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风就在那里第21章 枪战
骆绎一觉醒来,天光大亮。
刺眼的热带阳光照进车窗,晒在脸上像针扎一样。
车窗外,中缅边境线上丛林茂密,椰子树、香蕉树遮天蔽日。扎着尖刺的铁丝网绵延不绝,是为国界,前后都看不见尽头。
骆绎一行人凌晨做了些基础的准备,天没亮就出发前来打探赌鬼的家乡——距边境线约半小时车程的瓦刀寨。
从景洪去瓦刀寨车程为一个半小时。但骆绎他们没有直接去寨子,怕引人注目。五个男人各个人高马大,怎么瞧也不像游客。且这边尚未开发,没有游客前来。
越野车沿边境线走了没多久,到了一处巡逻站。同行的便衣把车停在站内,打算让站内的边警同事开着小汽车把一行人送到寨子外。
骆绎却建议推迟:“白天好好休息,准备一下,夜里再出发。”
便衣问:“怕被发现?”
骆绎:“对。”
便衣思考半刻,跟边境的同事交流了一番。后者得知一行人的来由后,也建议他们等夜里出发:“寨子里家家都有人,户户都认识,你们一出现,就瞧出是外地人。况且瓦刀寨不到两百口人,地大人少,谁在屋外头、田埂上走,竹楼里老远就看得一清二楚。”
骆绎道:“和我想的一样。寨子里到处都是眼睛,还都是能分敌我的眼睛,比城市里头麻烦多了。”
“是这个道理。”
骆绎咬着烟思虑片刻,又问:“地形呢?”
“地形啊,寨子里头全是小路,树多,茂密。每家竹楼都长得差不多,树也都长一个样,外地人进去会给绕晕。”
骆绎问:“能搞到地图吗?”
“我给你们找找。”边警起身去找资料。
三位便衣警察商量后也很快下了定论:“咱们几个昨晚都累坏了,谁也没好好休息。就按你说的,白天养精蓄锐,夜里出发。毕竟,那村寨要真有什么蹊跷,今晚得连夜接应陆叙他们。任务艰巨,累着了可不行。”
骆绎举了举夹在两指间的烟:“同意。”
便衣起身出去,骆绎轻轻弹着手里的烟,若有所思,也跟着出去了。
便衣察觉到,回头问:“还有建议?”
“没。”骆绎摇摇头,略迟疑。
“有话直说。”便衣笑道,“这可不像你。”
“你跟陆叙联系过?”
“是啊。”
“他那边情况怎么样?”
“队伍准备就绪,就等我们这边确定情况。”
“那个小姑娘呢?”骆绎冷不丁问。
“啊?”便衣一愣,很快反应过来,笑道,“踢他的那个啊,她们一行人坐飞机走了。”他看看手表,“这回儿应该落地北京了。”
“嗯。”骆绎点一点头,沉默地吸了一口烟,许久,抬头望向边境线上又高又蓝的天空,再无言语。
周遥睡一觉起来,已经中午十二点。
今早她和姜鹏才离开酒店,姜鹏就下令先找酒店,因为——他累了。周遥没办法,只能乖乖睡觉,何况她一夜未眠也疲惫了,却没想睡到中午。
周遥跑去姜鹏的房间敲门:“姜大哥!”
才叫两声,门就开了。
姜鹏刚起不久,衣服都穿好了,人没太醒,打着巨大的哈欠:“小妹子,早啊。”
“不早啦,都下午了。我们赶紧走吧。”
姜鹏知道她心急,没再磨蹭,收拾了一下就出发。
姜鹏的人查到那赌鬼租住的房屋在城中村,一行人直奔目的地而去。
城中村路窄,车进不去。
姜鹏让弟兄们在外头大街上候着,他和周遥去看看。
周遥还特地带着昨夜的面纱,警惕地把自己的脸包裹好。
城中村里巷子狭窄,全是棚房改造房,或是民族特色的老宅院,土墙土瓦。灰蒙蒙的小土楼下商铺一字排开:五金店,裁缝店,小卖部……
今天不知是什么日子,身着傣族服装的男男女女聚在路中央说说笑笑,有的唱着歌跳着舞。
好一道靓丽的风景线,把城中村塞得水泄不通,周遥没心情欣赏。
姜鹏走到半路,看见路边有特色烧饵块,一张饵块皮烤熟了,铺上土豆丝海带丝,刷了辣酱卷起来。
姜鹏买了两块当早餐,自己吃一个,递给周遥一个。
周遥摇头,没心情吃。她忽的又想起云南十八怪,米饭粑粑烧饵块。想到这个,就想到了骆绎。不知他现在在哪里流亡,有没有吃东西,会不会饿肚子。
周遥低着头,闷声不响地往前走,把面纱捂得更紧。
姜鹏看出她担心,安慰道:“骆老板那人,你就算把他扔地狱里去,他也能想办法跑出来。别操心了。”
周遥信,冷静了片刻后,分析:“骆老板被冤枉,做的第一件事一定是调查死者。我猜他已经查到什么。我们也快点,早点找到线索,跟骆老板汇合。”
“别急,已经到了。喏。”姜鹏抬抬下巴,指了指不远处一栋水泥墙面的出租屋,“二楼那间。走吧,去问问。”
周遥立马拉住他:“别!”
