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鼓密码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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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七护送着那云聪走进北平城,大街上满眼飘着膏药旗,小巷里尽是穿梭往来的日本人的摩托车巡逻兵,他一边走,一边咬牙,恨不得拔枪向那些骄横的日本人射击。

近乡情更怯,那云聪心里沉甸甸的。但愿带回的铜鼓能同父亲的收藏雌雄合璧,父亲破译出千年夜郎秘密,找到地下的夜郎宝藏,赶快买枪买炮赶走日本人.....

想到父亲,那云聪的心快速跳动起来,恨不得马上赶到后海。看到大街上的电话亭,她叫阿七看好行李,自己快速奔过去,拨响了家里的电话。在听简里传来的“嘟嘟”声中,她激动地想,听到她的声音,父亲会有多么高兴。

听到接电话的是弟弟,她有些迫不及待,“小辉,我是姐姐,你快让爸爸接电话!”

“姐,你在哪?”电话那边,那云辉在轻声抽泣。

那云聪在弟弟的抽泣声里,感受到压抑不住的悲痛,她心里马上生起不祥的感觉,“小辉,小辉,爸爸呢?”对方只是哭泣,她焦急万分,“小辉,到底出了什么事?”

“姐,你现在在哪儿?回国了吗?我给你发的电报收到了吗?你赶快回家吧!”那云辉哽咽着,一连串发问。

“小辉,我已经到北平...快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那云聪几乎是在彭吼叫,引得几个路人侧头观望。

“你快回家吧。”电话那边好像有人在说话,那云辉挂了电话。

那云聪走出电话亭,感觉天旋地转。阿七看她瞬间变得蜡黄的脸,以为她生病了,赶紧拦了一辆人力车,嘱咐赶快把她送到后海。

北平四月的黄昏,细雨纷飞,寒风冷冽。昏黄的路灯光晕里,那云聪一脸愁云,忐忑不安地推开阔别将近四年的家门。看到院子里的清静,她的心瞬间凝固了。半亩见方的庭院里,熙熙攘攘,或站或坐,来往着许多陌生的人,有人迎上来接过她的行李箱,除了那面历尽沧桑的铜鼓,她就带了几件换洗的衣物。那云聪如陌生人一般,木然地让人牵引着穿过前院,来到后院客厅。客厅正面墙壁上,悬挂着那相晋的巨幅免冠照片,他瘦削的脸上,洋溢着些许微笑,眼镜片后的眼睛,沉淀着睿智和慈祥。照片下方,是松枝和鲜花组成的祭坛,两侧白墙上,悬垂着一幅白布黑字的挽联:

草木同悲,不幸巨擎殒华夏;

风雨共泣,定然英名留汗青。

看着照片上父亲慈祥的笑脸,看着这幅燕京大学博物馆馆长,父亲生前挚友吴亚文手书的挽联,那云聪木然呆立,好一会儿,她才双膝跪地,潸然泪下。

父亲不幸离去,这是那云聪根本没有想到的事情。本来她以为这次回来,会给父亲一个惊喜,殊不知此次归国,竟然真正成了一次“奔丧”。她猛然想起箱子里的《往生曲》,感到一种宿命。

一身重孝的那云辉从屋子里走出来,与那云聪分左右跪在灵堂两侧。

“孩子们,节哀吧,人死不能复生。”一个苍凉的声音来到姐弟面前。那云聪抬起头,见是吴亚文伯伯。吴亚文慈祥的眼里,充满悲伤凄凉,他一边说话,

一边弯腰去搀扶悲伤的那云聪姐弟。

“吴伯.....”那云聪泣不成声。

“小聪、小辉,起来吧!”吴亚文慈祥地点了点头,接着扭过头去,“张妈呢?”

有人把张妈叫来,头上缠着绷带的张妈见到那云聪,快步跑过去,同她抱成一团,嚎啕大哭。

“云聪姐,节哀,保重身体。”一个柔柔的女孩声音在那云聪耳边响起。那云聪回过头,看到一个清纯女孩身披孝装,满脸泪痕。

那云聪微微皱眉,一时想不起她是谁,“哦,你...”

“我是婧花,蒙婧花。”女孩子报出姓名。

“哦,你是婧花....”那云聪想起来了,这个人是堂妹蒙婧花。她离开永丰时才两三岁的样子,她刚去法国,蒙婧花就来到北京,她们竟然错过了十多年,一直未曾见面。

“妹妹!”那云聪轻轻地揽住蒙婧花,蒙婧花扑在她怀里,忍不住一阵抽泣。“吴伯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家父他怎么会突然离世?”那云聪问吴亚文。

吴亚文一脸凄凉,“云聪侄女,你父亲是让人害死的。”那云聪满脸悲愤,“让人害死的?什么人害死我父亲的?他们为什么要害死我父亲?”

吴亚文摇了摇头,“三天前的凌晨,我接到电话赶过来,张妈昏迷不醒,警察说教授是在书房里离奇死亡的。”

“离奇死亡?”那云聪迷茫地看着吴亚文。

“是的。”吴亚文说,“你父亲身 上没有一处伤口,警察局已经展开调查,目前还没有结果....”

“为什么有人要害死父亲?”那云聪瞪着张妈,张妈一脸惊惶。

“姐姐,警察局正在调查呢!”那云辉的提醒让那云聪感到有些失态,她疲惫地摸着脑门。

半夜时分,参与守灵的人们在院子里生火取暖,有的则挤在客厅里聊天。在父亲的灵柩前跪了一会,那云聪叩了三个头,站起来看着那云辉,“小辉,你招呼一下客人,我想一个人清静一会儿。”说罢,缓缓向楼.上走去。她走过众人关切的目光,皮鞋落在楼梯踏板上,发出“笃笃”的声响。

走进书房,回身关上门,那云聪仔细打量着这个熟悉的房间。硕大的写字台当门而立,四面墙壁从天花板到木楼板,全部是古铜色的实木书柜。对她来说,这个房间里的一切是多么亲切啊,如今物是人非,只能让她触景伤情。

那云聪走到写字台后面的坐椅旁,认真扫视着,希望能找到父亲留下的一点点痕迹。写字台上,蒙了些许灰尘。如果父亲活着,是不可能出现灰尘的,父亲有洁癖。桌面上放着几本书,有数卷叠放的《摩经》,另外还有一只永丰石雕笔筒,里面随意插放着几支笔。从搬进这座院落起,书房就是一块神秘的禁地。偶尔进入房内,父亲也只让她在沙发上规规矩矩地坐着,写字台似乎是他一个人独享的威严龙椅。

仔细观察一阵后,那云聪终于发现了秘密。她伸手触摸到写字台抽屉下的一颗按钮,随着一阵嗡嗡的声响,她身后的书柜徐徐洞开,墙壁上张着一个黑黑的洞,像野兽硕大的嘴。洞穴里,有摆放铜鼓的木支架,支架上什么也没有。那云聪曾经在书房里看见过铜鼓,但并不知道屋里有藏铜鼓的密室。顿时,她明白了父亲的死因,肯定与铜鼓魔咒有关。

一阵眩晕袭来,悲伤愤懑涌上那云聪心头。她关上墙上的暗室,继续在书房里寻找。父亲是一个智慧的人,在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应该会留下一些线索,让生者能够循着蛛丝马迹,去寻找秘密和真相。

那云聪注意到写字台,上的《摩经》,这本书是盘江一带仲家民族的古老史诗,是配合仲家宗教仪式演唱的原始宗教文字。父亲一生研究仲家铜鼓,《摩经》是少不了的参考书。

那云聪拿起一卷《摩经》随手翻看,还不停地抖动。终于,她发现有一张书页的右下角残缺,是刚撕下的痕迹。这是刻意撕掉的,还是不经意弄残的?那张被撕下来的纸片,上,会不会有父亲留下来的线索?那云聪顿时来了精神,产生了找到书页残片的强烈愿望。

书房很大,纸屑太小。父亲遇害后,书房有人来过,不少东西被动了位置。

她找了好一会,根本不见书页残片的影子。笔筒里的一支钢笔进入她的视线,一支没有笔帽的钢笔直刺她的眼睛。父亲一向循规蹈矩,写字时,笔帽总是套在笔身上,这支钢笔没有笔帽,被安然插放在笔简里,是不是父亲有意为之?

