云的精神,林间除了风穿行的飒飒声,便只让人凭生隔绝于世的渺小。
面前下坡的道路险峻,两匹马都是踌躇不前,被黎灿甩着鞭子催促,才勉强试探道路下行。黎灿牵着马前头走着,一边擦着头上的汗,辟邪却在山阴的冷风里微微打了个寒噤,在松林的缝隙里望了望天色,蹙眉盘算行程。
“怎么,着急了?”黎灿回头望见了,问,“就算是担心,还是这些路要走。”
“你说的有理。”辟邪道,“只是再过一个时辰,就有屈射巡山的人从这面坡上经过,万不能被撞见。”
黎灿苦笑道:“六爷,这些要紧的话要早说。”
辟邪笑道:“可惜如你所说,就算是担心,路程还在那里,现在除了赶紧,真正没有别的办法。”
他听着黎灿的抱怨,笑嘻嘻地跟着他蹒跚走过崎岖山路,傍晚时分才从林间出来,眼前山势缓缓向峡谷倾去,西斜的阳光从山岭间透来,正照在雪山间一潭天池上。雪峰在金色的斑斓中沉浸着,在拍着岸石的涛声中岿然不动,粼粼水波中央是三座小小的石岛,真是雪山间的雁雀归巢的时候,岛上白色的一大片熙熙攘攘,是雁儿互相摩挲着头颈,欢愉无限。
马儿们似乎知道前方就是休憩之处,负着主人,顺着缓坡轻快地向那明镜跑去。到了湖边时,天色将暗,加之再向前行已无可宿营之处,两人卸下负重行李,准备在山谷避风处扎下营地。
他二人不刻便在地势高处娴熟地支起帐篷,黎灿伸了个懒腰,却见辟邪已去安顿马匹饮水,抬头见雪峰晶莹依旧,光芒四射,不由笑了笑。
辟邪将缰绳扔在马背上,卸下水囊,问:“笑什么?”
“看那个高峰。”黎灿向季牧峰撇了撇嘴,“这才走了一天,我就不免在想,到底为什么要跟着你来趟这趟浑水。”
“是啊,我也觉得奇怪。要说在京营里,以好吃懒做这项你最为出类拔萃……”
“好吃懒做就罢了。”黎灿摆了摆手,“最要紧就是喜欢和狐朋狗友吃酒聊天。你这半天话也没说上三句,早知道你是这种闷葫芦一个,我就不出来了。”
辟邪想了想,一瞬的静默。
在这被夜风吹得空然作响的山谷,忽然人马俱寂,不免要疑虑自己是否正存在其中似的。
“和你闲聊什么呢?”辟邪微微笑着问,“我能说的,都是宫闱里的闲事,不是哪个娘娘在吃醋,就是哪个大太监在外面买了房子小妾,你要听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