“怎么了?”
“你要去问谁?”
“当然问邻居。想要了解这人,就得找邻居打听。直接,简单,方便。”
“不行。”周遥皱眉。
“为什么?”
周遥反问:“我们就这么光明正大地去找邻居,如果警察也来调查,发现了怎么办?——万一陆叙那白痴怀疑我们有什么不正当的目的,岂不是给骆老板增添嫌疑?”
姜鹏想了想,点头:“你说的有道理。可不问邻居问谁啊?”
周遥耸耸肩,下巴一挑,指一指那个屋子:“问它啰。”
“……”
姜鹏回头看那房子一眼,又看周遥,“小妹子,你越学越坏了呀。”
周遥一摊手,瘪了瘪嘴。
两人偷偷绕到房子后头,朝二楼望,窗户开着。房后堆着杂物和碎砖头,周遥和姜鹏两人没怎么费力就爬上二楼窗户,溜进了屋。
屋子里摆设简单,一张床一张桌外加一个塑料简易衣柜。
空气里飘荡着一股子酸臭味,到处是没洗的鞋子袜子和衣服,床单脏得结成硬块,连泥垢都在发亮。
周遥皱着眉捏着鼻子四处翻找,除了脏衣物和垃圾,这房子里似乎没了别的东西。
找了十几分钟,周遥被臭得汗都出来了。
姜鹏也受不了了,道:“找不着了,还是去问邻居吧?”说话间,他正拿起桌上的杯子左看右看,看不出什么花样来,随手丟回去。
“不行!”周遥很坚持,看一眼他拿过的杯子,她皱了眉,重新拿起来放回“原位”。杯子在桌上放久了,有一小圈水渍,姜鹏刚才没注意,现在周遥小心翼翼把杯底和水渍重叠着放好。
姜鹏:“……”
周遥不走,继续在角落里搜索,终于,“那是什么?”
一只桌腿下垫着一个白色的东西,似乎是桌子不稳,有人拿纸折叠几次后塞到了桌腿下。
姜鹏把桌子抬起一只脚,周遥把那脏兮兮的纸包拎出来拆开,是一张临时身份证申请登记表,上头清楚地写了户籍地址:西双版纳瓦刀寨。
周遥抬头,狡猾地咧嘴一笑。
姜鹏也笑了,放下桌子:“走吧。”
周遥却皱了眉,斜他一眼:“把桌子抬起来!”
姜鹏不耐烦:“又怎么?”
周遥指了一下地面。
姜鹏一看,桌腿下的地板上有一块纸包大小的干净白色区域,而其他地方都脏兮兮的,一看就知道这边少了东西。
姜鹏简直无话可说。
待两人收拾掉手印脚印,原路爬下楼了,
姜鹏终于问:“小妹子?”
“嗯?”
“你一直就这样,还是认识那姓骆的之后跟他学的?”
周遥:“……”
两人从楼房后边走出去,扫一眼周围的街坊,没人注意他们。
有了前进方向,周遥脚步又轻又快,走到半路鞋带松了,她蹲下系鞋带,余光一瞥,发觉身后有两个人,她刚才好像在赌鬼家楼下见过。
周遥慢慢系好鞋带起身,小声对姜鹏道:“有人跟踪我们。”
“我发现了。”姜鹏不动声色。
“会是什么人?”
“不知道。但肯定不是警察。”
“怎么办?”
“是不是追踪你来的?”姜鹏问。
周遥翻了个白眼:“大哥,我带着面纱呢,追你差不多。”
姜鹏笑了笑:“那就只可能跟那赌鬼有关。或许他们也来找赌鬼,看见我们从后头出来,为保险起见,就追来看看。”
“那我们别走太快,也别刻意甩开。”周遥说,“假装我们只是路过。”
“行。”
周遥一边走,一边逛,时儿看看这边的店铺,时儿尝尝那边的零食。
走了一会儿,那几人还跟着。周遥忍不住了,轻声:“马上就要上大街了,这么跟下去不是办法呀。”
正说着,看见那群穿着靓丽民族服装的男男女女们在路中央跳起了舞,一派热闹。
周遥灵机一动,目光迅速搜寻,很快找见了裁缝店,里头挂着傣族服装。她拉着姜鹏混进人群,闪进裁缝店。
一会儿之后,两人穿着傣族服装重新出来,走进欢乐的人潮里,如同树叶掉进了树林。再也分辨不出了。
不久后再次回头看,那几人跟丢了。
周遥和姜鹏迅速上了车。
周遥穿着傣族的露腰小上衣和紧身直筒裙,还挺漂亮的;姜鹏却像个挑着担卖麻糖的。
手下回头看一眼姜鹏,吐槽:“哥,你怎么整成这样?”
