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鼓密码大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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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阳初上,红霞映水,北盘江犹如一条饰满金色鳞片的巨龙,在万千峰丛中缓缓流淌。北盘江南岸,红崖山彤红如霞,半山上的红崖洞洞口,掩映在暗绿色的树丛中。韦迪带领的队伍来到红崖洞前,与岑昌南带领的仲家队伍汇合。“据放哨的人报告,日本人的队伍已经进了红崖洞,我们快进去吧,别让他们的阴谋得逞!”岑昌南看着韦迪说。

“进洞!”韦迪对宪兵警察队伍挥了挥手。他带头沿着栈道攀上断崖,身后紧跟着那云聪、岑昌南、白力、阿七等一溜队伍。刚进洞还有一些光线,不一会就漆黑一团。阿七命宪兵点亮特制火把,洞内瞬时光明异常。

一边走,韦迪一边询问走在身边的岑昌南,“你怎么知道进去的是日本人的队伍?”

“放风的人说,上次被我们抓住的那三个人也在那帮队伍里面,你们不是说那些人是日本人吗?”岑昌南说道。

“他们有多少人?”韦迪问。

“可能有二十多个吧。”岑昌南说。

“郎本青在里面吗?”阿七问道。

“郎本青?”岑昌南愣了一下,“你是说医院那个郎医师?有一个戴着眼镜很斯文的男人,好像就是他。”

“看来他们是倾巢出动,孤注一掷了!”韦迪说道。

“一个饺子是煮,一锅饺子也是煮!怕就怕他们掩掩藏藏,既然都出来了,

正好将他们一锅煮了!”阿七说着将右手拳头砸在左手掌心里,洞内“啪”地炸起一声脆响。他侧过头,目光殷切地望着岑昌南,“岑寨主,那个日本人野武,是不是被我们仲家人杀死的?”

“他该死!一个日本人,不好好在他们日本呆着,跑到咱中国这里偷那里抢的,还打红崖洞的主意!”岑昌南目光冷森森的,“那个刘胖子要不是跪下来求爷爷告奶奶,说自己是中国人,跟着日本人跑完全是被逼的,他也得死!”“刘胖子?刘一索?”阿七问了一声,岑昌南并没有回答,也许他并不知道刘胖子叫什么名字。

“那个老东北呢?他是怎么死的?”韦迪问道。

“老叫花子是咋个死的,红崖寨没有人晓得。”岑昌南目光看向洞穴深处,“他肯定是日本人杀死的,因为那个时候日本人已经控制了孔明祠,估计老叫花子去孔明祠找吃的,看到了日本人的一些阴谋,日本人将他灭了口。”

“孔明祠被日本人控制?”韦迪不解。

岑昌南点了点头,“孔明 祠原来是我们的望风点,祠里的都是我们仲家人。

野武死后,经常有人装神弄鬼前去骚扰,我们的人就撤离孔明祠,将防范重点转移到红崖洞。”

“这么说,老东北见到的鬼影并不是仲家人装的,孔明祠里的毒气,也不是仲家的蛊毒了?”白力问道。

岑昌南点了点头,“我敢肯定,那些都不是我们仲家人所为,仲家人的蛊毒:只针对罪有应得者。

“我父亲他们当年进了红崖洞,听说也死了几个人,难道那些人也是罪有应得吗?”那云聪问,声音有些高。

“该死的就得死!”岑昌南语气冰冷,“圣明的竹王英灵绝对不会让一个好人冤死!”

“难道我父亲也是该死的吗?”那云聪愤懑地看着岑昌南,“他一生热爱仲家文化,把仲家人当成自己的亲人,难道他的死也是竹王钦定?难道他的死也不冤?”

“....你父亲?.....他是涉足太深。”岑昌南目光躲闪着,“这是铜鼓魔咒!”

见那云聪似乎还想说话,韦迪捏了捏她的手,目光望向岑昌南,“魔咒?”

“相传,汉朝大军到来之际,夜郎竹王率王公大臣来到红崖洞。他亲自在国师孟姜打造的国器对雌雄铜鼓身上演奏神曲《铜鼓十三则》....”

《铜鼓十三则》?”白力露出一脸不解,“不是《铜鼓十二则》吗?怎么又变成《铜鼓十三则》了?”

“原来是《铜鼓十三则》。后来,一位守护铜鼓秘密的仲家先辈为了不让夜郎宝藏被人盗去,将第十三则毁了,就只剩下《十二则》了。”岑昌南说着呈现一脸虔诚,“竹王是仲家 人心目中的神灵,仲家人认为,他能驾驭太阳,呼唤万物。竹王演奏完《铜鼓十三则》,太阳瞬时普照红崖,红崖上出现了一串奇怪的符号,并开启了一扇神奇的门扉。夜郎王命随从把举国财富全部藏在红崖洞中,所有王公贵族跟在他身后,走进这个深如大海的洞穴。”

“这样说来,夜郎宝藏确有其事咯?”韦迪笑着问。

“传说而已。”岑昌南不置可否,“据说汉朝大军来到盘江后,搜遍山川洞穴,查遍城镇乡野,都没有找到夜郎君臣的踪迹,也不见夜郎遍地黄金的踪影,神奇的夜郎国连同它让大汉朝眼红的财富,一夜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在历史上留下一些似是而非的掌故;汉朝派去红崖洞探寻的人,也像那些进了红崖洞的夜郎君臣,进去后就再也没有出来。’

时间的消磨,让那云聪淡忘了养父被害的伤痛;来到永丰,那些越来越清晰的传奇,让她的注意力逐渐转移。岑昌南的叙述,让她融入到古夜郎的历史之谜中。她眼光迷离,喃喃自语,“有时候,传说也是历史啊岑昌南慈爱地看了她一眼,“人们相信,只要找到传说中那对铜鼓,雌雄合壁演奏神曲《铜鼓十二则》,就可以打开红崖上那一扇门扉,获取夜郎王朝藏匿在里面的神秘宝藏。古往今来,无数人慕名而来,想打开那扇神奇之门,获取富可敌国的财富。”岑昌南叹了口气,“千百年来,铜鼓现世不少,宝藏却毫无踪迹。历史上,几度传说雌雄铜鼓现身江湖,为追逐铜鼓,掀起了无数次血腥杀戮....摊雄铜鼓成了一个神秘的魔咒,让诸多贪婪者、无辜者血洒江湖....”

“很小很小的时候,我就听过这个传说了。”一个警察说,“难道真的要雌雄铜鼓共同演奏《铜鼓十三则》,那扇门扉才会打开?夜郎宝藏才会现世?可是现在只有《铜鼓十二则》啊...”

岑昌南看着说话的警察,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

队伍走过一段近五百米的平坦洞厅,面前出现了通往地下深处的狭窄天然石梯。往下走了百十来步斜坡,他们到了一个宽大的洞厅。洞厅里钟乳石千姿百态,火光映照下,洞厅熠熠生辉,有如仙境。

韦迪看看金碧辉煌的钟乳石,回头望着岑昌南,“怎么还没有那几个日本人的踪影?这个洞穴到底有多大啊?”

“这只是红崖洞入口的一部分。”岑昌南淡然笑着,“红崖洞有三重洞天,每一重景象各异。”

“三重洞天?”韦迪看着岑昌南,见他笑而不答,就回过头去看气象万千的洞厅,“我们得抓紧时间啊,可别让日本人占了先机!

“就凭他们几个毛人?”岑昌南淡然一笑,“这个洞厅我已经来了不下十次,至今里面的弯弯拐拐我还没有搞清楚一半,更别说那些遍布的机关暗道,如果他们现在还活着的话,算他们命大!”

“里面还有机关暗道?”阿七哈哈笑起来,“我看没有这么凶险吧?‘盲人洞’的传闻确实让人恐怖,不过现在看起来,并没有一点让人恐怖的迹象啊!

