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队长选拔完毕,众人齐齐向吴乾问好,唯贺红衣冷哼一声。
“其实当队长呢,等于承担了最多的风险,”吴乾瞥了瞥不远处的局座,“对面那个队长可是心狠手辣,要杀肯定也是先杀我,我这可是在保护你,不过你不用谢我,队长理应担此重任嘛。”
“得了便宜还卖乖!”贺红衣并不领情,“既然做了队长,就请记住你刚才说的话,为你的队员负责,若我有个什么三长两短……”
此时黄先生发话,“两组的队长已经诞生,今日议程到此,明日再宣布下一轮的规则,大家请先去用餐吧。”
众人纷纷往外走,两队人马碰到一起,眼神交错间,杀机无限。
赌场的豪华饭厅中布置着两桌美味珍馐,两队各占一桌。吴乾毫不客气地在主位就坐,用手抓起一块熏鱼就往嘴里塞。
“懂不懂礼数,你这样别人怎么吃啊?”贺红衣厌恶地看着吴乾。
“大小姐,别穷讲究了,有的吃就不错了,明天还要搏命呢!不吃饱,要是你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是吧?”吴乾吃得满脸是油。
卫乘风夹起两块熏鱼,贴心地放到贺红衣的碗中,“红衣姑娘你放心,有钱做队长,我们一定会赢的。”
“就是有他才不放心,谎话连篇、满嘴生风,我可不会再信他的邪。”
“诶,怎么肚量这么小啊,当初不是你非要求我跟你合作的嘛?算了算了,过去的事就让它随风而去吧,耿耿于怀伤身体!”吴乾倒是想得开。
隔壁桌,局座在主位吃得津津有味,其余队员却都战战兢兢不敢动筷。
“吃呀,怎么都不吃?”局座看着众人,微微一笑,“既是一队人,便目标一致,利益相同,放心吧,我不会杀你们,都给我好好吃饭!”
众人面面相觑,都在等着别人先动筷子。
“不吃也行,不过万一饿着肚子给我掉了链子……”局座将蟹钳送入口中,咔嚓一声咬得粉碎。
众人吓得一颤,迅速埋头吃饭,局座见状露出邪魅一笑。
“隔壁桌战事吃紧,还是我们和谐有爱,对不对?”吴乾瞥了一眼贺红衣。
“对,我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有什么私人恩怨,暂且抛诸脑后。”王鸿茂认同道。
卫乘风见贺红衣还板着脸,举起酒杯道,“红衣姑娘,有钱从来不坑自己人,要不……要不我们干一杯,预祝明天在有钱哥的带领下,旗开得胜。”
贺红衣躲开吴乾的杯子,勉强和大家碰杯,算是认同了这个暂时的利益共同体。
赌场楼上的包间中,钱白铁、热曼和马尔斯饶有兴致地俯视着饭厅里的众位选手,何致鸿却面露不安。
“何先生好像有什么心事,”热曼盯着何致鸿,“还是我这瓶特意从日本人手上搞来的酒,不合先生的口味?”
“酒是好酒,只是入了嗓子,浇得我心口一热,叫我担心起比赛来。真的不能再死人了,这可是上海滩一年一度最大的赛事,别说巡捕房布满了眼线,哪一双眼睛不盯着我们啊!”
“何先生的胆子怎么突然小了起来?押注的时候可是利落着。”马尔斯从容地灌下一口酒。
“一定是我这酒让何先生多虑了。在座都是文明人,谁见过彼此取人性命了吗?”热曼意味深长地和马尔斯对视一眼,“之前出现了小小的意外,那也不是我们能控制的。大家的愿望都很简单,只要赛事精彩,能人志士涌出,也不枉我们这么费心费力,钱先生你说呢?”
“老何他就是心事重,任何赛事总有意外嘛。”钱白铁晃着酒杯,暗示了一下何致鸿。
何致鸿会意道,“那咱们立个规矩,这一局队长不能死!队长如果死了,那比赛可就进行不下去了,我们还赌什么呀。”
“我觉得可行。”钱白铁急忙认同道。
“好啊,这样何先生就不必担心了吧!”热曼其实早看穿了何致鸿的心思,但也乐得给这个台阶。
众人碰杯,何致鸿猛干一口,表情略微舒展,凑到钱白铁身边,悄声问道,“老钱,你的人到底是哪个?”