姜鹏灰着脸:“闭嘴。开车。”
“去哪儿啊?”
“瓦刀寨。”
赌鬼的房间内再次进了人,正是刚才跟踪周遥的那几个。
“刚那俩人看着不像警察,也不像跟这事儿有关,估计是路过的。不过,谨慎点,你们给我好好看看这屋里有没有人翻过的痕迹。”带头的站在屋子中央,下命令,“——顺便找找有什么能透露线索的东西,找到了全上交销毁。”
“是。”几个手下到处翻看。
几分钟后汇报:“没有。应该没人来过。”
“线索也没有?”
“没有。”
“等等!这边有东西!”一个手下蹲在桌边,从桌脚下抽出一张纸,展开了举起来。
带头的走过去,盯着纸上的字看了一会儿,得逞地笑了起来:“幸好咱们来得早,不然被警察发现,得出大事儿。”他把那张纸拿回来,转身看向另外两个手下,“刚才让你们俩去调查,情况怎么样?”
“问了附近的邻居,说没人来调查过。没警察,也没别的人。”
“那就好。”
景洪,城乡结合部。
进出城区的公路被来来往往的大货车碾得坑坑洼洼。时不时重型货车经过,尘土飞扬。路边的棕榈树灰蒙蒙的,被烈日晒得蔫蔫垮垮,没有精神。
路边一处汽修厂门市部,几个工人正修汽车;隔壁店门口立着一个大招牌:“馨语招待所”。
招待所三楼的窗户玻璃又脏又黑,窗帘拉得严严实实。
刀三燕琳一伙十多个人挤在空间狭小的房间里,床单被撕成一条条,几个中了枪的手下拿床单包着伤口,脸色惨白。
刀三靠着墙坐在地上,脸上全是脏灰,表情却十分冷静残酷,愣是看不出半点狼狈样;
燕琳也得空把自己的脸清理了一番,可衣服脏乱没得换了。
“妈的,咱们那会所里多少钱呐!全他妈的给封了!”一个手下怒气冲冲,狠狠一拳砸在茶几上。
燕琳抽着烟,瞥他一眼:“急什么?过个几年就回来了。或许用不了几年,只要抓到那丫头,金山银山就在一瞬间。”
“抓她?去哪儿抓?人都回北京了!咱们这群人今后连火车都坐不了!”他是刀三的左右手,长期跟着刀三在云南这边稳固后方,对燕琳一向不服,如今又因她惹火上身毁了会所这个金窝,更是不满。他一拍桌子,“女人都是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你是丹山的老婆顶个屁用,丹山死了!现在的江山全是刀三爷稳下来的,他瞧得上你,捧你当老大;哪天他瞧不中你了你就是废——”
“呲”一声,燕琳手里的匕首深插桌内,剁掉那人三分之一截小手指。那人张口惨叫,瞬间被燕琳的手下拿毛巾捂住嘴,叫声被摁灭。
刀三歪坐在墙边,冷冷看着燕琳,没有说话。
燕琳把桌上的匕首拔出来,抬起左手,身后人把毛巾递给她。她拿毛巾拭掉匕首上的血,装回鞘内。
“你下属不懂事,我教教他。”
那人捂着伤手缩成一团,头爆青筋,冷汗直流,死忍着不发声。
“都这时候了,自家人还内讧?!好不容易那姓骆的和追咱那警察又拆伙了,正好喘口气重新振作,这时候内讧?”另一个手下急得跳脚,“都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别斗了成不成啊?”
大伙儿都不说话了。
又一人来劝:“哥,姐,回去吧!寨子里头还有弟兄等着我们呢,钱也在,货也在,人也在。回去养兵,来日卷土重来。”
燕琳不答,把匕首压在桌上,冷面道:“是我的错,我在亚丁没除掉那个人,让他成了祸患。处罚随意。”说着把匕首推到刀三面前,手也摁在桌上不动。
房间里十多号人,一时鸦雀无声。
刀三拿起那把匕首,拔出鞘,看准燕琳的手,嘴角一抽,匕首狠刺下去。
倒抽冷气声。
燕琳猛地咬紧牙关,匕首堪堪擦过她的手,扎在她手侧。
刀三瞥她一眼,松了刀柄,重新靠回墙上,嘲讽:“就算你在亚丁下了狠心,你也除不掉那个男人。燕琳,你没这本事。哦,不对,应该是——你在他眼里不复当年地位,所以你才连他的指头都碰不到。还把自己给栽进去了。”
燕琳眼里闪过一丝愤怒的羞辱和恨意。
这时,房门上响起轻轻的敲门声。
“他们回来了!”手下立即去开门,几个打探消息的人顺利回归。
刀三问:“那个姓骆的和姓陆的,真的闹翻了?”