“红崖洞有很多入口,这个入口平时由红崖勇士轮流把守,没有机关暗道,也没有蛊毒,是相对安全的一个。”岑昌南说道,“其他不易把守的入口,大都密布蛊毒,不作防范随意进入,即便不丢性命,也会导致失明。”

“真有蛊毒啊?”一位宪兵有些心虚地问。

“也不知这些蛊毒是哪朝哪代就布下的,历经千年,依然杀人于无形,可能是因为洞里环境相对封闭吧?或者是洞里有自动生成蛊毒的机关?”岑昌南一脸迷茫地说。

岑昌南带着众人,绕过洞厅里一棵高大的石钟乳,走进一条十分狭窄通道。

通道仅容一人通过;两边钟乳石嵯嵯峨峨,不时牵扯着人的衣服。行了一程,岩隙中有水声传出来,潺潺作响。水声有时来自头顶,有时来自洞壁,有时来自脚下,一路相伴,仿佛一首绵延不绝的田园乐章。冰凉的水滴滴答答掉在人们的脖颈上,感觉很不舒服,就像是树枝上掉落的山蛭一样。

洞穴总体向下延伸,地下河一直与洞穴相伴而行。地下河的水位有时高过洞穴的位置,如果有人用炸弹将洞壁炸通,他们就要变成一群无处可逃的鱼!

这样想着,韦迪回过头,握了握那云聪的手,那云聪对他嫣然一笑,一副沉醉在隔世仙境里的样子。

空气渐渐稀薄起来,火把在人们的头顶映出一圈黄色的光晕。走了半个多小鼓

时,洞穴突然宽敞起来,一扇雪 白的石门挡住去路。石门很宽大,有二十来个平方。火光映照,石门上一头凶猛的犀牛怒视着他们,似乎要向他们扑过来。

要继续向前行走,只有穿过这道诡异的石门。阿七抢步上前,准备去推石门,岑昌南急忙喝止,“不要乱动!”

阿七闻声止步,茫然地回过头。韦迪面露讶异之色,“昌南叔,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噬人门吗?”见岑昌南点头,韦迪转过头看着满脸茫然的阿七,“这个壁画,是仲家铜鼓上面的标志性图案,传说中,这个犀牛图会吃人。”

“这个犀牛图会吃人?”众人不解,阿七说出声来。

“我估摸,在这个石门的后面,有两条通道,一条通向天堂,一条通向地狱。”韦迪看着岑昌南,想从他的表情上印证自己的猜测,“两条通道由不同的机关控制,如果不小心打开通向地狱的通道,只有走向死亡。”白力点了点头,岑昌南面无表情,韦迪从他的脸上看不出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岑昌南伸手在犀牛右肩胛突起处摁了一下,一阵沉闷的“隆隆”声从门内传来,他们的脚下开始抖动。片刻,石门上的犀牛嘴突然洞开,就像帘幕一样,在半腰处往上拉开一条缝隙。

韦迪心里嘀咕,如果不小心弄错机关,石门可能就会向下打开,里面或者有机关暗器,或者有索人性命的蛊毒,虽然进入方便得多,但那肯定是一扇通往死亡的不归路。

岑昌南带头进入犀牛嘴,韦迪回过身,将那云聪拉了上去。队伍鱼贯进入,犀牛嘴里铺展开又一个洞穴,比刚才走过的要低矮一些,总体呈向下倾斜趋势。

众人在洞穴里走了几步,身后又传来沉闷的“隆隆”声。回过头,犀牛嘴已经合.上。向前走了数百米,洞口已隐隐在望,隐隐约约还有哗哗的流水声传来。

又走了百余米,他们走出洞穴,雪亮的天光晃得人睁不开眼。

他们来到的是一处天坑,天坑十分宽敞,足有三四千亩面积。除了那些长在半壁上的高大榕树和一些灌木乔木依然保持着原生态,荒草萋萋的石板道路纵横其间。那条一路陪伴他们的地下暗河在洞口旁边出露,被沿着岩壁的水渠.

引着,绕着天坑流淌;每隔一段距离,有小沟渠从水渠里分出来,将渠水分布到天坑各处去。天坑崖壁上,有洞穴掩映在绿树荫影里;石崖底部,有石梯通向崖壁洞穴。

循着河道,他们走了半天,仿佛在远古时代的桃花源里穿行。他们中的很多人,都生在永丰长在永丰,但没有几个人知道,在这块土地上,还有这样一块与世隔绝的人间仙境。

过了好一会,韦迪从沉醉中回过神来。他明白了岑昌南说的“洞天”的真正含义,缓缓舒了一口气,收回迷醉的目光,“昌南叔,传说中的夜郎国藏兵洞真的存在吗?”

“你看这块与外界隔绝的土地,是不是可以养活上万人口?你看这些岩洞,是不是可以藏匿数千雄兵?还有另外两重洞天,足以让生活在这里的人感到满足,感到自豪。”岑昌南笑了笑,“仲家人 自古与世无争,但桃花源只是人们心目中最美好的愿想。这块土地比较起整个世界来,还是太小太小。在这个纷纷攘攘的繁杂世界,注定没有一块地方可以真正隔绝于世,没有哪个族群能够独享安宁!”

“每个人的灵魂里,都有属于自己的桃花源,为了这个桃花源,他们不惜用生命去奋斗。”那云聪目光幽幽,“我现在真正理解了,盘江仲家对雌雄铜鼓为什么会那样舍命去守护,因为那是他们的信念,那是他们心中的桃花源。”白力看着隐约在绿树丛中的洞口,神色十分坚定,“不管铜鼓的传说是真是假,不管盘江地下有没有夜郎宝藏,只要日本人胆敢觊觎,我们就要让他有来无回!”

顺着崖壁脚的沟渠一路前行,他们来到椭圆形天坑的另一端,分布到天坑各处的水流在这里重新聚合,汇成一股滔滔溪流,一头扎进崖壁下的落水洞里。溶洞口,溪流岸,绿柳成荫,百鸟鸣唱。一些没有见过的鸟儿在柳枝树尖嬉戏着,在众人眼里迷醉成一树树烂漫的花。

落水洞左侧石壁,有如城墙壁立,上面赫然镌刻“夜郎洞天”一行汉字。摩崖旁边,一个十余米的洞口敞开着,有岩燕飞进飞出。洞口离地十五六米,宽大的石梯直通洞口。

面对石阶,阿七皱起了眉头,“每阶石梯高近一米,上下不是十分困难吗?

这石梯到底是为了方便人的进出,还是为了阻碍人们进出啊?”

岑昌南笑而不答。

韦迪幽邃的目光看向石阶,回过头来,“这些石梯,既有方便人们进出的功用,也有阻止人们进出的功用。”见阿七和一帮子人不理解,他笑了笑,“这些石梯虽然上下有些艰难,但也解决了交通问题,平时可供自己人出入;如果遇到外敌入侵,石梯高差大,加上上面有人把守,进攻一方是很难攻下这座城堡的一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里面应该是一座用于防御的城堡。”众人半信半疑地看着韦迪,岑昌南微微一笑,带头攀爬起来,韦迪跟在他的身后。韦迪人高腿长,一只脚搭在石梯边沿,稍一用力就跨了上去,回过身,将手伸给跟在后面的那云聪。能歌善舞的那云聪天生一副矫健身姿,右手搭上韦迪的指尖,稍一用力,人就轻飘飘到了上面一级台阶,动作轻盈舒展。有一身好功夫的阿七也十分轻松,一边攀爬,一边跟韦迪和那云聪开玩笑。跟在后面的警察宪兵们年轻力壮,一百多级台阶爬完,虽然汗流浃背,却也神情怡然。

进入洞内,众人发现,这是一个相互连通的溶洞群,溶洞相互勾连,在山腹内蜿蜒,沿着天坑周遭展布。那些出露于崖壁的洞口,就是这些洞厅天然的窗户。光线从绿树掩映的窗户照进来,幽幽暗暗,洞厅内光怪陆离,众人眼里,迷离出一片诡谲怪诞的神秘气氛。

借着幽幽明明的光线,众人沿着溶洞群一路前行。每一个洞厅各自独立,又相互连接,互为犄角。洞中的石梯、地面以及顶部都经过人工雕琢,十分精致,仲家青年男女“浪哨”等生产生活场景铺展在洞厅四壁,造型各异的铜鼓图案更.