那云聪立即四处寻找钢笔笔帽,当她把笔筒里的几支钢笔铅笔拿出来,在笔筒深处发现了要找的笔帽。她急忙将笔帽拿出来,对着台灯光,看到一张纸片蜷缩在笔帽的底部。她抖了几下,一片发黄的纸屑掉在写字台上。她抑制着内心的激动,小心翼翼地展开纸屑,上面是一排印刷体字迹:

一条盘江南北宽,灵山鼓声响两岸。

那云聪把纸屑放在《摩经》残页右下角缺口处,大小纹路合丝合缝,纸屑就是从书卷上撕下来的。

难道,这真的是父亲着意留下的线索?

那云聪正在琢磨这两句半诗半文的话,那云辉推门走进来,“姐,吴伯伯找你商量出殡的事呢。”

那云聪悄悄收起字条,把《摩经》合上放回原位,转身离开写字台,“小辉,父亲遇害后书房有人来过吗?”

“有警察来过。”那云辉一边走一边说。

那云聪皱起眉头,“除 了警察,还有人进来过没有?”

“张妈,吴伯伯,还有我和婧花都进来过。我们都是陪警察勘验现场进来

的,单独没有来过。”那云辉回过头看着那云聪,“姐,你发现什么了吗?”

“小辉,你是怎么知道爸爸遇害的呢?”那云聪没有回答弟弟的问题,继续问道。

“是学校通知我的,说是家里来了电话,叫我赶快回家。”

“吴伯伯是怎么知道的呢?”

“都是张妈打的电话。姐姐,有什么不对吗?”那云辉有些困惑地看着那云聪。

“没有什么,我只是随便问问。”那云聪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小姐,吴馆长在叫你们呢....”张妈在楼下喊道。

那云聪扶着那云辉的肩膀,姐弟俩走出房间,张妈在楼梯口催促他们,“小姐,少爷,亲友们都到齐了,吴馆长说现在应该去墓园了。”那云聪没有作声,默默地把书房门钥匙递给张妈,“张妈,你要看好书房,不能让任何人进去。

“我知道了。”张妈唯唯诺诺地应道。

那云聪姐弟走出客厅,蒙婧花迎上来,替他们戴上白色小花。沉静片刻,吴亚文站起来,朗声说道,“吉时已到,起灵!”顿时,鞭炮齐鸣。

有人取下那相晋的照片递给那云聪,有人把那相晋的骨灰盒呈给那云辉。姐弟俩走在前面,后面依次跟着蒙婧花和张妈、吴亚文等亲友,其余教授、学者和学生紧跟其后。在一位执事的引领下,送殡队伍缓缓走出四合院,在巷子里迤逦而行。那云聪、那云辉、蒙婧花和张妈的一路哭声,陪伴那相晋的灵魂走向青山陵园,走向那最后的归宿地。

骨灰盒刚安放进墓穴,人们正在默哀祈祷的时候,旋风突起,草叶飞绕,空中似有哭声飘渺,众人一片惊愕。

那云聪相信,父亲灵魂再现,是在告诉她,他穷其一生追寻的事业没有完成。她望着灰蒙蒙的天际,朗声念道:爸爸,女儿一定要找到凶手,追回被劫的铜鼓,完成您一生的夙愿,您就安心走吧!

话音刚落,公墓里旋风远去,一片平静。

那云聪、那云辉目光迷茫地望向天空,蒙婧花和张妈低着头祷告。冥冥中恍若那相晋再现,众人唏噓不已。

重庆民国政府蒋委员长官邸里,一身长袍马褂,略显憔悴的蒋介石手里拿着《重庆日报》,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他一边走,一边狠狠地骂了一声“娘希匹”。

敞开的大门走进一个秘书模样的中年人,中年人来到蒋介石面前,神态毕恭毕敬,“委座,戴局长求见。”

“我正要找他呢,让他进来!”蒋介石怒气冲冲地说。

戴笠走进来,躬身站在蒋介石面前,声音很低,“校长。”蒋介石挥舞着手中的报纸,怒气腾腾,“你们军统都是吃干饭的?把事情搞得这样糟糕,北平负责人要撤职法办!”

戴笠见蒋介石为那相晋一事动了肝火,赶紧低头赔不是,“校长息怒,这次凶案实在出乎意料,不能断定就是日本人干的。您放心,我们一定尽快查明凶手及原因。”

“甚么尽快?”蒋介石哼了一声鼻音,脸上怒气消了一些。他走到办公桌前,将报纸丢在桌面上,颓然地坐在椅子里,眼睛紧紧盯着戴笠。

“学生惭愧,学生知罪。”戴笠唯唯诺诺地站立不动。蒋介石生了半天气,站起来发号施令,“那相晋是在他的家里死亡的,铜鼓也是在他家里失踪的,你要挑选精兵强将,尽快查明凶手,务必追回铜鼓!”

“是,学生马上安排!”戴笠小心地说道。

蒋介石挥了挥手,“记住,还是那句话,铜鼓绝对不能落入日本人手里!”戴笠敬礼立正,说了声“是,校长请放心”,然后转身离去。

韦迪和阿七走出旅馆,走在人影幢幢的街头。明天就要离开北平回西安了,阿七嚷着要上街看热闹。他们转到前门大街,看到一家灯红酒绿的“君之代”夜总会。

“长官,进去看看?”阿七嘻笑看着韦迪。

韦迪左右看了一眼,正好有一辆插着膏药旗的摩托呼啸而来,摩托上的日本士兵架着机枪,嘴里叽里哇啦地骂人挡了道路,一副胜利者的骄横跋扈相。

韦迪决定,就去“君之代”看热闹。

夜总会里全是日本人,脸上涂得白面团似的艺伎在跳着樱花舞。二人没有兴趣,转到地下室的赌场。他们听说赌场是中国人开的,日本人在后面操控分成。

阿七告诉韦迪,今晚他要赢钱。韦迪似乎心情颇好,说他也想赢,赢了买块手表回西安送给高副参谋长。两人笑着会心地对望一眼,来到人群挤得密不透风的赌桌。阿七从人缝里插进腿去,稍一用力,将人墙撕开了一条口子。韦迪跟着穿过口子站到牌桌边。有人抬起头来,疑惑地看着两张陌生的面孔。

阿七摸出一沓钞票,押在“大”点上。韦迪抽着“哈瓦那”,含笑不语,轻松地盯着牌桌。

阿七赢了,开局大利。他接着又押,押大开大,押小开小,连连赢钱。牌桌周围,唏嘘声响成一片,羡慕的目光射向阿七。很快,牌桌上押钱的输了个精光,没人押钱了。韦迪和阿七要走,一个管事模样的人拦住意犹未尽的阿七,说他们老板要见他。阿七眼冒火光,韦迪向他使了一个眼色,两人跟着管事来到赌场大厅隔壁的屋子里。

屋子里,一名身穿和服的光头男人正襟危坐,此人留着一撮黑胡子,正对着一张矮小的茶几和一名中年男人对弈。两人穿着和服,身后分别站着两名威风凛凛的年轻男人。

“三浦君,客人来了。”管事模样的男人走到光头日本人身边,附耳低声道。

三浦眼睛盯着棋盘,正聚精会神地考虑将手里的棋子往哪儿摆放,似乎没有听到有人在跟他说话。阿七冷哼一声,转身要走;站在三浦身后的一名年轻男人骂了一句“八嘎”,举手要扇阿七耳光。

没有谁看清阿七的动作,年轻男人举起的右手就僵在半空中落不下来,他呲牙咧嘴,表情极其痛苦。

“八嘎!”另外几名壮汉见同伴遭了暗算,恼羞成怒,嘴里骂骂咧咧,直向阿七扑过来。阿七身影闪动,几声闷响过后,扑上来的人全部倒在地上,痛苦地呻吟。

三浦眼睛离开棋盘,微微抬起头,“什么人?这么让人难堪?