“真闹翻了。我们去医院问过好几个人,说姓陆的警察朝骆绎开了枪,那小姑娘又哭又喊,对姓陆的是又打又骂,结果被她妈妈发现,把她绑回北京去了。酒店的人也说今早五点半就退房去了机场。”
“就这么让她跑了。”燕琳冷笑一声,又问,“赌鬼那头?”
“问过邻居,警察还没去调查,估计忙着追捕姓骆的。哈哈,陆警官以前就不相信姓骆的,不然咱们早被发现了。现在看见他们又闹翻,真他妈爽快。”说完,看见桌上的小半截手指,一愣,“这是怎么了?”
燕琳皱眉:“继续汇报。”
“我们把赌鬼家里找了一番,这个被我带回来了。”他把那张登记表递给燕琳。
燕琳接过来一看,笑了笑:“干得好,把纸烧了。”又问,“确定没人去过?”
“姐,我做事你还不放心。一粒灰尘有没有动,我都盯着呢。”
“你做事我放心。”燕琳道,“在亚丁我就知道骆绎迟早得被那蠢警察害死,如我所愿,这次,我一定要杀了他。”
刀三:“回傣寨?”
“回傣寨。”
瓦刀寨地处森林,共有五十多户人家和竹楼,外加祠堂庙宇五六处。寨子内部结构复杂,加之夜色已深,方向难辨。
骆绎等人在寨子里摸索了很久,也没发现什么蹊跷。
这分明是一个看上去再普通不过的寨子,家家竹楼下养着牛羊牲口,楼上亮着昏黄的灯光,像五十多个竹灯笼挂在树荫里。
寨子里头晚饭吃得迟,竹筒饭和柠檬鸡的香味从屋内飘出来,老人呓语,小孩啼哭,男人牢骚,女人轻哄,楼下的牲口圈内羊儿细细嚼着草,一切都宁静安详。
几人找了丛灌木藏身,把地图铺到地上,走过的地方全画了叉叉做标记——他们已探完所有的竹楼,没有一家有异常。
便衣皱紧了眉头:“再好好想想,是不是有什么遗漏?”
另一位道:“我们刚一路走来,路上的确没发现。”
骆绎看着地图:“还剩几个祠堂和佛庙。去那头找找。”
“行。走吧。”
几人悄悄起身,在树林间潜行,不远处的竹楼上突然传出小孩的哭闹:“我不吃!我不要吃菠萝!最不喜欢吃菠萝!”
骆绎猛地就停住脚步,这个声音是——
骆绎抬头望那扇窗,夜色让竹楼上的灯光格外明亮。骆绎看见了燕琳的妹妹。
他托姜鹏和陆叙在景洪找了很久都没找到,没想到淘淘已被送回这里。
前头的人见他没跟上,回头低声:“骆绎!”
黑夜里,骆绎眼睛在发亮,一字一句:“打电话给陆叙。让他们立刻出发。”
周遥苦着脸,一边猫着腰在树林里穿梭,一边不停搓手臂——这林子里头蚊子太多,把她咬得大包小包。
姜鹏叹气:“这黑黢黢的,上哪儿找人呐?”
“那也没办法。”周遥说,“又不能白天来。”
“哎,你说我一开黑店的,怎么从良当特工了?”
周遥突然压低声音:“嘘!”
前边丛林里窸窸窣窣,几个年轻男人走过来,两人立即蹲下,在树丛后瞧着那几人越走越远,周遥才探出头来,推了推姜鹏:“走。”
“走哪儿去?”
“跟着他们走。”
“为什么?”
周遥默了默,嘴巴一瘪,说:“反正我也不知道该往哪儿走了。”
“……”姜鹏无语,正要发作,周遥耸耸肩,嘿嘿笑:“没事儿。如果骆老板也在这寨子里,听见行人走路,肯定会注意。他一注意,不就看见我们了吗?”
姜鹏想想有道理,深夜里摸来摸去没个准,不如试试。
两人偷偷摸摸跟在那几人后头。
竹楼不远处的树丛中,便衣警察打完电话回来,说:“他们出发了,得要一个多小时。”又问骆绎,“你确定那是燕琳的儿子?”
“确定。”骆绎说,“燕琳对她‘侄子’比她妹还上心。何况,燕琳在亚丁被绑架时,我捡到她手机,里头有个通话记录,是‘潘老师’,后来我查到这潘老师是淘淘幼儿园的班主任。”
“就凭这个?大姨关心侄子,联系侄子的班主任也不为过。”
骆绎奇怪一笑:“但燕琳手机里,‘潘老师’这名下有两个号码,一个是淘淘的班主任,一个是燕琳从不联系的高中老师。”
便衣:“她把幼儿园老师的号码隐藏在自己高中老师的名字下?”