是贯穿洞窟始终,成了整个洞穴的主题。

韦迪走向一扇树影摇曳的洞窗,整个天坑的草木道路尽收眼底。他的眼前,不禁浮现出数千年前大汉兵勇追逐夜郎王公贵族进入红崖洞,被从这些洞口飞出的箭矢悉数射杀在天坑里的场景。以前听闻那些传说,他认为这仅仅是传说而已,心中并不太相信。现在他明白了,有如此要塞,加上通道中密布的机关暗道,进入的那些兵勇要是能全身而退,那才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那云聪一直走在韦迪身边,也陪韦迪从洞窗看了天坑里的风景。继续向前走时,她的声音格外轻柔,“迪哥,我在想,夜郎宝藏一定是存在的。”

“哦?”韦迪看着那云聪,等待她说出理由。

“你看这些洞穴....”那云聪目光停留在一幅凸目大嘴的仲家水神浮雕上,幽暗的光线让水神的两颗獠牙格外狰狞,“这些洞穴,一半天然一半人工,没有浩大的国力,没有充分的准备,一时半会绝对修建不成。竹王对自己的未来可能早有预感,在汉朝大军来到盘江前,说不定他已将国库中的金银珠宝藏匿在某处隐秘的地方。

韦迪点了点头,“这些洞穴,是夜郎王为自己预留的退路;夜郎国一夜蒸发,这些洞穴是历史之谜最好的注脚。我想,接下来的两重洞天,会给我们撩开更多的历史迷雾。”

他们来到洞穴尽头,走在最前面的一名宪兵突然惊叫起来,“死人!”韦迪加快脚步走过去,洞厅石壁前躺了三具死尸,白力和阿七正蹲在尸体旁边查看。他蹲下身去,看到死者脚上穿了一双胶鞋。阿七将尸体翻过来,每具尸体的面部均插了一支箭矢,箭矢竹制,露寸许在肉体外面;死者伤处只有少许血迹溢出,血迹已成褐色。

“这三个人穿的是力帆牌胶鞋,从这点初步判断,他们应该跟野武是一伙,都是日本特工。”白力站起身,看着韦迪说道,“只是这些伤并不致命,他们都没有太多的血液流出,怎么会导致死亡呢?”

“见血封喉!”韦迪肯定地说,“这些箭矢 上涂了见血封喉的剧毒,只要被蹭破一点皮,须夷就会死亡。”他看着洞壁上凸着双目的水神雕像,疑惑地皱起眉头,“这些箭矢是从哪里来的呢?”

没有人回答,阿七也疑惑起来,“他们不是来了几十个人吗?怎么只有三具尸体?其他人去哪里了?”

“他们肯定进去了...”一直沉默的岑昌南也是一脸疑惑,“他们怎 么会知道这里的机关?难道有知情人给他们带路?或者天岭孟家的《夜郎洞天图》真被他们窃去了?”

“进去了?进哪里去了?”一名警察不解地看着岑昌南。岑昌南没有答话,伸手向水神凸起的眼球点去,随着一阵“隆隆”声,石壁裂开一扇门来,一个黝黑的洞口出现在众人眼前。

韦迪看到,岑昌南点的是水神的左眼球。他想,这些人是不是点错了开启机关的部位?

众人走进洞口,几个宪兵点燃手中火把,黑黝黝的洞穴顿时光亮起来。这个洞穴只是一个通道,走不多远,他们来到一片相互连通的洞厅,洞厅的布局跟上面一层洞厅差不多,只是没有天然的采光窗口,没有火把,就一抹黑。每个洞厅都规整地支了一些条石,上面摆放了一 些木板,成了一张张简易床,这里显然是供成守士兵休憩的地方。韦迪仔细看了一下,木板年代并不久远,肯定不是夜郎时候留下来的。

那云聪来到韦迪身边,也留意了条石上的木板。她凑近韦迪身边,低着头,声音很低,显得很不经意,“迪哥,红崖寨守护的,不仅仅是夜郎宝藏啊。”

韦迪笑了笑,声音也很低,“其实这些,也是夜郎宝藏,是盘江仲家人心目中的神圣!”

那云聪点了点头。他们跟上前面的队伍,队伍中一片赞叹,大家为身边这块以前并不知晓的洞天感慨不已。队伍仿佛成了一支旅游团队,大家似乎忘记了此行的目的。

洞厅相连着,逶迤向前。洞厅之间,不时有岔洞延伸向地底深处。一位警察举着火把,走向一个黑黝黝的洞口。他的脚步还没走到洞口,身后响起岑昌南冰冷的声音,“你不要命 了?回来!

那位警察一激灵,退回到队伍之中。

“这里的许多洞岔,我都没有去过。寨子里曾经有几个人好奇,想进去看看,结果一去无还。”密封的洞穴里,岑昌南的声音格外清晰,“这里机关重重,我希望大家管好自己的好奇心,不要稀里糊涂做了冤死鬼!”不知何处有冷风吹过来,大家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第二层洞穴似乎比第一层 要漫长,他们不知道在洞穴里走了多久,相继到来的饥饿感让他们知道,现在到了每天吃午饭的时候,洞穴依然一个接着一个,似乎没有尽头。

他们来到一个洞厅,这个洞厅跟其他洞厅不同,整整齐齐地摆了十来张石桌,每张石桌子周围摆放了一些石凳,这显然是供成守士兵吃饭的餐厅。

队伍在餐厅里停留下来,仲家族人打开带来的粽子和五色糯米饭,大家津津有味地吃起来。韦迪很快吃完,走进紧邻着的一个洞厅。洞厅稍小,里面有用整块石头雕成的石头灶,这显然是一个灶房。石头灶上面,有一条裂隙通向外面,他挨近裂隙,虽然看不到光亮,但嗖嗖有凉风吹进来一这应该是这个灶房的排气孔。

见右手边有一道石门,韦迪走了进去,看到里面有石碾石磨,还连接着一个相对独立的洞厅一那应该是堆放粮食蔬菜的场所。

回到餐厅,众人用餐完毕,队伍继续在弯弯拐拐的洞厅里前行。洞厅里已

没有石桌石凳,也不再有木板床,供人栖息的痕迹渐渐淡去。这些相互连接的洞厅,用途很单一,仅仅供人通行,是一条过道。

渐渐有水声潺潺入耳,洞顶有水珠嗒嗒落下,地下暗河又与洞厅相伴而行,并在最后一个洞厅里出露,汇聚成一片清澈的汪洋。水面浮着一些岩浆水凝成的石荷叶,水里有鱼虾在游动。鱼虾通体透明,不留意根本看不出来。

在大家的感叹声中,响起岑昌南低沉的声音,他的声音在水洞四壁回响,“大家跟着我的脚步,千万不要走错了!”