钱白铁笑了笑,意味深长地望着楼下饭厅。
吴乾吃饱喝足,不拘小节地剔着牙,贺红衣不爽地扭过脸不看他,吴乾越发变本加厉。
卫乘风见状急忙替吴乾捂住嘴,在他耳边低声劝道,“有钱,你就和红衣姑娘和平相处吧,我们是要并肩作战的。”
“一口一个红衣姑娘,不会是看上人家了吧?”
卫乘风愣了一下,脸有些红,“我……”
“你放心,我早就看明白了,我和她都是刀子嘴,真到行动,绝不含糊。”
“那就好……不过有钱,说实话,你到底有几分把握?我阿奶……”
“你阿奶不是我阿奶?真够墨迹的。我现在就算告诉你有一百分把握,你这口气还不是松不下来?但是你回想一下,只要我们兄弟联合,什么时候输过?”吴乾一把钳住卫乘风的脖子,卫乘风总算舒展了眉头。
何致鸿向黄先生索要吴乾的资料,得知此人只是棚户区的一介莽夫,好吃懒做,坑蒙拐骗。然而,何致鸿却没有因此小看吴乾,他深知翻天覆地的往往都是这些隐于市井的所谓草民。
与何致鸿不同,黄先生却并不将吴乾放在眼里,毕竟吴潇潇正被他关在赌场里。何致鸿听闻此讯,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关着吴潇潇还不算完,黄先生又派人把小桃红也“请”了过来。
晋级当晚,所有选手都被要求留在赌场客房休息过夜。吴乾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懒得洗澡更衣,头刚碰到枕头就打起了呼噜。
凌晨,半梦半醒之间,吴乾隐约听到门外走廊有异动,似是有人被强行抓走的声音。吴乾顿时警觉起来,欲出门查看,却发现门被反锁。
“搞什么鬼啊!有没有人啊?放老子出去!”吴乾大声喊叫,却无人响应。
半晌,门外再没了声音,吴乾无奈,索性又睡了过去。
翌日,吴乾被带到赌场大厅,却只看到局座,其他双方队员一律缺席。大厅内摆着两张木桌,桌上皆放有上海地图和纸笔。
“又搞什么花头啊,其他人呢?啊?昨天晚上一阵叮咣乱响,也没人回老子话!还说什么养精蓄锐,什么玩意儿!”
大厅的舞台上,黄先生将一块幕布揭下,一幅牌位图呈现,共四列,每列分黑白两个空位。
“现在我宣布游戏规则,你们抽签选中的四个队员,都已被带到上海滩四处地点,每处地点安置了两位不同队的人。每人身上都绑有一枚令牌,到达者需拔得对方令牌,我会随时跟着你们。只要队长把令牌交给我,当局即获胜,我会将令牌送至赌场排位。占据牌面上位置更多、速度更快的队,方可取得最终胜利。一会儿你们将会听到特殊的小曲儿,根据音乐提示你们要推断出队员被隐藏的地方。8点大门打开,你们便可以出门拔令牌。若有不懂的规则尽可以提问。”
局座狡黠一笑,凑近吴乾,“你说我将你一刀毙命,是不是就不用费力气了?”
吴乾翻了个白眼,举手提问,“黄先生,她说她要杀我,杀人怎么算?你们的比赛可不能没有底线啊!”
“讲杀人是要拿证据的,信口雌黄可不行。”黄先生懒得跟吴乾多说。
“那你们就视若无睹?这个女人心狠手辣,我跟她交过手的,我拿性命担保,她就是上一轮抢雀牌的杀手!”吴乾指着局座。
“没人能要你的命,你大可放心。比赛有比赛的规矩,双方队长不能互相杀戮,否则还比什么赛啊!”黄先生一脸不耐烦。
“放心、放心!反正这轮不比谁心狠手辣,比的是脑子。”
“比什么,你都是输。”局座盯着吴乾,满脸冷笑。
恰时,舞台上灯光亮起,小桃红竟然立于台上,她见吴乾坐于台下,立即张嘴,欲呼救,“吴乾……”
两个保安立即按住小桃红的肩膀,同时用枪抵住她的后腰。小桃红不敢再喊,只得抖着手绢开始唱戏,声音也颤抖不已。
吴乾看清舞台上是小桃红,顿时嘚瑟起来,“哟,我说听见有人叫我呢,原来是派熟人给我送分来了?”