“对。”骆绎又低声道,“回京后我特意去过一次幼儿园,但没进去,只在门口跟燕琳打了个招呼。走的时候也没往幼儿园里看,怕她怀疑。可我在过马路时看了一眼路边的反光镜,她一直在盯着我的背影,不是因为舍不得我,她想判断我来幼儿园有没有别的目的,会不会关注园里的老师墙。”
便衣点头:“这就说得通了——来云南一趟,把侄儿带着,还送回老家。这要真是她儿子,得控制下来。”他看一眼手表,“可现在人还没入网,得兵分两路。一路留在这儿盯着孩子,另一路去找窝点。再坚持一会儿,后援马上就来。”
两个便衣去找窝点,一个留下和骆绎拳击手守在原地。骆绎想跟去,但被阻止:“到了现在,就交给警察吧。后头的冒险,你们就别参加了。他们有枪,还不知道有没有别的武器,现在人手不足,只能留小李保护你们。”
骆绎笑了一下,摇了摇头。又说:“注意安全。”
两个便衣很快消失在夜色里,前往祠堂;叫小李的便衣和骆绎驻守原地。没法儿抽烟,又不能多说话,各自沉默。
不久前几人还挺轻松,自刚才看见燕琳儿子,确定这儿就是丹山老巢,紧迫危险的气氛慢慢从树林深处弥漫过来。
黑夜里,一点儿风吹草动都格外清晰,小路尽头响起脚步声,几个小伙子走过来。
三人藏身灌木丛,屏气看着村里人经过,不一会儿,黑夜恢复了安静。
夜太静,又听到了极轻的脚踩树叶声。
骆绎盯着小路对面的树丛,瞥见一个傣族姑娘和男人晃过,偷偷摸摸的只怕是出来约会。
他刚要收回目光,却发觉那姑娘的小蛮腰异常眼熟。
想起周遥在床上憨笑:“骆老板你看,我有马甲线哈哈。”
骆绎一愣,立即潜过去。
周遥跟在姜鹏后头,正猫猫地往前走,身后阴影闪过,光线一暗。周遥一惊,身后人勾住她的腰,把她搂进怀里。周遥差点尖叫,被捂住了嘴。
她闻出了他指间的味道,一时就愣住了。
姜鹏回头见是骆绎,顿松一口气。
“周遥。”骆绎低声唤她,把她的身子拧过来,周遥一下子扑进他怀里抱住他,瘪了嘴巴,抖着嘴角想开口,情绪如潮涌,一句话说不出。
骆绎也有些情难自抑,抱紧了她,低下头一下一下亲她的脸颊。
姜鹏翻了个白眼,然后继续观赏。
“你不是回北京了?”骆绎终于喘了口气,问。
“你不是受伤了?”周遥问。
双方很快交流了信息。
周遥这才知他和陆叙在演戏,恼了:“怎么不提前告诉我?如果知道你们在配合,我就乖乖回北京啦。”
“我也是临时想出这招。”骆绎解释,“刀三杀死赌鬼,太突然。”
周遥并非不懂事,瘪瘪嘴:“大事要紧,我不生气。回去再找你算账!”
“好。”骆绎淡笑,摸摸她的脸,一时感慨万千,又忍不住在她脸颊上用力亲了一口。
周遥不满地翻白眼,拿手搓了搓脸颊。
“啧啧啧。”姜鹏看不下去了,道,“既然特警要来了,我们撤吧。这里头的人有刀有枪的,我们除了拳头啥也没有。蠢货才去硬碰硬。”
骆绎说:“等那两个便衣探清位置,我们就撤。”
“好呀。”周遥轻声,拉着骆绎的手晃了晃,正要说什么,寨子口传来车辆声,车灯划破黑夜。
周遥诧异:“警察来了?”
骆绎疑心地皱了眉,看手表:“没这么快——”他陡然一愣,迅速拉了姜鹏和周遥跑去树丛内找杀手和小李。
骆绎:“是燕琳他们!”
小李年轻,吓住:“比我们计划的早啊!援兵要一个多小时才能到呢!”
刚才还尽在掌握,大局将定;一瞬之间,情势陡转直下,变得极其糟糕。
“别急。”骆绎冷静道,“打电话叫他们俩注意,别找窝点了,保护自己要紧,先撤退。等大部队来围剿。”
“好!”小李赶紧打电话,那头接起,声音极低:“喂?”
这时,燕琳他们的几辆车从树丛外行驶而过,骆绎立即把周遥揽进怀里。一行人压低身子,大气不出。
电话那头听到这边的车声,什么都明白了。那头下令:“你们马上撤离。我们随后赶到。去寨子外等援兵。”
“是。”
燕琳的车没在自家竹楼停留,直接驶向祠堂方向。
周遥心头打鼓,小声:“那两个警察不会有事吧?”
姜鹏叹:“虽然我有几个兄弟在外头,但这里的人有枪,还是他们老巢。咱们贸然行动,全送死。”
小李警官握紧拳头,什么也没说,最终坚定道:“我送你们出去。”
几人起身撤离,骆绎在最后拉了姜鹏一下,说:“帮个忙。”
姜鹏听完,点点头,转身和杀手一起溜了。
骆绎上前拉紧周遥的手,迅速往寨子外走。没走出几步,突然一声枪响刺破黑夜,从远处祠堂传来。树林里飞鸟惊起。
周遥吓了一个哆嗦,立即回头。祠堂那边嘈杂喧嚣。
两位便衣暴露了!
