蘼心记:问王何所思第五十章 王府暗影 四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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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木,本王且问你,你背后的主人,究竟是谁?”
  梁王似用了十二分的定力,才将自己的心绪平稳下来,沉声问道。
  苏木凄然一笑:“王爷,而今苏木已成阶下囚,王爷要苏木夜半死,苏木也绝难活着见到明日的朝阳升起,背后的主人是谁都不重要了。”
  梁王摇了摇头:“不,这对本王很重要。”
  自被擒获以来,苏木第一次仰起脸来直视王爷的眼睛,眼底里有一丝光芒乍现,又有一些痴迷转瞬即逝,换之以楚楚的哀怜,教王爷心中不忍而侧过了脸避开了她的注视。
  “既是王爷觉得重要,苏木便说出来也无妨。苏木的主人,是汉王。”
  苌楚吃惊地盯了一眼苏木,这似乎在他的预料之中,又在他的预料之外。
  魏蘼沉默着。
  她不忍再一次戳穿苏木的谎言,这无异于在梁王伤痕累累的心口又插上一刀,然而如果不揭开事实的真相,又将给会梁王带来更加致命的灾难。
  因此,她定了定,还是开了口。
  “不,不是汉王。”
  苏木一改那温婉以及楚楚生怜的模样,转而恼怒地瞪视着魏蘼:“我已坦言主人是汉王,你这小奴才休得多嘴。”
  魏蘼毫不示弱迎着苏木的目光,字字有力:“我这小奴才可以切切实实地禀报王爷,不是汉王,而是太子殿下。”
  苏木依旧否定,拚命地摇头:“不,不是太子殿下。王爷,苏木的主人是汉王。”
  魏蘼也依旧目光如电盯住了苏木的脸,说道:“你知道吗,那一日潭柘寺方丈之死,已经说明了一切。虽然那时我对于刺客尚毫无头绪,但可以断定的是,刺客的背后,就是太子殿下。”
  苏木面色苍白,低语:“好吧,我承认,我的主人是皇后娘娘。”
  苌楚的脑子慢了半拍,这时才象是被谁踩了一脚似地叫嚷起来:“什么?潭柘寺的刺客也是苏木?这这这怎么可能?那一晚苏木不是与潜藏于王府里的女刺客缠斗半宿吗?别的苌楚不敢说,那女刺客的尸首现在还在焦屋里放着呢。”
  魏蘼浅然一笑:“不提女刺客也就罢了,说起此事,只能怪苏木姐姐弄巧成拙了。若是我先前对于你还只是怀疑的话,那女刺客之死,倒教我深信你有问题,只是我一时还没有证据来说服王爷相信我罢了。”
  魏蘼尽力让自己的目光保持直视着苏木,不去看王爷的脸,此时他不言不语,静如寒蝉,令人心碎。
  苏木喃喃:“我自认为没有露出破绽。”
  “不错,你几乎是天衣无缝,只可惜你遇到了我……”她顿了顿,“呃,长乐小公公。”差一点脱口而出“我魏家大小姐”,幸好她止住了,接着说道:“你是觉察到我对你起了疑心,才对女刺客动了杀念。虽然我未曾习武,对于武学也是一无所知,但我知道,任何一个有经验的刺客在激烈缠斗的情形下,是绝不可能将自己的后背留给对方的,而杀死那女刺客的剑却是由后背直穿前心。”
  苏木一怔,而魏蘼紧追不舍盯死了她的双目:“让刺客放下所有的防备之心,唯一的可能,就是她的同伙。苏木,这便是你弄巧成拙之处。虽然你为了让血迹凝固,已经推迟了一个时辰禀报,但鲜血凝固的程度还是大不一样的。”
  “我唯一不明白的是,潭柘寺离京虽然有好几十里地,但从午后赶回也还是来得及的,何至于拖到下半夜?若不是小叶子犯病时米嬷嬷找不到你,令我起了疑心,也就不会有后来女刺客之死,对吧?”
  苏木叹了叹:“是。苏木误杀了潭柘寺方丈,本想一走了之,可是王爷醉了,后来又于山林中迷失,苏木不放心……”
  也许苏木亦觉得自己既可悲又可笑吧?既要杀王爷,却又时时刻刻为他担忧。
  “女刺客名叫霍香,她找到了我。前一个刺客是她的姐姐,名叫霍苓。其实主人大可不必加派霍香前来,因为不管霍苓是死是活,她都已经起到了唤醒我的作用。她们既知我真面目,就断然没有活下去的道理,也算是死得其所吧。”
  苏木言罢,苦笑了笑,问道:“小长乐,血凝一事确是我不得已而露出的破绽,只是心存侥幸罢了。然而你又是为何一开始就单单对我起了疑心呢?”
  “这个要问苌楚大哥。”
  苌楚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问我?”
  “苌楚大哥记不记得,在潭柘寺你跃上杏树,回来后直打喷嚏?那是因为杏叶致敏的缘故。第二天一早苏木姐姐就来帮着小长乐侍候王爷起居,王爷还问苏木姐姐脸上为何起了瘆子,对吧?还有,苏木姐姐一夜折腾,还来不及换装,虽然身上沾染的荼蘼香微乎其微,然而恰恰好长乐我对荼蘼香特别敏感。嗯,这是你的不幸。”
  “长乐小公公,你就是个人精。当初王爷让你随侍,我就心中不安,没想到,你果然是我的克星。可是这一切都只是你的怀疑与猜测,你又怎么能说服王爷与你设下如此圈套来擒我?”
  魏蘼半晌没有回答。
  为了让王爷相信她,可真是费了她九牛二虎之力。
  “本王告诉你。”梁王的脸上沉静的看不出任何表情,他已然将所有的心绪压到了心的最底里。
  “十亩公公的功力,这世上难有几人与他相左,敌手几乎无法近身。而能够靠近他,面对面将匕首插进他的胸膛的,必是他信任而未曾防备之人。日间小长乐察看过树上的索痕,并非一气呵成,断定凶手是一个女人。如此,本王还需多说什么吗?”
  “实际上,那一日十亩公公已经告诉了本王凶手是谁,而本王却冥顽不灵未解其意,愧对十亩公公。”
  日间魏蘼为王爷奉茶之时,指给王爷看的是十亩公公的青布鞋,极爱干净的十亩公公鞋上沾了些许泥沙,那是福履园河岸的泥沙。
  他身负重伤一路艰难跋涉进了樛木,不去就近的任何屋子呼救,而是远道在樱桃树下挥动胳膊,就是要告诉王爷楔子的秘密。
  他的胳膊是向后挥动的,所指的方向,便是那棵乌木。
  木者,已无须多言。
  能够让十亩公公彻底放松警惕,让其靠近他而将尖刃面对面地扎进他的胸膛的,唯有他绝不设防之人。
  而他又怎么能想到,对王爷如此痴心迷醉的苏木,正是要杀王爷之人?
  魏蘼发觉杀死十亩公公的凶器,就是自己防身的匕首,想起了她在初进王府之时,在福履园里那一场笨手笨脚的闹剧,正是那时不慎将匕首落入大红双喜的篓子里。
  凶手早已是不言而喻,剩下的只是怎样说服王爷而已。
  她对于苏木,却有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怜悯,因为,她自己的身份也同样是不明不白。
  匕首的来处,令她难以启齿。
  苏木望着她,一丝隐隐的冷笑拂过她的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