“蝇蚊乱,飞相逐,奈何空空楼台,此会难余馥……”小桃红惊恐地唱着。
吴乾听的云里雾里,不得其解,看向一旁的局座。局座却全神贯注,似乎听出了门道,尤其是听到“若圣洁肮脏真假难辨,红酒面包亦不复存”这一句时,局座邪魅一笑,匆匆用笔做下标记,似乎是要画一把西餐刀。
“你也挤来我也挤,此处几无立足地——好且看来歹且看,任谁都有下场时。”小桃红继续唱着,“君看渡口淘沙处, 渡却人间多少人。过尽千帆皆不是,涛声依旧唱铿锵。”
“过尽千帆皆不是,涛声依旧唱铿锵。这到底是哪儿啊!”吴乾愈发焦虑,索性在地图上戳了一个破洞,“哎呦,老子的脑子是灵光,可这种八股谜题不是故意刁难我吗?不过……对面那锁喉怪可比我笨多了,我都没猜出来,她肯定也不行!”
吴乾从地图上撕下一片纸,写上“你听得懂吗”,悄然将纸条丢给局座。
局座看都不看就把纸条揉成一团扔掉,继而卷起地图,整装待发。时钟整点报时,正是早上八点。局座对着吴乾冷笑一声,自信向外奔去。
“不会吧?这出的哪一招啊?是不是作弊啊?”吴乾不可思议地望着局座的背影,犹豫片刻,索性起身跟了上去。
而方才局座在纸上画的,正是一把西餐刀与一朵简易的花。
吴乾一路跟踪局座,局座将吴乾引入小巷中,趁其不备猛然出招。
“能发现我棚户小霸王跟踪你,有两下子。”吴乾闪身躲开。
局座不愿费口舌,出手招招狠辣,千钧一发之际,吴乾大喊道,“又想杀人!果然死性不改!你别忘了比赛规则!”
局座权衡片刻,一挥匕首,割下旁边的晾衣绳,用绳子将吴乾捆住。
“你干嘛!放开我!放开我!”
“我说过,比什么你都是输。”局座捡起地上的一只袜子。
“喂,别用袜子,你换一件。换……”
局座用袜子堵住吴乾的嘴,匆匆离开,巷子中徒留呜呜挣扎的吴乾。
空空荡荡的教堂之中,炸弹的倒计时装置滴滴答答地响着。
“这比赛我不比了!来人啊!奖金我也不要了!求求你们放了我吧!”局座的队员白宇被绑在椅子上,颈部绑着炸弹,他吓得浑身颤抖,脸色煞白。
贺红衣被绑在白宇旁边,冷静道,“省省力气吧,叫破嗓子也没人会来放你。”
“都怪我贪图那奖金,如今分文未得,命却搭进去了!”白宇禁不住抽泣起来。
“那你哭哭啼啼的有用吗?”
“姑娘,绑在我们脖子上的是炸弹!我能不怕吗?那鬼见愁队长我可不敢指望。如今只求死的时候,别太痛苦,阿门!”
“与其自怨自艾,还不如想想法子。”
“能有什么法子,难不成你会拆炸弹?”
另一边,阴冷黑暗的码头仓库中,卫乘风和局座的队员何萌被蒙着眼睛,绑在机械传送带上。何萌止不住地哭,卫乘风欲安慰她,但他自己也担心得很,二人索性一起啜泣了起来,哭声在空旷的仓库内回荡着,显得更加哀怨。
小巷中,吴乾好不容易反手解开了绳子,急忙拿出嘴里的臭袜子,拼命啐了几口唾沫。吴乾朝着局座离开的方向跑去,远远看到一个热闹的集市。
看着此情此景,吴乾禁不住一字一句地念叨着线索,“坐上人望春,花映花奴肉……”
“小伙子,你要买望春?”一个卖玉兰花的大娘将一朵玉兰花递给吴乾。
“什么望春?这个是望春?这不是玉兰花吗?”