小李警官额头上青筋暴起,往那方向走出一步——
骆绎冷冷道:“小李警官,现在你的首要任务是保护我们离开,不是去救你的同事!”
周遥抓紧骆绎的手,发着抖。
她知道骆绎的目的。他们俩可以自行撤离,可如果小李赶去祠堂,敌众我寡,无疑送命。
小李警官狠咬着牙返回:“走。”
可这时,一阵雄厚苍茫的钟声传来,仿佛能撼动整个森林。
“轰!”
“轰!”
“轰!”
是冲锋的号角。
周遥和小李不解地抬头望。骆绎陡感不妙,立即道:“快逃!”
来不及了。
幽深而渗人的钟声在空中回响,安静的寨子陡然被唤醒,每个竹楼都醒来,家家户户的男人都涌下楼,不放过四周每一片丛林。
骆绎三人很快被寨子里的人团团围住。
拎着长刀和棍子的人们,壮年,青年,少年,一个个面无表情,目光敌对,如同末日丧尸,渐渐收拢包围圈。
小李警官大声劝说:“我是警察,不是小偷,更不是来害你们的。你们把刀和棍子放下,我们现在就出寨子。”
每个人,年长的年少的,脸上依旧是敌视的表情。
周遥揪紧骆绎的手,颤抖着。
骆绎把周遥揽到身后护着,警惕地观察周围人的行动。那群人虎视眈眈,有如迎敌,仿佛骆绎他们是入侵者,是这村庄邪恶秘密的发现者。
而前来探秘的人,谁会想到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丹山。
小李不肯放弃:“我是警察,不是坏人,没人想害你们,你们把武器放下!”
人们无动于衷,包围圈持续缩小,压迫而来。
骆绎冷声:“别费口舌了,他们是一窝的。你看不出来吗?!”
小李几乎崩溃:“怎么能每家都这样?!”
他的怒吼没人回答,一个壮年扬起手中长刀,朝骆绎砍来,骆绎牵着周遥闪身避开,一脚踢到他手臂上,另一个汉子又举起棍子挥来。
他们有多少人,五十?六十?一百?
他们拿着刀挥着棍子一拥而上,骆绎护着周遥,腹背受敌;小李也支撑不住。
混乱之中一声枪响,所有人静止。一个青年捂着手臂坐在地上。
而另外两人围攻小李,抢夺他手里的枪。
“他开枪打了我哥!”一个少年尖叫。
小李使尽浑身力气把那两人从身上掀开。下一秒,一个少年挥着手中棍子打向小李后脑勺。
骆绎:“小心!”
狠狠一声闷响,小李头上鲜血直流,应声倒地,枪摔出几米开外。
骆绎瞬间扑上去抢,另一个汉子也去抢。两人同时夺住,撕扯到一起,在地上翻滚。
旁边青年见状,举刀朝骆绎砍去。周遥想也不想,抓起掉落的长砍刀,挥在那人脸上。
如同切瓜一般的感觉在周遥手心蔓开,周遥毛骨悚然,眼睁睁看着那人脸被劈裂,鲜血喷溅。
周遥僵硬而固执地握着刀,眼睛血红,不知是吓的,还是恨的:
“你们不要过来,过来我就杀了你们。”她嘶声尖叫,“杀了你们!”
几个青年互看一眼,迟疑片刻,再度冲来,可——
骆绎在地上和那人揪打成一团,扣动了扳机,
“砰!”
“砰!”
“砰!”
枪声不断,子弹乱飞,周围人飞速退后,往树林里躲。
“砰!”
“砰!”
“砰!”
弹匣全部打空,骆绎和那壮汉滚到草丛边,骆绎抓起一块大石头,狠狠砸到那人脸上,把他脸砸得稀巴烂。
那人一松手,骆绎立即起身,抓起周遥和小李跑进树林。
骆绎一手背着昏迷的小李,一手拉着周遥,在树林里疾跑。
周遥还紧紧握着那把长刀不松。
树摇叶动,夜色森森。丛林没有尽头,像一个巨大的黑洞。
而不远处,搜索的人也闯入了森林,长刀挥砍荆棘,棍子劈开道路,他们叫嚣着,奔跑着,四处找寻着。
“别放过他们!”
“每棵树都给我找!”