阿七目露精光,眼含笑意,“中国人!”

“你跟其他中国人不一样,你的赌技高超,武艺高强。”三浦竖起大拇指,傲慢的眼里透出赞许。

三浦对面的中年男人始终一动不动,眼睛盯着棋盘在思考,仿佛屋里什么也没有发生。韦迪看在眼里,心思电转,暗想这是个定力超凡的人。

“你们可以走了。”一直沉默的中年男人眼睛依然停留在棋盘上,头也不抬地说道。

被阿七打倒在地的几个男人已经站起来,听了中年人的话,愣了一愣。见韦迪阿七要走,他们眼里闪着寒光,“唰”地站成一道弧形,挡在韦迪和阿七面前。

“退下!”三浦威严地喝了一声。

“哈伊!”围上来的壮汉们后退散开,眼里冒着怒火。

三浦转身,对着低头看棋的中年男人,语气很是尊重,“青木君,我想和这位朋友赌一局!”

名叫青木的男人面无表情,没有说话。三浦怔了一下,“青木君,我们不能丢了大和民族的脸面。”

青木仍然没有说话,站起来,踏着木履,“笃笃”地离开了屋子。青木的背影消失在视线外,韦迪回过头,看着三浦,“三浦先生,我跟你赌。”三浦疑惑地看了韦迪一眼,好像没有听明白,“你跟我赌?”见韦迪点头,他似乎有些明白过来,“赌什么?”

“赌一只手。”韦迪语气十分轻松,还带着微笑,“我输了,我留下一只胳博;你输了,让我带走一只胳膊。”

“为什么要赌一只手?”三浦好像又不懂了。

“你不是要赌一局吗?”韦迪有些不耐烦了,稍稍提高了声音,“用手作注,你敢不敢?

三浦被激怒了,紧咬牙关,一字一顿,汉语说得不怎么流利,但却十分有力,“赌!命的当注我的都跟你赌!

韦迪和三浦在前,后面跟了阿七,还有几个穿着和服的日本浪人。他们一起来到赌桌边,三浦和韦迪面对面冷冽地站立着,身后站了各自的跟班。大厅里的赌客纷纷放下营生,好奇地围过来看热闹。

三浦看着韦迪,“怎么赌法?”

韦迪平静地笑着,“请三浦先生定。”

三浦显得很有气度,“就用你们的中国人的习惯的赌法,掷骰子的。”

“好,就掷骰子。”韦迪笑了笑。

三浦赌小。只见他把竹筒高悬着对着三颗骰子,右手轻轻一抖,三颗骰子受到引力一般,眨眼间被吸进竹简里。三浦渐渐发力,骰子在竹筒里哗啦啦滚动,滚动由慢到快.....三浦的耳朵在微微颤动,他正在全神贯注地聆听着盒子里骰子的走向。

韦迪的脑子里,浮现出骰子在竹简里滚动的情景。他似乎清清楚楚地看到,三颗骰子正在有规律地排序。

整整摇了五十圈,三浦“叭”的一声,猛地把竹筒罩在桌面上。

“小!小!小!”围观的人群里有人在助威呐喊。

桌_上的骰子现出两颗一点,一颗两点,共四点。三浦有些遗憾地将竹筒递给韦迪,“该你了。”

韦迪把手放在竹筒口,凝神静气,将竹筒屁股轻轻罩在三颗骰子上,手一划动,三颗骰子不见了踪影。他慢慢摇动竹筒,分辨着竹筒里骰子滚动的声音。随着骰子的飞速转动,韦迪微闭双眼,用手的抖动节奏调节着骰子的变化。

“叭!”摇了三十圈后,韦迪高高拋起竹筒,竹筒独自旋转着飞到桌面上停下。

“小!小!小!”阿七和部分围观者声嘶力竭地呼喊。

竹筒移开,三颗骰子全部一颗红点向上。

三浦显得十分平静,“第一局你赢了。”

韦迪也不说话,礼貌地把竹筒推给三浦,三浦接过,摇出了三点。轮到韦迪时,他依然将竹简屁股罩在骰子上,竹简一抖,三颗骰子玩魔术般进入了竹筒。竹筒在他手中转动数圈之后,落在桌面上。诡异的情景出现了,三颗骰子相叠,所有的人都惊呆了,他摇出了一点,周围响起一片掌声,涌动着一片叫好。叫好的人群中,阿七的声音最响亮。

按照惯例,赌局三战二胜。韦迪先胜两局,己无须再赌第三局了。三浦直直地看着三颗骰子叠在一起,一颗红点朝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支那人以一个匪夷所思的方式赢了他,他觉得自己输得并不丢脸。

三浦拿起桌子上的军刀,缓缓退到大厅中央,将军刀慢慢举起来。正在大家聚精会神准备看这场戏最精彩的结局时,大厅的一个侧门里突然响起枪声。一群荷枪实弹的日本兵涌进来,阿七说声不好,掏出左轮连发数枪,击灭了赌场顶上的吊灯。

黑暗中,韦迪和阿七随着惊慌奔跑的人流,跑出“君之代”夜总会,向他们住宿的东亚大酒店奔去。

北平的天空灰蒙蒙的,几盏街灯在夜色中昏黄地亮着。

晨雾弥漫,天色压抑得让人不想出门。安排服务生买来豆浆和油条,阿七张罗着让韦迪就餐,打开包裹油条的报纸,阿七突然惊叫起来,“长官,你看!”包裹油条的报纸,是前天的《北平晚报》,头版头条上赫然印着一行黑 体大字:北平发生离奇命案,大学教授惨死家中。再往下看,副标题是:著名考古学教授那相晋于昨夜被害于北平后海家中,珍藏的国宝铜鼓被杀手掠走。

韦迪脑袋轰地一声发响,浑身血液奔涌上来。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心里一阵阵剧痛。他想到那云聪,此时的她,心里该有多么悲伤!

阿七征询地看着韦迪,“长官,怎么办?我们现在要不要去后海看看?”韦迪摇了摇头,目光深邃,“我们的任务到天津就算完成了。你放心吧,要不了多久,戴老板会来找我们的,等他找了以后再说。”韦迪有一种十分强烈的预感:戴笠肯定会让他去镗这滩浑浊的水。雌鼓失踪一事,重庆那边肯定已经有所反应。一个疑问在他的心中升起:刚刚迎回失踪多年的雄鼓,雌鼓怎么又在那相晋家中无声无息被盗?早先不是传说雌鼓被仲家藏匿在一个十分隐秘的地方吗?现在怎么突然在那相晋家里现身?

