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旗第66章
梁京京整个人都是懵的,而梁母的那个同事语气急躁, 似乎正在医院里为梁母忙碌着。梁母被医生诊断为心肌梗塞, 要放支架抢救。梁京京根本不不知道支架是什么东西就一口答应了,向对方千恩万谢, 又表明自己还在外地,最快要明天才能赶回来。
挂完电话,梁京京大脑一片空白,想站起来, 双腿却发软,使不上劲。
一连打了几个谭真的电话都打不通,梁京京不再指望他,收拾了行李就先往市里赶。等车渐渐快到市里了她才更觉得茫然,不知道是该去机场还是去汽车客运站, 面包车司机问她到底是去哪,梁京京这才又气又急地在车上哭起来。
司机反被吓了一跳,把车停到路边。
谭真的电话就是这时候反打过来的,听梁京京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完,谭真很冷静地让她去机场, 他现在就出发去找她。那天晚上,谭真不知道通过什么渠道为梁京京弄到了飞机票, 把她送上了飞机。
飞机起飞前, 梁京京坐在机场里, 呆若木鸡地等待着。谭真就坐在她旁边, 握着她的手。谭真刚刚已经打了几通电话, 辗转找到了长春一院的人,拜托人家照顾了。
“只能请半天假,没办法陪你回去。”谭真语意歉疚
梁京京摇摇头,“没事。”
谭真摸摸她头,“别担心,不会有事的,到了那边记得给我打个电话。”
梁京京点头。
眼看要登机了,谭真给了梁京京一张银行卡。
梁京京明知故问地说:“干吗?”
看她不拿,谭真说:“先带身上应个急。”
他把卡直接塞进了她随身背的小包里。
梁京京一把抱住了他,不撒手。
谭真在她耳边说:“不怕,别自己吓自己。我明天试试再去请个假,过去看看阿姨。”
梁京京摇头,“不用了,你安心训练,有情况我再告诉你。”
就这样,梁京京当晚飞离了云南,没有直达的飞机,中途转了一次机,半夜才到了长春。
出机场后,不知道是不是算好了时间,谭真给她打来了电话。梁京京简单和他报了个平安,把行李放回家,又立即赶往医院。
见到在ICU病房里昏睡的母亲时,梁京京的眼泪直直掉了下来。梁母还在挂水,身上带着监护的仪器,整个人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岁,而陪伴在她身边的只有医院内的护工。
梁京京总觉得自己还小,梁母还年轻,从来没有想象过今天这样的画面。等这一幕发生了,她才觉得自己是真正的不孝。
梁京京擦掉眼泪,动作轻柔地摸了摸梁母的头,去护士台那边了解了所有情况,又补办了各种手续。谭真拜托的医生朋友一直在值班室等着梁京京,等跟她说清楚了情况才安心下班。
等一切稍稍安稳后,梁京京电话又震了。是她在大连的舅舅,下午接到她的电话后,连夜坐动车赶了过来。
梁京京已经有一年多没见过舅舅。早年间家里出事,舅舅一家帮了她们太多,受到的牵连也不少,梁京京对他既感激又有歉意,看他这时候赶来,心中还有说不出来的感动。
风尘仆仆的中年男人到了医院,站在ICU病房外见到梁京京,第一句问的是,“钱够不够?”
梁京京用力点头,“够的。”
尽管她这样说,男人还是从包里拿出了一个厚信封往她手里塞,“出来得急,这个你先顶着用。”
梁京京心中涌起热潮,推拒着说:“不用了舅舅,我这边真的够。”
“拿着吧,没多少,舅舅的一点心意。”
梁京京这才收下。
夜间,ICU病房里只能进一个家属,这时天也快亮了,梁京京舅舅不急着进去探望,就坐在外间和梁京京静等着。
梁母这几年一直在一家小花店帮工,这次是突发意外。简单聊完梁母情况,男人忽然问:“京京,你是不是在外面谈男朋友了?”
梁京京有点意外。
男人盯着她看看,欲言又止了会儿,还是说道:“有个老朋友来跟我打听的,后来你妈也给我打电话说这个事情,她很为你操心。”
梁京京被说得一头雾水。
什么打听?什么她妈妈说了这个事情?
谭真的事她都还没跟梁母正式提过。
“我妈怎么跟你说的?”梁京京感觉自己的指尖都麻了。
“京京,你妈她年纪大了,这些年没过过一天好日子,做什么都是为了你,就怕你在外面受欺负,被人家看低了。你现在大了,凡事也要多为她考虑一点,不要让她太操心。”
梁京京的嗓子眼像是被堵住了,过了很久才发出平平的声音:“我知道了。”
男人又问:“你爸今年来过电话了没有?”