韦迪心里一激灵:难道,这看似平常的水里面,也暗藏玄机?他不敢大意,回头将岑昌南的话重复了一遍。

队伍又开始前行。岑昌南带头,脚步在水面漂浮的石荷叶间腾挪。石荷叶间的距离,有长有短,火光映照水面,仿佛碧空中的点点繁星,有光影在洞壁四周摇曳,他们产生了在夜空行走的感觉。

岑昌南的脚步迈得很慢,似乎是为了让跟在身后的人看清他的落脚点。有时面前明明有一块挨得很近的石荷叶,他偏偏选择远处的石荷叶落脚;有时正前方有三张石荷叶铺展在水面上,他不走最中间那张,或左或右,让人找不出他落脚的规律。

韦迪让那云聪紧跟着岑昌南,他跟在那云聪身后,眼睛紧紧盯着那云聪的脚步,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的意外。

转过一个弯道,到了下一个洞厅,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惊呼,队伍戛然止步。

韦迪回过头,他雄浑的声音在溶洞里嗡嗡作响,“怎么了?”拐弯处的阿七正在回头查看情况,闻声回过头来,“长官,警察局的一位弟兄踩错了石荷叶,石荷叶沉进水底,他后面的一位弟兄准备去拉他,也失足沉了下去。”

韦迪回过头,眼睛求助似的看着岑昌南,“昌南叔,有办法救他们吗?”岑昌南摇了摇头,声音很冰冷,“不想死在这里的,就千万不要踩错了位置!”说着回头,准备继续向前走。

“昌南叔,等等,我去看看!”韦迪说着,不待岑昌南回答,转身向来路走去。他实在不忍心让弟兄们不明不白地死在这里,他要去看看是怎样的陷阱吞没了两个警察。

他踏着站了人的石荷叶,快速向后面走去。站在石荷叶上的宪兵和警察,纷马

纷侧身让他。转过洞弯,白力和几个警察正在看着水面,水面还在打着旋,一块石荷叶正在缓缓从水里升起来,上升的石荷叶左右,各有一张石荷叶,右面的石荷叶上,站了白力和一名警察。

“他俩就是从这儿掉下去的?”韦迪问道。

“我走在他俩身后,眼睛不打转地盯着前面的脚步。”白力身边的警察说,“也许是水面反光晃了眼,王老七踩了中间那张荷叶,听到他的叫声我抬起头,看到他后面的张老三迈出半步,伸手抓着他的衣领,也被拽到水里。水里卷起很大的漩涡,把他俩都吞下去了....”

韦迪“哦”了一声,眼睛看着已经升到水平面的石荷叶,抬起右脚,就要踏上去。“你干什么!”白力惊呼一声。韦迪脚尖在石荷叶上轻轻点了一下,他还没有感觉怎么着力,“哗”的一声,石荷叶像一条受惊的鱼儿,极其快速地向水,里滑下去,一个巨大的漩涡出现在众人眼前,水流旋转的“哗哗”声清晰可闻。

韦迪收回脚,心中暗暗感叹仲家先祖的睿智。机关设在旱地,大多数有心涉险者都会有所提防;设在这波澜不惊的池水中,有几个人能够想到?

想着,韦迪抬起头,看着后面一长串警察和宪兵,还有跟在警察和宪兵身后的仲家儿郎,“大家一定要看清楚前面人落脚的地方,千万不能慌乱,走慢点都行!”

警察和宪兵应诺着,韦迪回到那云聪身后。经历刚才的生死,韦迪更不放心让那云聪走在自己的视线之外。

队伍先前的速度本来就不快,现在更加慢了下来。走了半个时辰,他们来到洞厅尽头。水流打着旋,在他们的右手面钻进地下,“哗哗”流淌声在洞厅里格外震耳。

石荷叶延伸处,有一块坪地连接洞壁,洞壁上有一个水神图案,露着獠牙,面目狰狞。坪地不宽,仅容三五个人站立。岑昌南和那云聪站到那块坪地上,还在最后一块石荷叶上的韦迪看到那云聪浑身颤抖了一下,用手掩住嘴,回头惊恐地看着他。他一步跨到坪地,看到石壁前,躺了两具尸体,尸体穿着力帆牌胶鞋。

那云聪掩着嘴没有惊叫出声,显然是怕惊了身后人的脚步。他轻轻握了握那双有些冰冷的纤细手指,眼睛看向岑昌南。岑昌南伸手点向水神的右眼球,一阵沉闷的“隆隆”声响起,面前的洞壁一分为二,天光从裂开的石缝里“哗”地流进来,韦迪和那云聪急忙伸手遮住眼睛,身后传来两声“啪啪”的落水声。韦迪的眼睛逐渐适应了突然的明暗变化。他回过头,看到两名宪兵正撑着石荷叶边沿,艰难地往上爬。显然他们是突然被强光晃了眼,失足掉进了河水中。他心里不禁有些埋怨岑昌南,打开石门也不提醒后面的人一声。不过看得出来,挨近石壁的这些石荷叶,似乎并没有暗藏机关。

岑昌南和那云聪走出洞去,韦迪站在坪地边,让跟上来的人通过。大家走过他身边时,也看到了那两具穿着力帆牌胶鞋的尸体,见韦迪神色自若地站在那里,也就没有表现出过分的惊讶,瞥了一眼,就匆匆走了过去。

踏上坪地,白力和阿七也留了下来,他们跟韦迪站在坪地两边,看着近百号人从面前走过。所有的人出去后,白力和阿七蹲下身,查看躺在地上的尸体。尸体同样面部中了竹箭,伤口处溢了少许的血。白力用手触了一下血液,血液还有些粘稠。他抬起头,目光幽邃地看着韦迪,“最多死了一个时辰,日本人估计就在前面不远。”

“这些狗日的,不好好在家里呆着,跑到中国来喂野狗!”阿七愤懑地说着,抬起脚,把尸体踢进河水里。尸体在漩涡里转了两下,被猛地吸进水流中,瞬间没了踪影。

韦迪抬起头,他没有看到水神雕像,雕像随石门掩进了石壁中。“岑寨主这次为什么点右眼球呢?”他自言自语。

“什么右眼球?”阿七迷惑地看着韦迪。

“哦....”韦迪回过神来,“在 上一层洞厅,我看到岑寨主点了水神像左眼球,石门自动打开;在这里,他点的是水神像的右眼球....”

“啊?”白力有些吃惊,“一下左一下右的,外人怎么搞得清楚这些门道啊?”

阿七哈哈笑起来,“难怪难怪,这里又躺了两具日本人的尸体!他们一定是按照上面的方法,想打开这道石门,结果吃了哑巴亏!”

韦迪他们走出洞厅,站在洞前等候的岑昌南在洞壁摁了一下,山崖间传来石门移动的沉闷声响,洞壁缓缓合上,俨然一个没有缝隙的整体。回过身,天空沉石璧,远山朦朦胧胧,暮霭如绸似纱,环抱着一片平畴的田坝。

这是一个迷人的天坑,比先前那个天坑更加宽阔,更加美丽。周围虽然群山逼耸,但离得较远,全没有那种身处一般天坑的逼仄压抑感觉。这个天坑的规模,已经超出一般天坑的范畴,算得上是一个小盆地。小盆地里,杂草丛生,灌木成林,依稀还能看出其间规整的地块,遗留有人类曾经耕耘的痕迹。

韦迪看到那云聪正在一块坪地上翩翩起舞,几个仲家男儿围着她,为她伴舞;天地间回响着《铜鼓十二则》的沉浑韵律,这是围观的仲家汉子口中哼出的旋律。

韦迪挤进人堆,与那云聪一起,跳起了仲家传统歌舞《山情水韵》。仲家是一个崇拜自然的民族,大自然的山水树木在他们心目中神圣庄严,他们赋予这些与自己息息相关的事物以神灵的地位,定期祭祀,几千年来从没稍息。能歌善舞的仲家人将自己对山水自然的感受谱成歌编成舞,世代传唱辈辈传承,把文化的基因融入到子孙的血脉里。早年在盘江时,耳濡目染,韦迪和那云聪学了不少仲家歌舞,《山情水韵》是让他们记忆犹新的歌舞,一直燃烧着他们的血液。