对韦迪心里的波澜,阿七并不能窥见一斑。虽然接触时间不长,但他还没有发现韦迪的判断有过失误。他十分信任韦迪,就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当天,在北平日本华北派遣军谍报机关部,吴松玲从日本奉命而来,接待她的是她的义兄,北平谍报机关长青木光雄大佐。青木面相冷漠,隐隐透着学者味,看起来很像一位严厉的教授。

“报告大佐哥哥,枝子前来报到!”吴松玲微笑着,向青木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她的日本名字叫青木枝子,吴松玲是她的中国名字。

青木脸上露出一丝难得一见的微笑,亲切地看着吴松玲,"枝子,这次是土肥原将军亲自召见你。”

“土肥原将军召见我?”吴松玲心里一震,这个大日本帝国谍报人员的偶像,他的召见不会是一般小事,肯定有事关日本帝国利益的重大事情交待。

“是的,将军马上就到,你稍等一会。”

话音刚落,门被推开。青木光雄回过头,赶紧起身敬礼立正,“将军!'

吴松玲回头一看,只见一个肥头大耳的矮胖老头走了进来。她见过照片,这人就是谍报之王土肥原贤二将军。

“将军您好!”吴松玲敬了一个军礼。

土肥原缓缓走到吴松玲面前,仔细打量这个号称帝国之花的谍报新秀,过了好一会他才开口,语气干脆有力,“青木枝 子小姐,知道为什么要召见你吗?”

“将军要给枝子一个显露身手的机会。”吴松玲答道。

土肥原微微点头,从随从手里拿过一张报纸递给吴松玲,“你先看看这篇报道。”

吴松玲疑惑地接过报纸,“这.....”吴松玲已经看过这条消息,算是过时新闻了。

“你可能已经看过这篇报道。”土肥原像一个慈祥的长者,“既然 你已经知道这件事,那么你应该清楚,我找你来的原因了。”吴松玲望着土肥原,“将军 是让我去找回这面铜鼓?”

“你说对了一半。”土肥原微笑着,“叫你来,是让你参加大日本帝国寻找铜鼓的特别行动组。

吴松玲被这个突如其来的任务弄得有些兴奋,土肥原缓缓地又开了口,“据我所知,那相晋家丢失的铜鼓与另外一面铜鼓,涉及支那一个古老的秘密。”

“与帝国有关吗?”吴松玲似乎有些不解。

“当然。”土肥原点了一下头,“我们如果拿到铜鼓,破译了其中的秘密,对于圣战,对于帝国经济,都将起到极大的推动作用。反之,如果支那人破译了铜鼓秘密,就有可能找到与帝国抗衡的财富支撑,将对帝国大大的不利。”吴松玲十分激动,面若樱花,“为天皇陛下效忠,是枝子的荣幸!”

土肥原赞许地看着吴松玲,点了点头,“帝国就需要像你这样有朝气的年轻人。”

一直沉默的青木光雄突然开了口,语气十分冰冷,“将军,我总觉得,这对雌雄铜鼓像是小说中的传奇故事,花这样大的精力,值得吗?”土肥原不屑地冷笑一声,“青木君,你对支那还不十分了解,这是一个神奇的国家,五千年的文明博大精深,什么样的传奇都有!”说着回过头看着吴松玲,“枝子小姐,你说是吗?”

吴松玲见土肥原对青木光雄似有不满,赶紧笑着接过话,“是的。将军,中国文化浩若烟海,我们知之甚少。”

土肥原看了青木光雄一眼,然后又看着吴松玲,“青木 大佐会把具体的工作内容告诉你,今天我说得太多了,你们研究一下行动方案吧。”说罢走出了屋子。

土肥原刚出门,青木光雄语气平淡地开了口,“你的任务是先在北平查清失踪铜鼓的下落;之后是去贵州永丰,这是个神秘的地方,铜鼓就是在那儿铸造的,你要去解开关于铜鼓的秘密。

“哈咿!”吴松玲点头弯腰。

“记住,你不是一个人行动,每一站都有行动组成员暗中协助。”青木光雄面无表情地说。

“哈咿!”吴松玲又点了一下头。

青木光雄望着吴松玲,“现在你先去见玉田琅子。

吴松玲有些疑惑,“玉田琅子?她是什么人?”

“琅子身份同你一样,都是帝国优秀的谍报人员,刚从法国来到支那。”青木光雄说道,“关于铜鼓和那云聪的情况,她会向你提供详细的信息。”吴松玲恍然大悟,“我知道了,总部为什么要我火速赶过来。”青木光雄淡淡一笑,“我想你已经明白了,你来支那是来接替玉田琅子的。’

吴松玲有些茫然地望着青木光雄,“为什么要替换她呢?是因为我父亲同那相晋是同行朋友?”

“这是一个原因。”青木光雄目光冰冷,“现在,玉田琅子已经暴露,不适宜再担此重任;再者,此次海上夺宝失手,与她提供情报有误相关。当然,论才能和条件,妹妹也是帝国的最佳人选。”

吴松玲笑起来,她终于搞清楚自己连夜被召到谍报机关部的原因。

 

一辆黑色轿车缓缓驶进北平东亚大酒店,在宽大的院子里停下,服务生走上前,利索地打开车门,一个身着风衣的男人从后座挪出来。此人约摸三十五六岁,戴着顶时髦的波斯礼帽。冯孝唐紧随着这个人下了车,他的身后是一个提着黑色皮包的年轻人。

穿风衣的人是军统局北平站站长高森,公开身份是北平东亚银行行长。下午冯孝唐找到他,转去戴笠局长签发给他的密电,要他设法找到韦迪和他的助手,请韦迪全力侦破那相晋被杀一案,并追回失窃的铜鼓。密电要求,北平站必须全力配合韦迪的行动,不得有丝毫懈怠。

高森的心里酸溜溜的,这姓韦的是何方神圣,在戴老板眼里竟然比北平站长还重要?他不敢马虎,立即动用军统在北平的力量,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在天色黄昏时接到报告:戴老板要找的韦迪和阿七,如今正下榻在东亚酒店。高森.

就慌忙火急地赶了过来。

此时,韦迪正和阿七在酒店里悠闲地下棋,听到敲门声,阿七身子一闪,拔枪在手,警惕地站到门背后。韦迪手里举着一枚棋子,眼睛紧紧盯着棋盘,头也不抬,“不用紧张,是戴老板的人。”

阿七将信将疑,伸手拉开房门,学者模样的高森站在房间门口,目光绕过阿七看着棋盘边的韦迪,“请问,屋里可是西安的韦先生?”韦迪抬起头来,“正是本人,有事吗?

“鄙人是东亚银行行长高森,重庆戴老板介绍我来找韦先生谈笔生意。”高森目光和善,语气极为客气。

“高升,好吉利哟!”阿七嘻嘻笑着。

韦迪瞪了他一眼,回过头看着高森,“在 下便是,烦劳高先生了。”他站起来握手让座,一下看到跟在高森后面的冯孝唐,又握了冯孝唐的手,“哎呀,孝唐兄也来了!”