“我们乡下把玉兰花叫望春啦!你看看,早上刚摘的,开的多美,带一个回去送姑娘吧。”
吴乾接过玉兰花嗅了嗅,突然问道,“大娘,你知道附近哪有种玉兰花的吗?”
大娘指指不远处,小声说道,“我的这些望春都是在前面那个玉兰花园摘的,那儿的花儿出了名的香。”
“谢大娘,确实香!”吴乾立刻狂奔而去。
吴乾依着大娘指的路,一直跑到一个大宅院的围墙外,张望片刻,索性翻墙跳了进去。谁知墙内竟是一个大池塘,吴乾顿时浑身透湿,挣扎着爬出泥塘,抬头一看才发现这是一座如此宽阔敞亮的府邸,院内玉兰花暗香浮动。
“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啊!就是这了!可这院子这么大,我怎么找啊?”
此时,局座已经上了府邸的主楼,推开一间间房门,却不见人影。
吴乾走进小楼,只见这座府邸纵深极长,房间很多,恰有一个房门虚掩着。吴乾走上前,轻轻推门,见屋内没人便壮着胆子闯了进去。突然,吴乾看见一个小男孩坐在窗边,小男孩也注意到了他,两人面面相觑。
“Hello!小孩儿!”吴乾见小男孩正在读英文报纸,便想起了唯一会说的英文单词。
“抓贼啊!”
“哪有贼这么明目张胆,你看哥哥像贼吗?”吴乾捂住小男孩的嘴。
小男孩盯着吴乾看了片刻,坚定地点了点头。
“哥哥没伤害你吧,你再搜搜我身上,有你家的东西吗?”
小男孩摸了摸吴乾的身上,一无所获,再打量片刻,逐渐放下心来,“那你为何出现在我家?”
“是这样的,我有两个朋友在你家做客,这事儿你知道吗?他们昨天晚上被送过来的。”
“我家那么大,东边发生的事,西边怎么会知道?”
吴乾看到桌上的孙子兵法,又打量小男孩手中的英文报纸,“这么小的年纪就戴着眼镜?看了多少书呀?”
“不多,也就几本字典而已。”
“还懂英文?”吴乾挑了挑眉毛,眼神示意英文报纸。
“略知皮毛。A little bit。”
“那我考考你,坐上人望春,花映花奴肉……”
“望春就是玉兰花,我家就是玉兰花园!”小男孩从容抢答。
“嘿,小子,有两下子!那你再听——蝇蚊乱,飞相逐,奈何空空楼台,此会难余馥,你家有没有这么个地方?”
“花奴肉,蝇蚊乱,难余馥……我猜,这说的是我家最臭的地方——鸡窝,我家的鸡食掺有玉兰花,正应了花奴肉一句。”
吴乾听后喜笑颜开,连连点头道,“有道理,太有道理了!鸡窝在哪里?”
男孩抬手指向花园后方。
“我还有几句诗要你帮我解一解……”吴乾正准备开口,屋内的钟表敲响九点钟声。
同时,外面鸡窝的方向传来一声王鸿茂的惨叫。
吴乾暗道不妙,一定是局座又要杀人!吴乾立即起身离开,刚走到门口又折返回来,将男孩手中的英文报纸夺走,塞上一本孙子兵法道,“老祖宗的智慧好好学习,现在国家动荡,以后派的上用场。”
吴乾赶到鸡窝,只见王鸿茂和局座的另一名队员躺在地上,而黄先生作为裁判已先一步到达。王鸿茂被鸡啄得大呼小叫,吴乾连忙冲上去。
“队长别过来!有炸弹,我的左腿上绑着炸弹!”王鸿茂连忙制止吴乾。
吴乾仔细一看,发现两名队员的腿上都绑着炸弹,而令牌正插在炸弹之上。
“竟然被你抢先一步!”局座也赶了过来。
“毕竟我有这个,”吴乾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不过我也很好奇,像你这种人,不都靠杀人解决问题吗,谁借你的智商啊?”