《山情水韵》场面宏大,需要千面铜鼓伴奏,需要上千男女伴舞,这些条件这里并不具备。但走出洞穴,一眼看到这美轮美奂的山野田畴,听到盆地里潺潺流淌的溪水声,那云聪的脚步忍不住流水一般飘动起来。仲家汉子围过来,一些人哼起了《铜鼓十二则》的韵律,一些人移动行云流水般的脚步,为她伴舞。

那云聪跳时,表现得更多的是水的柔情,她跳得如醉如痴,围观者一脸沉醉;韦迪的加入,把山的刚劲揉进了水的柔情中,现场气氛顿时热烈起来,《铜鼓十二则》的哼唱声震荡着山水流云,沓沓沓的脚步踢动声让这块沉睡千年的土地沸腾起来,现场所有的人都加入到舞蹈行列中:岑昌南舞步沉健,那些警察宪兵有的跳得娴熟,有的跳得生硬。不管舞步如何,大家的沉醉是一样的,人们都忘情地把自己的身心交付给了这方山水,交给了这个夜郎二重洞天。

一曲《铜鼓十二则》跳完,暮色已经笼盖四野,众人大汗淋漓。人们就地躺在草坪上,盆地里夜风习习,天幕上繁星点点,一弯月牙挂在东面黝黑的山头,温情脉脉地注视着这群忘情的不速之客。

躺了一会儿,这帮人不再忘情,饥饿这个现实问题摆在大家面前。警察和宪兵队伍来得匆忙,没有带干粮等必备物资。岑昌南的队伍虽然有所准备,但一支队伍的粮草要解决两支队伍的需要,显然是一件让人头疼的事情。

岑昌南预备两天用的粮食,吃了两顿,就已经告罄。当最后一个粽子被一位饥饿的警察送进嘴里,岑昌南跟韦迪谈起了口粮不足的问题。韦迪无奈地苦笑着,“到哪山砍哪柴,活人总不会被尿憋死!”

“说不定那些日本人为我们带得有呢!”阿七嘻嘻哈哈笑着,“在前线的时候,遇到没有饭吃的情况,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自己去敌人的锅里打!”

“只要解决了这几个日本人,吃饭问题应该好解决。”韦迪点头表示赞同,“要解决他们,显然比在前线解决整编师团的敌人容易多了!”他们不仅没有带活命的口粮,而且还没有准备野外宿营用的帐篷,但韦迪并不担心这个问题。天坑四壁,岩洞密布。这些冬暖夏凉的洞穴,绝对是栖身的好场所。

吃过晚餐,岑昌南带着他们继续前行。沿着顺山脚延伸的水渠一路 行进,许多坍塌的石墙在夜色中颓废着。虽然已经看不清楚这些建筑曾经的面貌,不过从遗留的痕迹,依然可以看出当年设计者的匠心。居住区域,休闲场所,街井集市,各种功能区隐约可见。

那云聪紧紧挨着韦迪,在众人啧啧称叹声里,声音低低的,只有韦迪一个人能够听到,“迪哥,这里好美,我好想来这里居住!与自己心爱的人,在这里搭一间茅草房,相伴终生,那将是多么幸福的事情啊!

“云聪,我也想啊...不过,现在还有许多事情等待我们去做。日寇没有离开中国,中国就没有一块地方是真正的世外桃源;当年夜郎贪图一方安宁,结果招来了亡国的命运。”韦迪轻叹一声,“我只想等到日寇被赶出中国那一天,再到这里来考古,揭开夜郎国的惊人秘密。”

走了一个多时辰,月牙悬挂在头顶,他们面前出现了一壁石崖,石崖直插云天,崖壁上,密密麻麻挂满绿色的藤条,藤条粗如牛腿,可能已经生长了好几百年。分布在盆地里的溪流小沟又集中起来,汇集成一条哗哗流淌 的小河,小河跌跌宕宕地流向石崖,一头钻进石崖的裂隙里。

岑昌南带着众人,走近石崖前一座绿色的山堡。直到他伸手去摁墙壁上的机关,众人才发现他们看到的山堡,其实是一座石头建筑,因为房顶上覆满了绿色藤蔓,没有谁看清楚它的本来面目。

随着一阵“隆隆”的开启声,石门从中向两边滑进石墙里。跨进石门亮起火把,他们发现走进了一间石头殿堂。除了夜色中大家看到的部分,石屋还延伸进了石崖中,一个经过修整的溶洞成了石屋的一部分。

石殿内部十分宏大,壁上雕龙画凤,飞禽走兽,人物车马,尽皆惟妙惟肖。

石殿正壁,浮雕许多铜鼓图案,鼓面正中,雕刻夜郎竹王和其他一些仲家敬奉神灵造像,造像庄严肃穆,神情栩栩如生。石殿东侧墙壁,有大半壁被凿削平整,上面刻满了一些蝌蚪一样的文字。

韦迪仔细辨认,发现这些文字跟红崖上的天书文字差不多。他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就回过头看着岑昌南,“昌南叔,这间神殿,是不是夜郎洞天的官厅啊?”

岑昌南点头,“仲家官厅,在仲家心目中是神灵所在的地方。一般的仲家官厅,是仲家寨老仲裁族中矛盾,解决族人纠纷的地方;这个官厅,根据族中传说,是夜郎竹王处罚违犯族规者的场所。”

“相当于现在的法院吧?”韦迪问。

“可以这样理解吧。”岑昌南淡淡地说。

说话间,身后响起一阵隆隆声,回过头,石门正缓缓合上。岑昌南飞身掠过去,可是已经晚了,到石门前时,石门只剩下巴掌大一条缝。

在石殿外开启石门,他们并没有十分明显的感觉;身处殿中感受石门关合,震动有如地震一般。震动平息下来,岑昌南魂不守舍地喃喃自语,“他们也来了...”

“他们?谁呀?”韦迪 不解地问。

岑昌南“哦”了一声,但并没有回答韦迪的问题。那云聪笑了笑,“昌南叔,马柏杰有那么可怕吗?”

“你怎么知道是他们?”岑昌南吃惊地看着那云聪。

“我听到了马柏杰的脚步声,还有马卓文、兰馨,还有那个老婆婆好像也来:了,他们来了好多人呢。”那云聪说。

“听到?”岑昌南看着那云聪,见那云聪点头,他目光柔和地看着石壁上的夜郎竹王像,“几百年来,马家殚精竭虑,一直对传闻中的夜郎宝藏虎视眈眈。

特别是到了马鼎荣这一代,更是用尽心机啊。”阿七去石门上鼓捣了一气,沮丧地来到岑昌南面前,“岑寨主,石门怎么打不开啊?”

“在整个夜郎洞天的石屋中,这个神殿十分特别,只能从外面打开,里面没有开启的机关。”岑昌南有些着急,“估计马家也掌握了这个机密,将我们困在这里,他们好去打开夜郎三重洞天的秘密!”

“还有日本人,他们在前面呢。”白力也焦急起来,顺着石屋墙壁仔细查看,希望能找到开启的机关。

“别费心机了,我找了很多次,没有。”岑昌南说。

“干脆用两颗手榴弹,这个石门应该炸得开!”阿七又回到石门边,观察了下,得出结论。

“万万使不得!”岑昌南急忙摆手,“夜郎洞天,洞水相伴,洞延伸到哪里,水就流淌到哪里。如果炸开石门,可能也会震破整个暗藏的水体系统,洪水溢出,不光是这个神殿,整个夜郎洞天可能都要变成泽国!”阿七像一头被困的雄狮,在石屋里踱来踱去,他突然停下脚步,眼睛红红地看着岑昌南,“那怎么办?总不能就这样在这里等死吧?”岑昌南无奈地笑了笑,“在外面没有人来为我们打开石门之前,我们只能在这里呆着。”

“反正现在也出不去,大家不如就地休息,休息好了再想办法。”白力说道。众人灭了火把,石殿中一下陷入洪荒时代的黑暗。一天一夜的奔波劳顿,让石屋里很快响起鼾声。那云聪挨着韦迪靠在石壁上,她附在韦迪耳朵边,声音蚊蝇般飘渺,“迪哥,我听到石壁里有水声,水流似乎很大。”韦迪听了一会儿,耳朵里除了满屋子的鼾声,就是一片寂静,不过他还是点了点头,“岑寨 主说的,应该不假。我们一路走,洞厅一路向下,暗河一路相伴,估计这些洞穴的石壁里,大都蓄满了水,除了流动的,这些山里可能都是大水仓,不小心让水出来,可能真的会带来灭顶之灾。”

“难道我们真的就要被困死在这里吗?”那云聪说着轻轻笑起来,“能跟你死在一起,这辈子无憾!”