梁京京摇头。
男人缓缓叹了口气,拍拍她肩,“没事,不联系也好,有什么事还有舅舅在。”
梁京京点头,睁大着眼睛,忍住了眼眶里的泪。
暑假接下来的时间,梁京京都是在家里渡过的。术后,梁母在医院住了半个月,身体一点点恢复了。
医生说梁母这次发病就是劳累过度、忧思过多,嘱咐梁京京让她多休息。十指不沾油花的梁京京学会了烧菜,每天都按菜谱给梁母做饭,母女二人其乐融融地过了一个月。
直到开学前两天,梁京京才飞回南京。到了南京后,梁京京接到了谭真的电话,那时,她正在饭店跟朋友们开心地吃饭。
这一个月以来,梁京京每每接到他的来电都很冷淡,谭真知道她在照顾生病的梁母,只当她身心劳累,没有过多在意。
其实,有时不光女人会自欺欺人,男人也会。
“在干什么?”谭真问。
“跟朋友吃饭呢。”梁京京很自然地说:“你吃过了吗?”
“刚吃过。”
电话里有男男女女的欢声笑语声,谭真停顿了一秒没说话,梁京京便说:“我们这边开始要吃了。”
谭真:“你吃吧,我再跟你联系。”
“嗯,拜拜。”
梁京京直接挂了电话。
这天晚上十一点多,谭真又给梁京京打来了电话。
两个人在电话两头差不多僵持了十几秒,还是谭真先开了口:“你想搞什么?”
梁京京的语气也不是很好:“什么我想搞什么?”
沉默。
梁京京说,“对了,这两天刚好有个朋友那边缺人合住,等搬出去了我把钥匙寄给你,还有上次那张卡也给你寄过去,里面钱没动过。”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啊。不是说好了的吗,我找到地方就搬走。”梁京京的声音里没有一点情绪起伏。
“我得罪你了?”
“没啊。”
“你这是什么意思?”谭真声音冷了点。
静了两秒,梁京京很干脆地说:“我要分手。”
谭真站在阳台上,摸了下脖子。沉默了会儿,他平静而耐心地说:“发生什么事了,你好好跟我说,我来解决。”
梁京京的语气中有种主意已定的平静和潇洒:“非要有什么事吗,谈恋爱不就是这样,开心就在一起,不开心就分。我想清楚了,我不太能接受这样的异地恋,也不喜欢你家里人,就这么简单。”
这几句话说得有真有假,除去感情,他的确就是这样的条件。她梁京京可以找到更好的,不是非他不可。
谭真不动声色地问:“你想分就分?”
“不然呢,这段时间你也没吃什么亏吧,送我的东西我都会还给你。” 梁京京异常冷酷,像是换了个人。
这几句话几乎令谭真难堪。他顿了顿,还是不跟她计较,声音软下来一点:“京京,你又在犯什么浑?”
梁京京微微叹了口气,声音空洞:“我有点累了,明天还要早起,有什么以后再说吧,先这样了。”
梁京京在开学后的第三天搬离了谭真家。他给她买过的衣服包包她都用塑料袋扎成一包放在了他的客厅,随他处置。
谭真后来只给她打过一个电话,被她掐断后他再也没有打来过。
原来异地恋还有这么个好处,分手跟没分手差不多,反正都见不到人。
开学后,初三的教学一下子就令梁京京忙碌了起来,而她现在住得地方是个老小区,和一个女孩合租的。经过这个女孩,梁京京又认识了几个新朋友。生活像是回到了她和王亚合住的那段日子,每天都被朋友们包围着,有声有色。
梁京京身边没缺过追求者,有了新朋友圈后,立即招来了不少想采蜜的小蜜蜂。这晚,梁京京跟一个年轻男人吃完饭回来,车子停在楼下,两个人站在车边聊天。
男人很幽默,一个劲地跟她说几个朋友身上的趣事,逗得梁京京不想上楼,就站在这儿听他侃大山。
转眼就是九月末,风里都是秋的味道。
梁京京穿着长及脚踝的连身裙,站了会儿就开始觉得凉,男人见状便脱下身上的外套给她披。
梁京京还给他,“不用,我上去了。”
两人正在道别,梁京京的目光漫无目的地往旁边瞄了眼,只见不远处的漆黑树影旁栖着一辆车。车边站着一个模糊的人影,模糊到根本看不清面孔。
梁京京呆住了,盯着那个身影,她的心开始狂跳,连着呼吸也变得困难了。很快,察觉到异样的男人跟着她一起往那个方向看去。
谭真靠在车边,身上穿着件黑色外套,在夜色里静静望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