周遥听见自己急促的喘气声,颤抖,恐慌,没有章法。
身后的人声似乎越来越近了,
可骆绎脚步越来越慢,越来越慢,突然一下跪倒在地。
“骆老板——”周遥低呼,弯腰拉他,拉不动。她赶紧跪下,这才发现他脸色惨白,满头是汗。
“累了?你坚持一下,我们跑——”周遥突然心底一凉,她在他腹部摸到了粘稠的液体,抬起手,鲜血淋漓。
他腹部中枪了。
周遥惊愕地看着他,张了张口,眼睛红了。
骆绎惨淡一笑,抓住周遥的手,一张纸塞进她手心:“地图,你先出去,能办到吧?——我不陪你了。”
周遥瞬间含了泪,她固执地摇头,拉他,强硬道:“要走一起走!”
可她拉不动,骆绎已经没了一点力气,他站不起来了,低声:“听话,周遥。不用担心我,陆叙他们很快就来。不用一个小时。”
“可这一个小时他们会找到你!”
“听话,周遥。”骆绎轻轻重复了一遍。他艰难地抬起头,微笑看她,目光深深,因不放心她而悲哀,“保护自己,周遥。一定不要被抓。能做到吗?”
“我能!”周遥呜咽,拖他的手臂,“可我要带你走!”
“你先走,我会去找你。”他说,再次道,“听话,周遥。乖啊——”
骆绎脸上闪过极尽的痛苦,一头栽倒在地。
周遥眼泪哗地掉下来,她哀哀地呜一声,抿紧嘴唇,不敢发出声。
追的人要来了!
“快追!”
“把人给我找出来!”
周遥赶紧擦掉脸上的眼泪,四处寻找藏身地,很快找到一个陷阱。她把昏死的小李警官拖进陷阱藏起来,那陷阱容不下多余的人,她把小李的外套脱下,给骆绎绑住腹部的伤口。
骆绎比小李警官高大得多,也沉得多,周遥背也背不起,拉又拉不动,听见村里的男人们靠近,她急得眼泪直流,死咬着牙拖着骆绎的胳膊走了几米。
这样下去迟早被追上,她赶紧躲去更低矮的灌木中,趴到地上,把骆绎压到自己背上,背着他一点一点匍匐前进。
骆绎人没了意识,身体不停滑落,她把他的袖子拉到前头,拿牙齿咬住了往前爬。
树枝石子刮着她的手指手臂肚皮膝盖,她早已不觉得疼。
搜索的人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终于过来!
周遥立即不动了,冷汗直流。
村民们在森林里打着电筒四处照,周遥趴在地上,他们脚边的矮灌木里。
她狠狠咬着牙,咬紧骆绎的袖子,不发出半点动静。
“那才那几个人呢?”
“跑了。”
“赶紧搜!燕姐说了,闯进寨子的人全得抓回来。活的死的,一个都不能跑!”
“是!”
“你们几个去寨子口守着。不准任何人出去!”
“是!”
他们的脚在周遥身旁,和她隔着几株小灌木的距离,骆绎的血慢慢从衣服里渗出来,湿哒哒地贴着周遥的后腰。
快走!你们快走吧!
周遥低下头咬紧手指,泪水执拗地在眼眶里打转,却生生不让掉下来。
终于,那群人去了别的地方。
周遥立即动起手肘和膝盖,一下下撑着地面,拼尽全力往前爬。
他的身体像一座山压着她,她面目扭曲,汗如水洗,用尽所有的力气往前爬。
爬了不知多久,来到一处竹楼后。
满村的人都在搜,无处可逃。
周遥看见竹楼下头的牛羊圈,把骆绎拖进圈里藏起来。
她手脚抽筋,浑身酸软,却仍不敢有半分松懈。
她一手摁住骆绎腹部的伤口,一手揽住他,把他抱在怀里,她拿脸贴住他冰冷的脸颊,眼泪如雨一般流出。
为什么时间过得那么慢!为什么援兵还不来!
搜索的人再度靠近,手电筒在树丛和竹楼间晃来晃去。
周遥心脏皱缩,在胸腔里搏击着。
这一次,为首人声音异常冷酷有力,周遥觉得熟悉,却想不起来。
“那个身手很好的男人长什么样?”
“外地人,三十岁左右,很俊。”
为首人沉默半刻,问:“他带着个女的?”
“对,是个傣族。”
“傣族?”
“是。”
“别的先不管,今晚无论如何,要把那个男的抓到!”
“是。”
周遥听着他的声音,狠狠一怔。突然之间,在亚丁医院那晚空白缺失的记忆如潮水般涌过。
她终于记起来了。她发烧那晚,骆绎抱着她躲在厕所最后一个隔间里,他的怀抱很紧,很慌,很害怕,害怕得他的眼泪掉在她眼睛上。
她都记起来了。
周遥死死咬紧牙,深深低下头,眼泪一颗一颗砸落。
手电筒的光突然照进羊圈,周遥抱紧骆绎的头,把他护在怀里,悲哀得泪如泉涌,手却下意识地握紧了刀。
羊圈里,羊儿咩咩叫着,低头吃草。
手电筒光收回去,脚步声也远离。
周遥松了刀,双手环抱骆绎,她脸上泪痕斑驳。
怀里的人却轻轻动了一下,像忽然有了一丝意识。
“周遥——”骆绎声音虚弱得像丝。
“骆老板——”周遥泪湿的脸贴他,泣不成声。
“别怕啊。”
周遥拼命摇头:“不怕。”
他弯一弯,嘴唇惨白,缓缓抬起手,捧住她的脸,拇指在她嘴唇上抹了一道,一如在亚丁抹去她嘴唇上的奶渍。
他的手滑落下去,闭上了眼睛。
周遥无声地仰起头,面容剧痛,泪如雨下。谁来救救我们?谁来救救他?