“别乱说....”韦迪说着,将那云聪的头揽过来靠在自己胸前,他忍了忍想亲吻她的冲动,“我没有产生遇到危险的感觉,相反觉得很安全,我们可能会很快从这里走出去。

“是吗....”那云聪说,话语里在带着朦胧的睡意。

“我的预感一向很灵....”韦迪没有听到那云聪的应答,在胸前弥漫的馨香中,飘起轻盈的鼾声,如催眠曲,他很快被带入梦乡。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韦迪被那云聪唤醒,“迪哥,迪哥,阿龙和竹妹来了!”

韦迪还没有答话,睡在不远处的岑昌南一下坐起来,“他们在哪里?”

“门外。”那云聪说。

“真的吗?”白力看向石门处,眼里只有一片漆黑。

阿七直起身,听了一下又躺下去,“云聪妹,你是在说梦话吗?静悄悄的,哪里有人啊....”他话没说完,一下站了起来,因为门上传来轻微的响动,接着石门“隆隆”地滑向石墙两边。一缕熹微的光从敞开的石门流淌进来,手里拿着一条丝巾的岑竹妹和背上背了一个竹篓的阿龙出现在熹微的晨光里,石殿里一下充满了笑声。

岑竹妹甩着丝巾,快步走到岑昌南面前,“爹,你们怎么会被关在石殿里?要不是看见云聪姐的丝巾,我们直接进了三重洞天,你们要等到哪一天才出得来哟!’

“丝巾?”那云聪说着摸了摸脖颈,“哈哈,竹妹,我还没发现丝巾丢了呢!”

“在门前桂花树脚发现的,可能是被树枝挂落的。”岑竹妹将丝巾递给那云聪,嘻嘻笑起来,“云聪姐,你咋个也丢三落四的,什么时候跟我学的啊?”四

阿龙竹篓里装的,是永丰仲家的灰粽子。岑竹妹说,是她阿妈让带来的,她阿妈怕他们带的食粮不够,召集了寨子里的几个大妈,天黑前赶出来的。

走出石殿,大家跟在岑昌南的身后,顺着石崖高耸的山脚,踩着长了一些青苔的青石板道,一路向南走去。盆地在他们眼里,呈现出梦幻般的色彩,晨雾在树丛间缭绕着,缥缈在那些残存的城垣间,他们恍若置身仙境。

岑竹妹和那云聪牵着手,跟在韦迪和阿龙身后,走在岑昌南后面。那云聪看着岑竹妹,轻轻笑着,“竹妹,你不是在天岭吗?怎么不多服侍一下公公婆婆,也跑来了?”

“老爷子接到红崖寨飞鸽传书,说日本人进了红崖洞,就派阿龙来,我就跟着来了。”岑竹妹说道。

那云聪“哦”了一声,不禁想起在天岭的经历。“阿 龙家丢失的《夜郎洞天图》,后来有什么线索吗?”

“没有。”岑竹妹说道,“孟老爷子分析,可能是宰相马家偷的,因为之前马鼎荣去找过老爷子,打探铜鼓草图和夜郎王印的事。”

“会不会是日本人干的呢?他们一直暗中运作,想获取夜郎宝藏。”那云聪说道。

“老爷子说,好像看不出有这样的迹象,不过也不敢肯定与日本人无关。”说着话,他们来到一座石梯前,石梯延伸到十来米高的半山,连接着一个宽敞的洞口。比较起一重洞天的石梯,这座石梯要宽展得多,每级三十来公分的高度,十分适宜人的通行。石梯两边,有大理石制作的护栏,上面雕刻着蟠龙图案,制作十分精美。站在石阶下,宽展的石梯逐级而上,将洞口衬托得庄严肃穆,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山野间,弥漫出一股别样的王者之气。

顺着石梯走进洞厅,前行两三百米,一扇高大的石门挡住去路。岑昌南走到石门前,蹲下身在石壁脚摸索一会,拧着眉毛站了起来。韦迪走过去,看了看石门上那两条交叉的剑形凹槽,回过头来,“昌南叔,有什么不对吗?”

“打开石门的铜剑怎么不见了呢?”岑昌南一边顺着洞壁寻找,一边说。

韦迪回过头去,看着紧跟在身后的警察宪兵,“找不到铜剑就打不开石门,大家赶快找一下。”

警察宪兵一字排开,在洞厅里寻找起来。一会儿阿七叫喊着走过来,“岑寨主,你看是这个吗?”

岑昌南接过阿七手里的两柄铜剑,“就是它。”说着将铜剑插进石门的两个孔洞里,石壁上,一扇略小的石门轻悄悄打开,岑昌南将铜剑插回石璧下一个隐秘的石洞里。

韦迪不理解,他看着岑昌南,又看看紧闭的大门,“昌南叔,为什么不打开大门呢?我看把剑放在那个凹槽里,那扇大门也打得开啊。”

“那是一扇死亡之门。”岑昌南淡淡地说了一句,带头走进敞开的小门里。

走进洞壁上打开的小门,韦迪、阿七停住了脚步,产生了晕眩的感觉,那云聪惊叫一声,站在门外的人急忙问怎么了,只听那云聪梦幻一般轻呼一声,“好美啊!”

眼前的景致,如梦如幻。水晶般的洞壁晶莹剔透,菱形的晶体反射着火把的彭

光,世界在他们眼里光怪陆离,仿佛一个虚幻的存在。这些人没有见过皇宫,他们相信,皇宫只不过是一些奢华品装饰出来的房屋,眼前的洞厅,绝对是龙宫或者天庭才有的景象。

脚步轻移,众人无语,轻轻的惊叹在洞厅里弥漫。在一扇水晶石制作的门旁边,竖着一行蝌蚪文字。韦迪和众人看不懂,岑昌南翻译:竹王寝宫。

走进竹王寝宫,一张宽大透明的水晶床置放在房间正中。岑昌南示意大家灭了火把,打开墙壁上的一个暗格,点了一支蜡烛放在里面,整个墙体呈现出柔和的橘黄,大厅周围的九个房间里都弥漫起温馨的光。

水晶宫由一个大厅和九个房间组成,除了竹王寝宫,其他卫士室、侍从室、餐厅等相对较小。看完这些房间,岑昌南在连接房间的过道尽头墙壁上摸索了一下,一扇石门哗然打开,一条黑暗的洞穴呈现在眼前。每个人跨过那扇石门前,都忍不住回过头,恋恋不舍地与水晶宫殿告别。

走进漆黑的洞穴,重新点燃火把,灰黑色的洞壁让大家猛然间回到现实,每个人都以为刚才是在梦中,但那些清晰的细节,让他们只能感叹:拥有这样的洞天福地,难怪竹王甘心隐遁,也无怪面对汉使,他会问:夜郎与汉,孰大?洞穴一路倾斜向下,他们来到第二层洞厅。这层洞厅有无数洞窗贯穿洞壁,光线从洞外射进来。透过洞窗,韦迪他们看到,外面不大的一个天坑里,环布着一溜石城墙,石城墙上,披挂着一层藤条,藤条的绿色与石崖上的绿色漫在一起,从远处看,谁也看不出这儿有一段几百米的城墙。

韦迪想,也许这就是夜郎的第三重洞天了。只是他心里有些疑惑:第一重洞天壁垒森严,外敌轻易不能进入,何以还要在此处修建这段城墙?或者,这附近就是夜郎宝藏的掩埋地,这第三重洞天的石城墙,是用来守护宝藏的最后一道关隘?