“哼,我的命就是帮别人做事,既然要帮,当然不能只懂得打……别拖延时间了,既是你先到,为何不取令牌?”
“我傻呀?你没看见他们的腿上绑着炸弹吗,一旦拿下令牌……”
吴乾犹豫之时,局座飞身向前,伸手便拔了王鸿茂腿上的令牌。一声巨响中,王鸿茂左腿的炸弹爆炸,顿时血肉横飞,惨叫不止。
“可惜了,棚户区小霸王不过如此。”局座被溅得满脸是血,她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露出胜利的笑容。
吴乾满眼震惊,一时语塞,而局座已将令牌交到黄先生手中。
“救我……救我……”王鸿茂惨叫不止。
愣住的吴乾被王鸿茂的声音唤醒,立即冲进鸡棚,将王鸿茂拽了出来,继而找黄先生理论道,“你们这算什么?我兄弟都受伤了。不是斗脑子么,怎么又开始玩命了?这样我不玩了,我要退赛!”
“你找我理论什么?别忘了比赛规矩,退赛是要连坐的。现在你的队友待救治,还有别的队员等着你去救呢!这本就是斗智斗勇的游戏,选择当这个队长,就好好想想你的职责!”黄先生直视着吴乾,一脸冷漠道,“你选择救人还是退赛,我可没有损失。顺便告诉你,你妹妹现在不在我手上,有人看中了你妹妹。下一局你要是再输了,我可不知道她会发生什么。”
“你把我妹怎么了?”
“没事,好吃好喝伺候着呢。看,人家队长已经走了,你抓紧吧。”
医护队赶来,将王鸿茂抬上担架。王鸿茂告诉吴乾,昨晚被关在鸡窝里,听到外面有人说起“法租界的郑家木桥”以及“红酒面包”。吴乾一个激灵,立即前往。
吴乾首轮落后于局座的消息顿时传开。热曼暗自得意,在他的眼中,局座与大多数中国人的哀哀戚戚不同,反而饥渴难耐又坚定异常,是百里挑一的人才。
而在赌场的包间中,看好吴乾的何致鸿却迁怒于吴潇潇,欲杀了她泄愤。吴潇潇为自保,谎称第一局落后是吴乾的计谋。何致鸿被吴潇潇的如簧巧舌说动,答应暂且留她一命。
至于棚户区众人,因为不了解实情而轻松如常,全部认定这是吴乾的战术,他们可不相信有人能赢得了他们的小霸王。
吴乾气喘吁吁地跑至王鸿茂所说的郑家木桥路,只见店铺林立,洋人遍街,稍远处还有一座教堂。
吴乾不知何去何从,抓耳挠腮,口中念叨着,“若圣洁肮脏真假难辨,红酒面包亦不复存……”
此时,一个信徒手里拿着面包与红酒走来。
“这面包和红酒是在哪里买的?”吴乾一把抓住信徒。
“买?小兄弟不要乱说,这是主赐给信徒的圣餐。”
“主?圣餐?所以……”吴乾思考片刻,看着信徒问道,“是从那个教堂领的?”
不待信徒点头,吴乾拔腿就跑,跑了几步突然又跑回来问道,“教堂为什么发这个?”
信徒在胸前比划十字,娓娓道来,“主要我们分享圣子的苦难,这面包和红酒就是他的肉和血。据说在最后的晚餐上……”
吴乾已然飞奔向教堂。
此时的局座正在一家满是红酒面包的西餐厅内找人,她拿着匕首挨桌查看,将餐厅搞的狼藉一片。
“快把藏着的人交出来!”局座用匕首抵着西餐厅老板的脖子。
“没有啊,真没有,你都翻个底朝天了,我做小本生意骗骗洋人的,从来不骗中国人!”
局座愠怒万分,匕首往老板的脖子边一斜,直直插入墙上的一副耶稣壁画。局座抬头一看,顿时想到什么,发出一声低沉的冷笑。
吴乾跑进教堂,一眼发现被绑在前排的贺红衣和白宇。
“大哥饶命,饶了我吧!白宇吓得一阵哀求。
吴乾并不理会白宇,立刻帮红衣松绑,“怎么办?如果我拔了他的令牌,他的炸弹就会爆炸!”