站起来的韦迪让高森很是惊讶。戴老板命令他务必找到并配合工作的,竟然是一位不到三十岁的年轻人。中等偏高的身材,健壮粗犷,棱角分明;两只略显凹陷的眼睛透出的睿智和犀利让人不寒而栗。他的身上散发出一种特有的气质,这气质与生俱来,后天无法修炼。

四目相对,高森握住韦迪的手,不吝自己的赞许,“戴老板这么在意的人,果然是人中豪杰啊!欢迎韦先生对北平站的工作多加指教,帮助我们找到杀害那教授的凶手,追回丢失的国宝。”

高森提到那相晋,韦迪顿时黯然,“那教授是国宝级的大师,他的遇害是考古界无法挽回的损失。一代宗师就这样蓦然长逝,真让人痛心疾首啊。”

阿七愤愤地接过话,“肯定是他娘的东洋小鬼子干的!”高森没有说话,资深谍报人员特有的敏锐,让他感觉到韦迪对那教授有一种亲人般的情结。北平站接到重庆劝那教授出走的命令,他正带人在唐山追杀一名汉奸,等到赶回北平布置时,已经晚了七个小时,致使那相晋惨遭不测。如果此时说话稍有不慎,也许就会得罪这位戴老板倚重的年轻后生,说不定会对他的发展造成影响。

权衡一番,还是少说为佳。高森用惋惜的目光附和着韦迪的悲伤。韦迪调整了一下情绪,看着高森,语气很平淡,“我需要那教授的资料。”

“已经带来了,这是目前能够搜集到的。”高森赶紧说,他刚回过头,身后的跟班马上从皮包里抽出一本卷宗。

韦迪接过卷宗,摊在茶几上;阿七警惕地走到窗前,查看窗外有没有人窥探。

窗外没有人,天空一片阴霾,似乎又要下雨。

燕京大学燕园公寓教师宿舍楼的一间屋子里,灯光昏昏地亮着。在这间异常清静的书房里,柔和的台灯光罩着一个戴着眼镜的老者,他一会儿翻阅资料,一会儿进行摘抄。

静夜里,门铃声突然很张扬地响起来,寂静的气氛顿时被撕得粉碎。老者在信笺上写完最后几行字,合拢书案站起来,深吸一口气,然后走到门边,将房门豁然打开。当看清来的不是自己在等的人,他一脸的惊讶,“云聪,云辉,怎么是你姐弟?你们是怎么找到这儿的?你们是...”

“吴伯.....”那云聪见开门人是吴亚文时,他也没有一点心理准备,“怎么是您?”

“进来说吧。”吴亚文让姐弟俩进门。

姐弟俩走进客厅,那云聪正考虑怎样开口,那云辉已抢先说话,“吴伯伯,我们是为父亲的事来的。”

“你们坐。”吴亚文指着沙发,走过去关上窗户。那云聪环顾空荡荡的屋子,眼里透出迷惑。吴亚文关好窗户回过身,正好看到那云聪的眼神,就笑起来,“这屋子 是我的新家,今天周末图清静,我一人过来写点东西。”说着拿出茶杯放好茶叶,准备为姐弟俩沏茶。

那云辉急忙站起来,接过吴亚文手上的热水瓶,“吴伯伯,我们自己来。”吴亚文没有推让,转身坐在沙发上,看着姐弟俩,“说吧,我能帮你们什么忙?”

那云聪考虑一下,似乎下了决心,“吴伯伯,你对家父的遇害,应该是知道一些内情的,对吧?”

吴亚文面上闪过一丝惊异,瞬间平静下来。他慈爱地望着那云聪,“云 聪哪,你怎么会这样问吴伯伯呢?

那云聪觉察到吴亚文表情的变化,那云辉看了那云聪一眼,回过头看着吴亚文。吴亚文面无表情,语气沧桑,“孩子们,你们姐弟雨夜来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个吗?”

那云聪眼睛充满恳切,“我们还想请伯父帮忙。”

吴亚文显得有些疲惫,“我能帮你们什么?你说吧。”

“吴伯伯,今天我们从陵园回家,在路上遇到一个陌生人,他给我们一张纸条,上面写了两句话,还写了地址。说按地址找到这个人,就可以知道我父亲遇害的原....想不到,这里是吴伯伯的新.....”

那云聪说完,取出一张纸条递给吴亚文,吴亚文展开看到两句诗文:一条江河南北宽,灵山鼓声响两岸。看毕,他的脸色突然苍白起来,汗水顺着面颊淌下。

“吴伯伯,您怎么了?”那云辉紧张地问。

吴亚文神色惊恐,嘴唇颤栗不止,“是他们.....是他们!’

“他们是谁?”那云聪赶紧问。

吴亚文似乎没听到那云聪的话,眼神惶恐,“是他们那云聪感觉其中定有蹊跷,吴伯伯一定了解父亲的死因。她有些急迫,“吴伯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吴亚文不停地喘息,似乎随时可能接不上气。那云辉走到他身边,握住他的手,“吴伯伯,您怎么了,要不要去看医生?”

“没,没事儿,老毛病,一会儿就好。”吴亚文放开那云辉的手,显得有些码

虚弱,“云聪,云辉,你们都坐下,我有话说。”待姐弟俩有些志忑地在他身边坐下,他调整了一下情绪,声音依然颤抖,“孩子,你们的父亲涉及一个神秘的?死亡组织....”

“神秘的死亡组织!”那云聪姐弟异口同声地说,语气一样的惊诧。

“这个组织似有似无,行踪不定,所有触碰过这个组织利益的人,全都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吴亚文目光茫然,声音十分虚弱。

用《摩经》残页上的话,果然套出了父亲死亡的一 些线索,那云聪有些兴奋起来。她急切地看着吴亚文,“这到底是个什么组织?吴伯伯,您慢慢说。”

“所有的人,所有的,没有一个例外。”吴亚文魂不守舍的样子,“不是离奇死亡,就是神秘失踪!从英国探险家霍尔金、日本考古学者长津太郎,到你养父那相晋....”

那云聪听得脸色发白,她努力平静着自己,“吴伯伯,我想了解这个组织的详细情况。”

吴亚文叹了一口气,有些怜爱地看着那云聪,“孩子,离它远一点,它是魔“父亲死得不明不白,我要知道他被害的真正原因。”那云聪声音宛若游丝,但透露出万分坚定。

“孩子,这是国家警察的事....”

“警察?现在北平的警察都是日本人的狗!”那云聪有些不礼貌地打断吴亚文的话,“他们只会为日本人的利益奔走,怎么会去查家父被害的原因?”

“孩子,我知道你对父亲的挚爱,可...”

那云聪不待吴亚文说完,神情充满恳切,“吴伯伯,养父对我恩同再造,您就帮帮我们吧!”

吴亚文有些凄然地看着那云聪,“孩子,如果你执意要追查下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顿了顿,他摇了摇头,“我一样 也会后悔....”

“吴伯伯,我们管不了那么多。家父死得蹊跷,死得太惨。”那云聪看着吴亚文,近乎哀求,“吴伯伯,看在家父同您情同手足的份上,您就帮帮我们吧!”

“孩子,你太执着了,这一点很像你父亲。”吴亚文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好吧,我就告诉你吧,只是我知道的非常有限。据说,这个组织已经沿袭了上千年,从盘江两岸夜郎国灭亡开始,他们一代接着一代,世世代代守护着夜郎王国埋藏在地下的秘密。你父亲一生致力研究铜鼓,传说中的雌雄铜鼓隐藏了夜郎王国地下宝藏的秘密,所......

听着吴亚文的叙述,那云聪心潮起伏。吴亚文说的看上去十分合乎逻辑,铜鼓秘密显然就是一个死亡魔咒。从她在萨科尔庄园发现那面铜鼓开始,一切都在发生变化。归国途中,邮轮上波诡云谲;回到北平,父亲离奇被害。这一切都是因为铜鼓...父亲研究铜鼓,穷尽一生寻找雄鼓,就是想让雌雄铜鼓珠联璧合造福祖国。父亲没有他念,他们为什么要害死他呀?无论如何,她都要找到这个组织,问他们为什么这样善恶不分!