韦迪将自己的疑问提出来,岑昌南并没有正面回答。他脸上带着焦虑,“我们要加快速度啊,要是‘必死穴’不能阻止那些人,他们可能已经到红崖山了!”

“红崖山?我们不是从红崖山过来的吗,怎么又要回到红崖山去?”阿七不解地问。

岑昌南没有回答,脚步匆忙地向前走去。韦迪轻声告诉阿七:他们是从红崖山前面进来的,现在他们去的地方,是红崖山的后面。

“不是要雌雄铜鼓合璧,共同演奏《铜鼓十三则》,宝藏之门才会打开吗?

他们没有雌雄铜鼓,也没有《铜鼓十三则》,难道也能打开宝藏之门?”韦迪紧跟着岑昌南的脚步,一边走一边问。

“那是在冷兵器时代啊,我们的老祖宗当时肯定没有想到现在会有手榴弹炸弹,想不到他们精心打造的机关绝对顶不住这些现代杀器的破坏。”岑昌南头也不回地说,“我是担心如果他们用手榴弹炸开雄鼓,夜郎宝藏可能就会被他们窃去!

特别是马柏杰他们也来了,他绝对会想到这点....日本人肯定也会想到....”

“昌南叔,夜郎宝藏真的存在吗?”那云聪喘着气问。

“一切都是传闻。”岑昌南说,“这 个传说我们祖辈已经守护了几千年,我们也要守护下去一即使它只 是传说!

他们经过的洞穴里,清澈的溪流时而穿出洞壁,时而没进石壁里,在洞穴出口处,汇集成一股涓涓小河,哗哗地流向洞外的天坑。

他们随溪流走出洞穴,在耸峙的石崖下,几条小河从石壁里流出来,汇集成一条 大河水,滔滔地流向有石城墙的对面一显然,进入这个天坑,不光有他们走这一条路,每一个有水流出的洞口,可能都是一扇通向第三重洞天的门。天坑正中,有一个宏大的广场,广场周围,竖了一些石柱,一些是仲家的图腾形象,一些是弓、矛、斧、钺、戟等古代十八般兵器造型。城堡后面,石崖高耸,崖壁上隐隐露出几个黝黑的洞口,有一条石梯漫道跟中间的洞口相连。时已近午,队伍在偌大的广场中央停下来,阿龙放下竹背篼,大家围过来,取食里面的灰粽子。

韦迪见粽子不多,就随手拿了两个,一边吃,一边向广场边的石砌平台走去。那云聪跟着他走上平台,抬头看着平台两边竖立的石柱,她觉得十分好奇。

“迪哥,这个广场是做什么用的啊?好大!”

“你看看这些石柱上的古代兵器造型,你看看这个石平台,你看看这个旗杆插孔....这显然是古代的一个练兵场。”韦迪指点着说。他的眼前,似乎看到成千上万的夜郎兵丁正在广场里操练,他们吼声震天动地,群山回响不绝。

根据练兵场大小和夜郎洞天的守卫需要,韦迪粗略估算了一下,当初可能有不下三万的夜郎军队在此驻守,还有几千王公贵族和他们的家人在夜郎洞天居住。他们在这个几乎与世隔绝的天地里,肯定戍守了不少岁月。

千年夜郎之谜,可能就要在自己的目光注视下揭开,韦迪的心里,涌动着莫名的兴奋。

队伍稍事休息,又向两百米开外的石城墙走去。拂开掩映城门的藤条枝蔓,古城墙环抱的石崖展现在眼前。古城墙全石砌筑,高近五米。城墙后面,垒砌了高三米的马道。城门两边,有石梯与马道相通。岑昌南带着队伍,顺着从城门直通山腰的石阶,向山腰洞口攀爬;韦迪离开队伍,一个人走上石马道。马道宽三马米余,可供三骑并行。城墙上,规律地分布着一些射孔;马道上,散布着一些防御用的垒石。

韦迪发现,褐色的古城墙后面,根本没有什么建筑,古城墙环卫的,显然是山腰的洞穴,和那些洞穴里的秘密。

韦迪在溶洞口赶上大部队,大部队正在看洞口石壁上竖排的一行蝌蚪文字,和旁边那一行汉字。蝌蚪文没有几个人懂,汉字那些读过几天书的警察宪兵都看得明白。一位宪兵声音颤抖地念出声来,“进入者,必死!”

“莫非,这也是铜鼓魔咒?”一个警察疑惑地说。他接着说起在永丰一带广为流传的故事:清朝早年,藏在永丰文昌宫里的一面铜鼓失窃。第二天,永丰城里一位惯偷死在家中,死状极其凄惨:双眼球被挖出,整张脸皮被活生生剥了下来,那张脸皮被钉在死者的家神上,上面留下一行刀刻的文字:觊觎铜鼓者,必死!

“觊觎铜鼓者必死,被永丰人传为铜鼓魔咒。”那位警察用这句话作为故事的结尾,引得大家忍不住抬头,又看了看面前石壁上那行冷森森的文字。

韦迪回头见岑昌南自顾走进洞穴,就说道,“大家赶快跟上岑寨主,要是走错了洞岔,可能真的就没有活路了!”

大家放开脚步,追赶走在前面的岑昌南。进洞时,韦迪发现这个高大的洞口隐有石门。洞穴两边,有一条走廊式的过道,过道外面,有观察天坑动静的洞窗;过道靠山腹一边,客房似的分布着一些溶洞。韦迪想,这些洞穴,不仅仅是看守城墙士兵休息的场所,同时也是防守这个溶洞的一处要 塞一如 果城墙失守,负责看守的兵士退入洞穴,关上厚重的石门,在冷兵器时代,任你百万雄兵,也无奈其何。

洞穴渐渐黯淡下来,宪兵们点燃火把,他们已赶上走在前面主洞的岑昌南,主洞一直向山腹延伸。岑昌南突然蹲下身,低着头在查看什么。韦迪凑上前去,发现这处积了不少沙尘的地面,凌凌乱乱印满了鞋印。

白力蹲下身子,看了一下,抬起头看着前面黑黝黝的主洞,“看来他们的人不少啊!”说着又低头看了看面前杂乱的脚步,不禁嘟哝起来,“怎么会有一双警察的马靴印?”

“警察的马靴印?”韦迪细看了一下,在一片布鞋胶鞋鞋印中,确实有一双鞋印与众不同,那是中正牌马靴留下来的,厚实的鞋底让印迹相当突出。中正牌马靴,是当时警察队伍指定的装备。

“难道,你们警察队伍也有人搀和进来?”阿七说道。

“会是谁呢?”白力自言自语。

“管他是谁,反正是出窝的兔子一蹦出来一个逮一个,蹦出来两个逮一双!”阿龙走过来说道。

阿七望着阿龙,哈哈笑起来,“那天跟你去天岭对门山打猎,我还没过足瘾呢,现在可以好好过瘾了!”