他在流血,他的生命在她手中一点点流逝。
已入绝望之境,上天却不给半分怜悯。
竹楼楼梯上突然传来女人的脚步声!可周遥已经没办法在几秒间拖着骆绎逃离。
周遥止了眼泪,一瞬间,眼睛在夜里发出狼一样凶狠的光。
这家的女人下了楼,抱了堆草来羊圈,给羊儿喂食。她一进羊圈,脖子上就架了把刀。
女人举起双手,侧头看见周遥泪湿却狠硬决绝的眼神,又看一眼地上浑身是血的男人,轻声问:“你们是跟着警察过来的?”
“或许,我可以救他。你想试一试吗?”
竹楼二楼,这是一个相当朴素的房间,一切收拾得整洁而干净。
最引人注目的是墙上一排遗像:老人,壮年,青年,少年……
黑白色,老的少的排在一起微笑着,渗人得很。
白色蜡烛摆在遗像边默默燃烧,流着烛泪。
“咚”一声脆响,子弹落进盘子,名叫西纳的傣家姑娘给骆绎腹部缝了线,上了药,包上绷带,又给他喂了消炎药。
周遥警惕地跪坐一旁,盯着她的一举一动,手里还握着刀。
“他运气好,寨子里就我一个医生。”西纳轻声说,回头看一身脏污的周遥,问,“你要不要去洗一洗?”
周遥只问:“他什么时候能醒来?”
“明天吧。与其关心这个,你们要怎么逃出这个寨子?”
“警察马上就来。”周遥说。
“来了也没用。”西纳摇摇头,有点悲哀,“寨子里的男人都干这行,把所有的男人都抓走?”
“对,谁犯法就把谁抓走!”周遥答。
西纳愣了愣,旋即一笑:“但愿。其实——寨里的女人不喜欢这样,老实本分地做事情多好,可男人们像疯了一样。我爸爸、丈夫、哥哥都是跟着丹山和燕琳混……混死的。”她眼里闪过一丝恨意。
正说着,寨子里传来喧嚣,男人们大声呼叫着各家男人的名字,像在集合。
周遥警惕:“要搜每一户人家?”
“我去看看。”西纳起身,周遥立即拎刀而起,西纳说:“我不下楼。”
她到窗边打开竹窗,周遥携刀立在她身后。
西纳朝楼下望:“你们去哪儿?”
“过几天回来。”
“一路顺风。”
她关上窗子。
周遥问:“什么意思?”
西纳却看着躺在席子上的骆绎,道:“他很厉害啊。”
“什么?”
“寨里的男人为避风头,要转移了。上一次出现这种情况,还多亏三年前我帮过的一个卧底。看来,你的这位朋友把燕琳逼上绝路了。只可惜……”
“可惜什么?”
“特警还要半个多小时来吧,半小时已经足够让他们逃出边境。至于女人和孩子,即使不支持他们做的事,也不忍心揭发。所以丹山的窝点才一直找不着啊。”
周遥呆呆看着骆绎,渐渐,眼睛又红了:“他找了丹山很久,这几年一直在找,好多次差点没命。”
“他是警察?”
“不是。”周遥看着骆绎苍白的脸,微微笑了,“他也不是很想洗刷自己的冤屈,只不过想守住他弟弟最珍视的东西,守住他弟弟用生命守护过的东西。”
西纳似懂非懂,也看着骆绎,不禁轻叹,“那他运气太不好了。燕琳刚才想抓他,说明他很重要。可现在,燕琳一定意识到,他来了,警察也很快会来。所以赶紧撤离。”
周遥冷冷勾起一边唇角:“我不会让他们顺利逃跑。”
“可就凭你?”
“对,就凭我。”周遥迅速擦掉眼里的泪水,问,“你家有面粉吗?”
“有——怎么了?”
“给我装几包面粉,小袋子,越多越好。”
西纳不明白,但也照做。
周遥则把垃圾桶里带血的卫生纸全翻了出来。
西纳弄了十几包面粉,周遥往每袋面粉里塞了血纸。
西纳问:“你要干什么?”
周遥迅速道:“我早发现了,邻近边境,路上很多查毒的,车辆必检。缉毒警察看到白色的小包粉末,一定会打开看。燕琳他们在逃亡,会很紧张。只要他们紧张,哪怕车上没毒,缉毒警察也会察觉并怀疑。能拖延就拖延,等陆叙来了联系边警,一定能抓到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