“姐,你怎么了?”看着那云聪陷入沉思仿佛高僧入定,那云辉有些紧张起来,轻轻地戳了她一下。

“我在想爸爸。”那云聪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擦了擦湿润的眼圈,回头看着吴亚文,“吴伯伯,家父收藏的那面雌鼓,您知道是怎样到他手里的吗?”吴亚文左右环顾了一下,摇了摇头。“听你父亲说,清初时候,雌鼓在平西王吴三桂手里。”吴亚文喝了一口茶,“平西王吴三桂一直想找到雄鼓,雌雄合璧掘出夜郎国地下宝藏,招兵买马,反清复明,但一直没有遂愿。平西王吴三桂死后,雌鼓失踪多年,后来出现在石达开手里。石达开兵败大渡河,这面铜鼓又一度失.....在所有传说中,从问世开始,雌雄两面铜鼓就没有合璧过。你父亲说,贵州府志曾有记载:太平天国兵败,石达开带兵出走,准备在黔滇桂三省交界的黔西南建立新政权。据说石达开想在黔西南建立根据地的原因,就是因为西南地区一直流传着一个传说:只要将雌雄二二鼓合璧一处,同奏仲家《铜鼓十二则》,古夜郎国一夜消失的宝藏秘密即可破解。他想掘到这批宝藏,恢复太平天国,自立为新天王。于是选派两百亲兵,从红水河溯江而上,在北盘江永丰县寻找雄鼓。两百名身怀绝技的亲兵遭到一股神秘武装力量的袭击,一夜消失,尸骨无存。”

吴亚文说完,那云聪陷入沉思,“雌雄铜鼓同奏《铜鼓十二则》,就可以找到夜郎宝藏?

吴亚文看着有些迷惘的那云聪,“是啊,盘江一带一直这样传 说:雌雄铜鼓合璧,演奏仲家民族的天籁,就能找到夜郎古国的神秘宝藏。”

那云聪想到父亲巧妙的暗示,想到纸屑上的“灵山”,就望着吴亚文,“吴彭伯伯,铜鼓和灵山有什么关系?”

“大约....”吴亚文迟疑着,似乎在寻找恰当的表达方式,“传说雌雄铜鼓是在灵山铸造的。”

“灵山在哪里?”“那云聪追问道。

“永丰,应该是永丰。”吴亚文思索着,似乎蓦然得出结论。

“贵州永丰?我的家乡?”那云聪似有不解。

“应该是。”吴亚文点了点头,“灵山是 夜郎国时候的名字,汉朝统一后,灵山又沿用了一段时间。到了明代,就叫对门山了。许多永丰人只知道对门山,并不知道灵山。”

那云聪想了想,恳切地望着吴亚文,“吴伯伯,这对仲家民族敬奉的铜鼓,真的藏得有夜郎宝藏的秘密吗?”

“这个问题,你父亲在世时,也没有得出答案。谁也没有将雌雄铜鼓合在一起揭示过秘密,我们知道的大都是故事,故事是可以编造的。当然,故事也可能是历史,历史就需要考证了。”昏黄灯光下,吴亚文的面色越来越苍白,他咳了一阵,有些歉意地望着姐弟俩,“孩子们,我累了....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但愿对你们能有所帮助.....”

那云聪和那云辉起身告辞。那云聪抬起头时,看到吴亚文身后墙上挂着一幅照片,照片上是一个与她年龄相仿的漂亮女子,手里捧着一本书,靠在烂漫的櫻花树下,十分甜甜地笑着,画面极其迷人。

见那云聪在端详墙上的照片,吴亚文疲惫的脸上漾起慈爱和欣慰,“她是你松玲姐姐,在东京医科大学读书,刚刚毕业回国,正在找工作呢。”不知怎的,那云聪感觉照片上的吴松玲,眼睛后面还有一双眼睛似的,仔细看,又捕捉不到。她眼睛离开照片,躬身致意,“谢谢您吴伯伯,有问题我们再来请教。”

吴亚文依在门边,目送姐弟俩消失在雨夜中。他转过身正准备关门,突然瞥见小巷尽头走来一个黑影。黑影头戴斗篷,脚步轻盈,像个幽灵,在昏黄路灯映照下,穿过迷蒙雨幕,从石板路上径直走来。黑衣人风一样挤进屋子,虽然黑纱遮面,两只清澈的眼眸却暴露出她是一个女子。

“.....你来了...”似乎一切都在意料中,吴亚文一点都不惊慌。他走到窗前,望着寒冷的雨夜。昏黄的路灯下,细密的雨点从空中洒落下来,洒在小巷的石板上,溅出片片水花。

“你知道我是谁了?”蒙面女子冷冷地说。

“你就是杀害那相晋教授的凶手。”吴亚文表情淡淡的,没有一点愤怒,也没有一丝慌张。

“冤有头,债有主,你认定我是杀害那教授的凶手,肯定知道那教授为什么被杀。”黑衣女子说着顿了顿,眼里露出一丝嘲讽,“吴馆长,这个原因你肯定是知道的。”

吴亚文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有些惶惑地盯着黑衣女子的眼睛,“那你今天的目标就是我喽?”说着提高声音,“我不清 楚那教授的死因,只知道滥杀无辜是要受到惩罚的!”

黑衣女子背对吴亚文,声音冰冷低沉,“要说无辜,那教授还算得上是。”她的声音有点哽塞,接着语气狠狠,“你是无辜的吗?你沽名钓誉巧取豪夺,陷忠良于不仁不义,差一点成了千古罪人!那教授的死,你才是真正的凶手!”吴亚文心里一阵绞痛,他闭上眼睛,泪水湿了脸庞,“相晋老弟走了,走得还不远;我也得走了,兴许他还在奈何桥上等.....”黑衣女子转过身,眼睛盯着吴亚文,“教授,你相信咒语吗?’

“我?当然相信。”吴亚文愣了愣,缓过神来,“它就是通过晦涩的声音符号,传递一种超越自然的心灵磁场。它的力量,足以穿透千百年的时空,依然法力无边。”

“你们既然知道它的存在,为什么还要心存侥幸去冒犯呢?你们这些衣冠楚楚的所谓正人君子,就该遭到诅咒的惩罚!”蒙面女子声音冰冷彻骨。

“报应啊....”吴亚文有些凄然地望着蒙面女子,“我只希望你们不要涉及无辜,比如那教授的孩子,我的孩子...九泉之下,我会感谢你们的!”

“你还算良心发现,连后事都想好了!你放心,老天有眼,分得清善恶。”停顿了一下,黑衣女子冷冷地望着吴亚文,“你怎么 考虑这些呢?谁要你死了?

“我罪孽深重,死之无怨。”吴亚文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黑衣女子盯着吴亚文,怒光咄咄逼人,“教授,倘若你良知未泯,想赎罪孽的话,就把那教授前几天给你的日记手稿交给我们。”

“那教授没给我什么手稿,我没什么可交给你们。”吴亚文脸色依然苍白,语调却十分平静。

黑衣女子眼里闪过一丝不安,“你不给我们可以,但你得当着我的面把它毁了,手稿留在乱世会惹起祸端。”

吴亚文抬头望着黑衣女子,浑浊的眼里滚动着哀怨。他从身上摸出一个纸本,黑衣女子眼睛里现出惊喜,急忙伸手准备去拿,吴亚文从容地打开纸本,拿出一粒白药片。黑衣女子道声不好,抬手向吴亚文拍去,可是已经晚了,吴亚文将药片塞进了嘴里。

“你为什么要这样?你以为你死了,一切都了了吗?”黑衣女子眼含遗憾,气愤地说。

“死亡是最后的归宿,不过是早一天晚一天的事。我活在这个世上已经没有意义,我死了,或许会给人们一点启示....”吴亚文说罢,脸上一阵抽搐,头一歪倒在沙发上。

黑衣女子眼里一片泪光,她从床上扯过毯子,把吴亚文的遗体轻轻盖上。她开始在屋子里搜寻,突然,屋外有轻微的脚步声向这边走来,她伸手关了灯,打开窗户,飞身跃出屋子,消失在茫茫雨夜中。