“没时间了,局座应该也快来了,你看好了,我只能教你一次。”贺红衣取下头上的发夹,开始拆白宇颈上的炸弹。
“什么?教什么?拆炸弹?开什么玩笑?”吴乾大惊失色。
“姑娘,你还真会拆炸弹啊,我的命……现在可在你手上啊!”白宇比吴乾更加震惊。
炸弹内部结构复杂,数条颜色的线交错着。贺红衣一边从容操作,一边简明扼要地给吴乾讲解着。
原本心肝俱颤的吴乾竟然在此刻出奇的平静,说不清为什么,他好像对贺红衣深信不疑,总觉得这个娇小的姑娘无所不能。下一刻,他又赶紧摇摇头,不允许自己有这样灭自己威风的想法。
“咔嚓”一声,贺红衣将红线割断,炸弹安然无恙。吴乾和白宇此时不分敌我,竟然激动地抱在了一起,毫无嫌隙地庆祝着此番劫后余生。而一直看起来镇定从容的贺红衣,其实额头上也早已布满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
“你还站着干嘛,想叛变啊?赶紧走吧,走的越远越好。”吴乾取下白宇的牌子。
“你们……不杀我?”
“再不走我可后悔了!”吴乾佯装欲打白宇。
白宇撒腿就跑,边跑边回头喊道,“谢谢二位不杀之恩,我会……”话还没说完,白宇就与正走进来的黄先生撞了个满怀。
黄先生抓住白宇,嬉笑道,“急什么吗?跑了可就没机会赢喽!那么多钱呐……”
“黄先生,我不要了,让我走吧,求求你……”
白宇还欲再说,突然一把匕首伸了过来,一刀隔断了他的喉,刹时血喷如注。黄先生被溅了一脸,用手一抹才反应过来是血。
杀人凶手坦坦荡荡地站在众人面前,正是局座。
“没用的东西!”局座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白宇,又不屑地看着吴乾和贺红衣,“这局,我送给你们!”
“连自己队友都杀!最毒妇人心!”吴乾忍不住唾骂。
黄先生不住地擦拭自己脸上的血迹,忍不住又看了一眼白宇的尸体,也不禁胆寒道,“输就输,杀什么人啊,哎哟我的心脏病差点犯了,让我缓缓……”
吴乾却没有缓的时间,急匆匆赶往下一处。
吴乾追平比分,何致鸿的脸色稍作舒展,对吴潇潇也客气了几分。吴潇潇倒是心大,趁势索要美食珍馐。何致鸿一听,倒是觉得这些小老百姓的乐观精神颇有意思。
棚户区的天台上,董大锤煮了一大锅面,庆祝吴乾迎头赶上。众人欢天喜地的样子甚是动人,知道的是庆祝追平比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已经赢得了十万奖金呢。
贺红衣拉着吴乾一路狂奔,吴乾实在跑不动了,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
“大姐,你连下一个地方都不知道,瞎跑什么呢!”
“那你快跟我说啊!费什么话!”
“我可是冒着生命危险救了你,说话能不能温柔点!”
贺红衣停下脚步,眼神一凛道,“我拜托你认真点!你的好兄弟,现在还生死未卜呢!”
“行,我告诉你,这句是个八股文啊你要听好!”吴乾喘了一口气,“君看渡口淘沙处, 渡却人间多少人。过尽千帆皆不是,涛声依旧唱铿锵……”
贺红衣听后立即了然,从容不迫道,“前两句引自刘禹锡的浪淘沙,渡口即是码头,若是渡却许多人,那说明是客运码头。下句半引自温庭筠的望江南,这应该意味着人并不在船上。这都不知道,还好意思称自己是小霸王!”
“不不不你慢点,你说的都是什么,我怎么一个字都听不懂啊!”
“听不懂就别问了!走!”贺红衣又拉着吴乾飞身狂奔起来。
“那你还没告诉我这到底是去哪啊!”吴乾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码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