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史大人别追我第96章:宽恕与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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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是如此,那便不必再等了,青风,动手吧……”

    云轻颜转过身来,不动声色地看了温青风一眼,眼神似有闪烁:“冤有仇,债有主,今日你替我了结了此事,我便也算对得起我这些年所受的折磨了。你既爱我,愿替我平扫一切伤我之人,那今日便取了此人的命给我,我方信你的许诺之言。”

    温青风微敛了双眸看着她,片刻之后,微微颔首:“好。”

    他是何其的玲珑心窍,只消一眼便已读懂云轻颜心中所想。二人之心瞬间契合,便联手演了这样一出戏。

    温青风冷下眼眸,拔出佩剑,一字一句,句句绝情:“心怀大义,至诚至善之人,理应尊敬;心有仇恨,歹毒恶劣之人,理应除之。如今事情均以清晰,你伤我轻颜,害她乳娘,纵是以善事曾相抵,却也不可原谅。”

    “我同方丈不同,此生只愿护一人安危,而别无所求。任他武功绝学,任他黄金万两,我都不在乎,我只知伤我身者,尚可原谅,伤她身者,罪不可恕。”

    “今日,我要取你性命,无人可拦,无人能拦。”

    温青风说得云淡风轻,音调却如坠了冰窟般极寒。

    话毕,温青风再未等待,而后纵身一跃,衣玦翻飞间一道夺目寒光便朝着缘祈的脖颈间直直而去。

    而后发生的一切,一如温青风和云轻颜心中所想。

    秀娘想也未想便扑了过去,她错愕震惊的眼神再也掩盖不住心中的担忧,那一瞬间,曾经如此恨他的秀娘却将自己的性命都抛却了脑后,瘦弱的身体横亘在温青风的剑前,而后有泪,蓦然落下:“不要!”

    这一声低呼带着撕心裂肺的气息。

    温青风的剑停在她*一寸的地方。

    他静静地看着眼前的秀娘,没有收回剑,就这样让剑锋直指她的胸膛:“秀娘,是你先要取他性命的。”

    “是我……”秀娘一张白皙的脸颊此时此刻早已泪如雨下:“是我要杀他,是我……我在梦中,早已杀了他千遍,万遍,可是梦醒之后,我却比以前更加痛苦……”

    “我知道,我做不到。我可以恨他,我可以恨他入骨,可是我却终究还是忘不了他。”

    “我这次来,本以为自己可以狠下心,了结我同他的过去……可是,在见到他的那一眼时,我心中的一切都已然崩塌……”

    “再恨的情绪都土崩瓦解,这一世,我怕是再也放不下了……再也放不下了……”

    秀娘几乎竭嘶底里地嚎啕大哭起来,哭到最后,几近失声。

    而她以后,那方高大身躯几乎蓦然脱力,缘祈跪在她的身后,双目猩红,有泪落下。

    温青风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他忽然觉得心中一痛,他和云轻颜心知肚明的试验果然得到了意想之中的结果,恨终于还是抵不过深如海的过往与眷恋,将万千苦楚,都融化在胸……

    秀娘败给了她自己的那颗心。

    败给了心中住着的那个……负心人。

    一切都已了然。

    事已至此,温青风转过身来,以询问的神色看着身旁静静站在原地的云轻颜。

    云轻颜苦苦一笑,那双微红的双眸,微微合起,后又缓缓睁开。

    她叹了口气,悄悄拽起了温青风的衣袖,而后缓缓转身,便要往外走。

    缘祈在他们的身后,哀恸的情绪依旧浓烈,轻声开口:“谢公主不杀之恩。”

    云轻颜脚步一滞,没有回头:“不杀你的……是秀娘,不是我。”

    缘祈沉默不语,两行热泪蓦然滚下。

    “我这一生亏欠秀娘的已是太多,我与她之情仇,便是真要了我的这条命,我亦甘愿偿还。但公主之疾乃是因为我的错误导致,您本不应该受此折磨,这么多年来,我虽不知是当初误伤的是神祇公主,但我仍因悔恨自己所作所为而一直在寻求能够破除此术的方法,大约在半月以前,我终于寻到当初魔窟部落的后人,知晓破解此术需舟山雪海上的祀鸢花入药,如今我深知罪孽深重,只有此事告知公主,方才心安。”

    云轻颜一怔,漠然道:“不必了,我自有深情之人护我安危,让我不受此病之折磨,我早已不再惧怕此事。”

    说罢,云轻颜攥着温青风衣袖的手指更加缩紧了一些:“所以,我会好好珍惜他,会一直陪着他,什么舟山雪海,我不想去,也不必去,天下之大,我只视有他的地方才为家,这个道理,不知有些人何时才懂。”

    云轻颜话中所指,缘祈心中又如何不知?