傍晚时分,细雨霏霏。两辆轿车来到后海一座四合院大门前,车上跳下几个身穿黑色制服的警察,留下两位持枪把守大门,其余的都进了四合院。

这是那相晋曾经居住的四合院。吃过晚饭,那云聪姐弟出了门,偌大的四合院,只有老佣张妈在家,这正合了韦迪的心愿。来的路上,韦迪的心里七上八下,就担心碰上那云聪。路易斯号邮轮上十余个日日夜夜的相伴,他知道自己的脚步声已经深入那云聪的骨髓,对面相见,一定 会让她惊讶万分。可当确定那云聪恰巧不在家时,他的心里又空荡荡的,显得有些失落。

昏黄的灯光下,韦迪看到略显慌张的张妈。也许是几个拿枪的警察突然进了家门,张妈有些手足无措,站在客厅里一动不动,韦迪心里涌动着忧伤。因为叔父韦英达跟四合院主人那相晋的特殊关系,韦迪曾经在这座院子里住过好一阵子,这座院子里槐树的每一棵枝桠,地坪.上的每一块砖 头他都熟悉。

当年在燕京大学,有三名文学院学生模仿三国桃园结义,结成生死弟兄。大哥吴亚文,徽商弟子,老成持重,足智多谋,主张实业救国:二哥那相晋,满清贵族后裔,知情达理,博学多才,埋在书斋里,向往科学救国;老三韦英达,贵州永丰仲家望族之后,仗义豪爽,崇尚武力,主张强兵富国。不同的主张,并未影响三人情同手足。

一个寒冷的冬天,韦英达邀请结义大哥、二哥去温暖的南方过年,在仲家祭祀先祖的活动中,那相晋惊叹仲家铜鼓的巧夺天工,从此痴迷其中,不能自拔,与北盘江畔的永丰结下了不解之缘。

也就是在那个春节,韦英达得知大哥韦英俊在北伐途中英勇就义,送走那相晋和吴亚文后,便只身去了南方,投笔从戎,参加了革命,从此杳无音讯。韦迪从小随母亲在上海长大,常听母亲提起在北平燕京大学教书的那相晋、吴亚文两位叔父。考起中学那年,应那叔父邀请,他和母亲北上北平,在这个宽大的庭院里,他曾聆听那叔父和吴叔父谈起他们与叔父韦英达在一起学文习武的趣事,夸奖韦迪将青出于蓝胜于蓝。他曾随母亲回到永丰老家生活了两年,后离开永丰去金陵不久,那相晋就将义女蒙蓝云接到了这座四合院。后来听说蒙蓝云改名那云聪,去了法国。那时他已经从德国军校毕业,到了第三战区。这么多年,他一直在脑子里构想,与自己同是永丰仲家子女的蒙蓝云,后来的那云聪会是什么样的漂亮形象。一直到上个月在巴黎,他才见到年少时在一起玩耍过的那云聪,他简直不敢相信,那云聪已脱胎换骨似的变成了一个大美人。

韦迪从回想中回到现实。满清贵族祖上留给那相晋的这座四合院,院墙比寻常的四合院高出许多,还插了不少铁蒺藜,寻常人难以翻越;大铁门上有猫眼,院里人发现不对不打开铁门,外面的人是进不了院子的。如果不是强行翻越,那就是有人开门缉盗。

韦迪叫阿七仔细察看,院墙和屋顶可有人翻越的痕迹。

那家有一个看门人,家住四川,那教授遇害后,红着眼睛怅然离开了北平。

再就是张妈,一直守在那家大院。难道,他们两人中,有一人是嫌犯?

阿七查看一番,过来悄悄告诉韦迪,那家院落没有强行进入的痕迹。韦迪此时基本确定,杀害那相晋的不是专业特工,顶多也就是一个江湖杀手。凶手只在铜

意达到目的,并不留意是否留下线索。

韦迪要去那相晋书房查看,张妈拦住不让进去。同行的高森正要发作,韦迪微笑起来,“张妈,我们是警察,要进书房查找线索,好尽快找到杀害教授的凶手。”

看韦迪和善,张妈也笑了起来,“你们警察不是早就来过 了么?小姐和少爷吩咐,任何人不得进入教授的书房。我是下人,为难着呢。”

韦迪依然带着笑,语气很平和,“张妈,我们这是公务,例行公务任何人都不能阻拦,影响执行公务是要进局子的。”

张妈迟疑一下,犹疑地看了书房门一眼,“你们进去吧,看完赶紧出来,免得小姐和少爷撞见,让我不好交代。”

“站住!”韦迪上楼正要推开书房门,一个女人的声音从客厅里轻脆利落地传上来。

韦迪回过头,看见一个年轻时髦的女子走进客厅,脸上阴沉沉的,仿佛即将下雨的天空。张妈赶紧迎下楼去,陪着一脸的笑,“哟,蒙姑娘来了?”

“张妈,云聪姐和小辉不是交代过吗?你怎么让他们随便进教授的书房?”年轻女子冷哼一声,向楼梯口的韦迪投来很不友善的目光。

“你是谁?”阿七打量着这个面容姣好的女子,语气显得有些生硬。

张妈抢前一步,和气地笑着,“哦,她是蒙婧花,婧花姑娘,教授的学生,也是我家少爷的女朋友。”

“原来是蒙小姐。”冯孝唐面带微笑,“我们是警察局的,因为办案,需要进入那教授的书房。”

蒙婧花把屋里的人挨个打量一遍,眉毛挑了挑,“警察和特高科的不是都来过了吗?你们的证件呢?”

高森哼了一声,不屑地看着蒙婧花,“我们的证件有必要给你看吗?你连半个主人都算不上!”

这句话惹恼了蒙婧花,她冷冷地笑着,“这会 我就要履行主人的职权,没有证件谁也不准进书房!”一边说,一边向楼梯口冲过去,吓得冯孝唐和阿七赶紧让开道。蒙婧花来到书房门前,目光冷冷地看着韦迪。韦迪笑看着她,没有一丝退缩之意。

蒙婧花的举动让屋里人十分恼火,一旁的张妈面露难色默不作声。阿七走上,楼梯正要伸手拉人,张妈赶紧护到蒙婧花面前,“婧花姑娘,就让警察先生进去吧。书房里现在只剩书了,多看少看一次,又丢不了什么。”

面对韦迪毫不退缩的目光,蒙婧花有些不知所措,张妈的劝解,让她的态度软下来。她有些迟疑地看着张妈,“可是,云聪姐和小辉吩咐过,不许别人进去的。

张妈看了蒙婧花一眼,和善地笑起来,“他们是 说别人,没说警察也不能进去呀!’