岑昌南猛地站起来,向洞穴深处走去。

狭窄的洞穴渐渐宽敞起来,他们走进了一个洞厅,洞壁上又开始有铜鼓图案出现。在洞厅最宽处,一幅竹王图像栩栩如生,有神的眼眸里,似乎有精光射出。

在竹王图像前,岑昌南作揖下跪,口中喃喃有词;红崖寨的仲家子弟跪在他的身后,行三跪九叩大礼。礼毕,岑昌南将那云聪叫到身边,扶着她的肩膀,慈爱地看着她,“孩子,如果我猜想不错,你养父那相晋当年进红崖洞遇险,可能就在这个位置。”

提到养父,那云聪一下悲伤起来。她咬着嘴唇,有泪光在眼里闪动。岑竹妹见她伤心,走过去挽起她的手,队伍又继续向前走去。走不多远,洞穴被道石门隔断,岑昌南摁了一下门上的水神眼球,石门豁然洞开。岑昌南脚步刚跨过石门,黑暗中传来一个沉稳的声音,“岑大哥,是你吗?我还以为你走到前面去了呢。”

是马老杆。岑昌南走近前去,望着马老杆和站在他身边的马柏杰、兰馨,眼睛在一个戴着面纱的女子身上停了一会,回过头盯着马老杆,声音十分冰冷,“要不是被人关在神殿里,我们确实走到前面去了!”“怎么?谁把你们关在神殿里了?”马老杆一脸茫然。

“你就别装蒜了,自己干的事咋个不敢承认呢?”阿龙冷冷地说。

“孟公子,你的话咋个让人听不懂呢?什么自己做的事?”马柏杰咄咄逼人,咋个会用如此艳丽的饰品?接着就看到那云聪软软地倒了下去。他暗叫一声不好,准备站起身招呼大家注意,脚软软的,怎么也站不起来;想喊,发不出声音。阿七发现异样时,韦迪已经倒了下去。

“王丫儿,你干哪样....”岑昌南刚叫得一声,头一耷拉,扑在面前的石桌上。

“丫儿,....”马老杆看着倒了一地的人,吃惊地望着蒙面女子。

“我们不能心慈手软,耽搁了大事。”王丫儿语气软软地说,“现在已经来到这个洞里,前面就是出口,不需要他们带路了,我们走吧。’

“可是他们....”马老杆看着倒在地上的韦迪,有些迟疑,不肯迈动脚步。

“放心吧,我用的是五更迷魂香,五个时辰后他们自然会醒来。”蒙面女子轻声说。

“等他们醒来的时候,我们已经成功了!”马柏杰兴奋地说,他的脚步迈得很快。

马柏杰走在前面,跟在她身后的马老杆一步一回头;兰馨一言不发,王丫儿柔声催促,“卓文,我们用了一生的心血,难道不就是为了这一天吗?快走吧!”

马老杆心头一震。是啊,自己付出的毕生心血,王丫儿付出的青春美貌,无数先王后辈付出的鲜血生命,难道不就是为了这个结果吗?如果不能成功,那才是对先祖王最大的不孝,对自己家族最大的不敬啊。

马老杆不再回头,加快了脚步。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迷迷糊糊中,那云聪耳朵里有沓沓的脚步声响起。脚步声似曾相识,但总捕捉不到那模糊的记忆。难道自己是在梦中?她挣扎着,想让自己清醒过来,但一切努力都是徒劳。她想喊,喊不出声;她想睁开眼睛,眼帘似乎被胶水黏住;她想动,四肢似乎不属于自己。

她不再做无谓的挣扎,听任那脚步声走近。平静下来后,她的思想终于回归。她听出脚步声是两个人发出的,一个是蒙阿瑶,一个是蒙婧花。虽然思想彻底清醒,但她还是睁不开眼睛,发不出声音,四肢不能动弹。

蒙阿瑶的脚步在相邻的石桌处停住,那云聪听到她焦急地呼喊,“昌南叔,醒醒...”

那云聪听到蒙婧花来到身边,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蒙婧花轻轻摇动着,听到蒙婧花焦急地呼唤自己的声音,“云聪....云聯....”

韦迪跟在岑昌南身后直起身,眼前是一个比刚才那个洞厅更加宽大的洞厅,他不禁在心里感叹起来:有谁知道这个夜郎洞天到底有多大啊?也许石壁上每一面铜鼓的后面,或者在哪一个不为人 知的角落,都有一扇通向宽敞洞厅的石门,那些石门,有的通向凶险,有的通往平安。

岑昌南打开一道石门,队伍在一条狭长的溶洞里走了近一个时辰;当又一扇石门被他打开,队伍走进一个十分宽大的洞道里。岑昌南说,他们回到刚才没有走通的主路。

走不多远,前面出现一个宽大的洞厅,里面置了一些石桌石凳,显然是供人打尖歇脚的地方。兰馨停下脚步,楚楚动人地看着马老杆,“卓文,我好累,停下吃点东西吧。”

马老杆点点头,“好吧,休息一会儿。”

听到要吃东西,韦迪的肚子咕噜噜叫唤起来。早上颗粒未进,中午就吃了两个黑粽子,现在天已傍晚,他突然间感觉饿得难受。见兰馨从包袱里拿出五色糯米饭,马柏杰从蜡染布袋里取出排骨粽子,他走过去,拿起小时候最喜欢的排骨粽子,剥开包裹的竹叶,狼吞虎咽地吃起来。警察宪兵见头儿动了手,也就不客气,围过来吃得津津有味。

闻着扑鼻的香气,仲家男儿咽着清口水,见头领坐着没有行动,也就不敢唐突。马老杆看着岑昌南,显得有些不高兴,“昌南大哥,你是怕有毒吗?”被说中心思,岑昌南还是一脸淡然,“你们吃,我不饿。”韦迪并不是没有戒心,只不过想到在老林子里马卓文夫妇对自己的悉心照料,心想这个人极其善良,也就放心吃了起来。他想接下来的路还很长,岑昌南就这样扛着也不是一回事,就硬塞了一个粽子在岑昌南手里,“昌南叔,这是马叔的心意呢,辜负就见外了。”

岑昌南装出确实不饿的样子,慢条斯理地吃着。韦迪回头招呼红崖寨的仲家子弟,“快吃吧,下面的路还长呢!

仲家子弟涌上来,每人分了一个排骨粽子,装粽子的布袋、装五色糯米饭的包袱已经底朝天。

低头吃着糯米饭的那云聪突然抬起头来,因为她听到了一阵细碎的声响。

在她的眼里,蒙面女子从包袱里翻出一条彩色丝巾,笑着在她眼前晃了晃,她感觉有香气在洞穴里弥漫。韦迪也看到蒙面女子掏出的丝巾,心想这个女子年岁不停地看着阿龙。

韦迪思量,争执起来,可能要耽搁行程,就扯了扯阿龙的衣服下摆,哈哈笑起来,“马叔,谢谢你在孔明祠的大义相救,你们怎么也来了?”

“想当年家兄与蒙大哥岑大哥义结金兰,曾盟下‘同甘共苦,同舟共济’的血誓,家兄得知日本人进了红崖洞,指派小弟带着柏杰贤侄前来增援,想不到竟然走到前面了。”马老杆笑看着韦迪,“就算没有这层关系,为了夜郎宝藏不落入日本人之手,有良知的永丰人也会站出来!

岑昌南不禁看了那云聪一眼,他开始怀疑那一刻自己的猜测和那云聪的听觉是不是出了问题。他回过头,笑着拱了拱手,“谢谢鼎荣兄的义举,谢谢马老弟的援手!”

两支队伍会合在一起,继续向洞穴深处进发。岑昌南在前,马老杆和他带来的人继后,韦迪、阿龙、那云聪、岑竹妹跟在后面。那云聪眼睛紧紧盯着蒙面女子的背影,看她的长发飘摆,心头不能平静。她想,这个自己那晚在下岩木屋里见到的人,可能就是传说中为了马老杆破译天书,泄露天机,受蛊毒惩罚的王丫儿吧?为了自己心爱人的事业,她牺牲了自己的青春和美貌,无怨无悔,试问天下有几人能够做到?她不禁想到自己,侧过头看了韦迪一眼,脸上飘起一阵红晕。心中暗道:为了迪哥,我也愿意!

走过一个宽敞的洞厅,前面又有石门挡路。岑昌南走上前,伸手向石门一个隐秘的凹陷处摁去,石门“咂咂”地响了两声,竟然没有打开。马老杆走到岑昌南身边,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