    他惭愧万分地垂下头,而后整个人跪在地上,不敢抬头,亦无脸再言语。

    云轻颜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而后几乎似逃离般地拽着温青风的衣袖跑出了法源寺。

    她拉着温青风一直往山下走,过溪流,过山林,一路无话,只闻她因急速奔跑而细微的喘息声。

    疾步至一处十字路口,温青风蓦然止住了脚步,伸手拽住了云轻颜的衣领。

    “还跑,再跑就找不到家了……是这里。”

    后一句话是温青风抬起修长好看的手指向回家的方向,这一路上云轻颜只知道闷头便跑,竟是连方向都未曾细细分辨。

    “哦。”云轻颜停下来,闷闷地道了一声。

    温青风俯下身去,靠近她,心中又疼惜,又好笑:“轻颜,我没想到平时如此顽劣跋扈的你,今日竟也有着如此通情达理的时候。”

    云轻颜一听,嘴一瞥,白眼道:“什么叫顽劣跋扈?请注意你的措辞。”

    温青风勾唇一笑,轻叹一声道:“还恨吗?”

    云轻颜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点点头,又摇摇头:“恨,也不恨。”

    “哦?”

    “恨……是因为他的错误导致我那么多年的逃亡都是白逃了,我本该不受此难的……”

    “那又为何不恨呢?”

    “不恨是因为……若非是因为染了这个怪病,那神祇没了以后,我其实完全可以择一处庇身的,那这样我便不会各个皇宫四处地跑,可能……也就并不会引起各方之乱了……”

    “然后呢?”温青风装作不解,挑眉追问。

    “然后……然后要是没有祸乱,你便也不会来追我呀,你不追我,我岂不是也没有机会认识你了……不认识你,我哪里有这么好喝的皇家山泉水喝,还有那么帅的御史大人睡……那个陪!”

    话才说出口,云轻颜便心知说错,顿时脸颊便红了。

    温青风强忍住笑意,道:“知道便好。”

    “所以你要好好珍惜我,不然若是碰上缘祈这样的男子,你可不知道要躲在哪个墙角里哭去了……”

    云轻颜撇撇嘴,白了他一眼后,自己竟是也忍不住笑了:“虽然此话显得你自大的很,但是……好像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哈!”

    云轻颜自顾自地嘿嘿嘿地笑起来,温青风双眸一敛,忽而神秘地*在她的耳畔,而后声音极苏地说道:“今日一事可知,我的轻颜成熟了,长大了,她开始心怀大义,明辨是非,学会宽恕……让我……更加迷恋了……”

    他之所言,悉数皆为真心。

    自那一日他的轻颜历经了万事,才终算长大。

    云轻颜听罢,脸上只觉火烧得更加厉害了:“别胡说了,我一直都是如此,只是你没发现罢了……”

    “哦,是吗?”他不怀好意一笑:“那以后我可要好好地观察一下,认真地去‘发现发现’了……”

    云轻颜:“……”

    一记粉拳不由分说地锤上来:“再阴阳怪调地说话,小心我送你进皇宫,让你做霍梓安的贴身太监去……”

    温青风一笑,再未言语。

    离开法源寺之后,温青风和云轻颜二人回到温府。

    途中温青风曾经同轻颜商议着要去舟山雪海寻求能治愈云轻颜皇气依赖症的法子,但却被云轻颜拒绝了,理由是因为小土豆和夜阑山的婚期就在眼前了,她的病又不是一日两日了,便也觉得不打紧,一切等到办完阑山和土豆的婚事之后再谈。

    温青风想了想,亦觉得轻颜所言有理,因此便也答应了下来。

    回到温府之后,夜阑山和小土豆热烈来迎,在得知在法源寺发生的事情之后亦是十分诧异,四个人便商议着等到婚事结束之后,便一齐前去舟山,为云轻颜解除身上的怪疾。

    眼看着夜阑山和小土豆的婚事越来越近了,云轻颜在忙乱中竟意外地接到了一封飞鸽传来的书信。

    信是秀娘寄来的。

    云轻颜缓缓展开,看罢之后,竟是双眸一红,堪堪落下了两滴清泪来。

    原来那一日自法源寺一别之后,秀娘同缘祈亦为他们之间的曾经做下了了结。

    她选择了原谅缘祈。

    然而两个人之间经历的一切终究已经再也回不去,错过的此生再也无法弥补,秀娘离开了法源寺之后,便去了附近的一处村落里开了一家茶店,二人自此以后虽偶有书信往来,但谈论的却都不过是一些诵经佛事。

    缘起缘灭,这已经是他们之间,最好的结局。

    云轻颜替秀娘感觉欣慰,她放下了,她亦也跟着她放下了。

    还有三日,阑山大婚在即。

    这日一大早,温青风便带着夜阑山外出采购去了,而小土豆也去了街上最好的一家裁缝店去试一下嫁衣是否合体。云轻颜因为早期突生了腹痛之疾,连去了好几趟茅厕,于是温青风便不允许她出门,要她好生休息。云轻颜自己躺在院子里的摇椅上晒太阳,晒着晒着便觉得实在是无聊,心中一痒,便也想溜出温府,出去逛逛……

    有想法自然就要付诸实践。

    云轻颜两眼一眨,下一秒心中便有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