蒙婧花一时无语,韦迪微笑起来,“主人回来我们负责向他们解释。”一边说,一边撩开蒙婧花,推门进了书房。

警察和特高科的日本特工都进过这间书房,看来有价值的东西早已被拿走。

韦迪能被中国特工之王戴笠欣赏,决非浪得虚名,他的谍报能力和侦探天赋确有过人之处。走进书房扫视一遍,他的目光便停留在写字台的《摩经》上。翻看《摩经》时,他发现其中一页有刚撕下的小缺块,马上意识到这儿藏有秘密。他迅速在脑子里记下《摩经》的出版印刷单位,和被撕去一角的139页。

韦迪在书房里逗留了十来分钟,他们告辞张妈和气鼓鼓的蒙婧花,走出客厅来到庭院。准备离开那家四合院时,韦迪突然感到脊梁上窜出一股寒气,他一回头,瞥见院子花台后面黑影一闪,瞬间消逝在绿树拱护的院门前。

大门外有北平站的特工把守,院墙又这么高,这个黑影是怎么进来的?还故意闪了一下身子,似乎是要引他们到什么地方。

这里面肯定有蹊跷!韦迪不动声色地走出大门,果然,刚才院子里的那个黑影就在街边的老槐树下,似乎在正在等待着他。韦迪走过去,黑影退到树后。待韦迪走近,树后传来一个低低的声音,“我是那教授家的看门人,教授遇害的那天晚上,我喝酒睡糊涂了,半夜醒来知道教授被害,我才想起可能有人在我酒里放了迷药。”

停了一会,再没有声音响起,韦迪走到树后,那里已经没有人影,好像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守门人为什么要躲躲闪闪,他说的话属实吗?他到底害怕什么呢?韦迪一边想着,一边回到车边坐进车里。

回望那家四合院,雨夜之中阴森森的让人不想靠近。

接戴笠密电通知,韦迪和冯孝唐来到重庆,走进歌乐山一座寒气森森的院落里。戴笠穿着中山装,正在寓所里等着他们。与上次见面相比,戴笠憔悴了许多,鼻炎似乎也更严重了,老是吭哧吭哧地打着喷嚏。

韦迪和冯孝唐被戴笠让坐在沙发上,韦迪淡定自若,冯孝唐却有些紧张。

戴笠看着修为有异的韦迪和冯孝唐,操着浓重的浙江口音,“这次去法国执行任务,你们完成得非常出色。为嘉勉你们为党国立下的功勋,蒋委员长决定对你们进行嘉奖。”说到这儿,戴笠转身从写字台上拿起两只红绸包着的小楠木盒,分别递给韦迪和冯孝唐,“现在国家有难,两根金条有点寒酸,望二位体谅。”冯孝唐接过木盒,犹豫着,欲言又止。韦迪笔直地站立着,双手轻轻推开木盒,语气十分真诚,“谢谢委员长,谢谢戴局长,护宝归国,是卑职分内之事,倘若有功,也是戴局长领导有方,是大家之功劳.....恕韦迪不能接受!”戴笠看了韦迪一眼,微微笑起来,“这是蒋委员长的意思。’

韦迪还是坚持,语气颇为坚决,“请转告委员长,现今国难当头,就算韦迪捐给前线,买点药品为将士们治伤吧!”

冯孝唐回过神,赶紧附和,“对,我这两根金条也捐给前线。”

“自古文官不爱财,武官不怕死,国家必将兴盛。倘我国民政府文武百官都像二位,不愁打不败日本人。”戴笠此时的神态颇像蒋介石,“国家当前确实很困难,但再困难也不少这几根金条。有功之人不能受奖,何以激励广”大将士为党国驰骋?”

冯孝唐知道戴笠的脾气,从来都是赏罚分明,如果一再争执推诿,结果会弄得彼此不愉快。他向韦迪使了一个眼色,转头恭谨地看着戴笠,“既然局座已经发出命令,却之就不恭了。我和韦处长谢谢局座,还请局座代我们谢过委“

员长。”

韦迪心领神会,接过楠木盒子,“谢谢戴局长,谢谢蒋委员长,我等定将殚精竭虑,不负党国厚爱!”

“北平站高森,没有及时对那相晋教授实施保护,致使那教授遭到杀害,国宝不翼而飞。犯了过错,不罚不公!”戴笠高声说,提高音量的浙江话听起来让人脊背发凉。

韦迪和冯孝唐互望着,站着不知如何是好。戴笠看了韦迪一眼,眼光游移到冯孝唐脸上,“即日起,撤掉高森北平站站长职务,调回军统局降职安排,由冯孝唐同志担任北平站站长。”

戴笠的决定让韦迪心里很痛快。倘若高森当天连夜从唐山赶回北平,争分夺秒执行重庆命令,那相晋定然不会遇害身亡。他觉得,撤掉高森,无疑是戴笠做的一桩好事。冯孝唐看着戴笠,有点手足无措,顿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立正敬了一个礼,“感谢局座信任,孝唐一定不负局座栽培!

戴笠眼睛移到韦迪脸上,直视那双深邃的眼睛,“怎么样 韦处长,你是胡长官的人,我不能直接用你,你看是不是由我打个电话给胡长官,为你请功?”韦迪淡淡地笑起来,“谢谢戴局长了,现在铜鼓案尚未了结,待一切水落石出,任务全面完成,那时请功也不迟。”

戴笠欣赏地看着韦迪,面色有如春风般温馨,“二位风尘仆仆赶来重庆,不争功,不受赏,真让雨依受了教育。韦处长,对铜鼓一案,你下步有何打算?”韦迪和冯孝唐应召来重庆,真不是为了接受嘉奖。见戴笠问起,他朗声说道,“报告戴局长,那教授遇害和铜鼓失踪案,我们分析与黔西南永丰县有关,韦迪请求去永丰查明真相。”

戴笠听罢,颇为不解,“永丰地处滇黔大道要冲,是我抗战大后方,要去那儿办案,有啥要请示的?”

韦迪面色沉静语音洪亮,“那教授之死和铜鼓失踪,均与神秘的永丰有关,可以肯定,不久永丰将是风云际会,可能会掀起一场血雨腥风,说不定日本人也会卷入其间。韦迪受命于戴局长,请求戴局长决断,派韦迪及时赶往永丰,免得步人后尘。’

戴笠沉思着,脸上呈现迷茫之色,“永丰,雌雄铜鼓的故乡,夜郎古都神秘莫测.....那教授难道不是日本人杀害的?铜鼓....”冯孝唐接过话,“自夜郎国消失以来,围绕雌雄铜鼓和地下宝藏,永丰几十年就要有一番江湖生死较量。如今流落海外的铜鼓刚刚归来,那教授和吴教授就离奇死亡,国内铜鼓不翼而....韦处长此去,定要揭开这个秘密。

“目前尚未排除日本人作案嫌疑,铜鼓牵涉永丰,日本人可能已经嗅到味道,说不定此时正在前往....”韦迪恳切地望着戴笠,“韦迪此去,一定竭尽全力,不让党国失望。”

戴笠沉默着,眼望窗外。凉风吹来,他吭哧了一下,然后慢慢转过身,“永丰是我抗战运输大动脉的重要节点,日本人早就盯上那儿了。”说罢停顿了一下,“陆军昆明行营要在永丰设立稽查处,我跟你的老乡敬之长官通融一下,让你当处长,你去永丰破案,就可以名正言顺了。当然,要兼而顾之,稽查处的事也要办好。’

韦迪听罢,微微笑起来,“这样最好不过,谢谢戴局长周全!”这时,一个身着玄色衣裤的年轻男子匆匆走进来,在戴笠耳边轻声细语,戴笠连连点头。年轻男子走后,他看着韦冯二人,“孝唐休整一 下,即赶赴北平就职;韦处长稍事等候,我向敬之长官讨得委任状后,军统局派专车相送,取道贵阳去永丰。”说罢伸手拿过侍从递来的风衣匆匆出门,走到门边又回过头,“我下山一趟,委员长找我有事。”

韦迪和冯孝唐也跟着出了门。冯孝唐并没有按戴笠要求,闲坐重庆休整,而是与韦迪一起乘飞机到西安,然后返回了北平。

回到北平后,韦迪走进绿荫掩映的绿巷子小胡同,在一座毫不起眼的院落里,北平地下党负责人罗锦晖正在屋里等他。听韦迪汇报完毕,罗锦晖脸色极为凝重,“由此看来,杀害那教授和窃走铜鼓的应该是同一伙人?”

“肯定是同一伙人。据我掌握的情况,这些人的目的是拿走铜鼓,那教授之所以被杀,多半是不肯交出铜鼓,凶手无奈只好杀人。”韦迪眯缝着眼,有些凹陷的眼睛显得更加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