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我的荣光31.荣光31
连续一星期,刑慕白每天被她邀请吃饭, 每次他都拒绝, 但她似乎有用不完的耐性,被他毫不留情地拒绝不气也不恼, 今天不行明天继续。
这日刑慕白正在训练场看着代理班长杨乐带队训练,头顶的烈日似火, 穿着作训服的队员们每个都汗流浃背,但丝毫不敢懈怠。
虽然刑慕白是前段时间才调回特勤中队的,一些近两年才来的新兵蛋子从来没有见过他,但所有人都知道他,哪怕没见过也对他的名字一点都不陌生。
刑慕白,是消防队伍里公认的尖刀,带队严苛, 实行魔鬼式训练,训练起来从来不近人情。
但也就是他, 带出来的兵一个赛一个的强。
迷彩作训帽一丝不苟地扣在头上,帽檐挡住一些灼人的阳光, 在他刚硬的脸上留下一片阴影。
突然,兜里的手机嗡嗡响起来, 刑慕白收回盯着队员的视线,摸出手机, 垂头。
【林疏清:刑队长, 周六有空吗?一起吃个饭吧, 我还欠你一顿饭。】
他丝毫没有犹豫, 摁了几个字回给她,拒绝的干净利索,【不用,也没时间。】
很快,她又发了过来。
【林疏清:用的用的,必须要一起吃顿饭!你就在晚饭的时间出来和我一起吃个饭,不耽误你忙的。】
刑慕白眯了眯眼,撇头间看到指导员正往他这边走,没再回她就把手机放进了兜里。
魏佳迪站到他旁边,对他很是同情地笑了笑,有些幸灾乐祸地说:“刚才支队来电话让你过去一趟,刑队长,你怕是遇上难事喽,刚调回来不久呢啧啧啧。”
刑慕白面无表情地斜了他一眼,魏佳迪嘿嘿乐,“工作上的事不是你能控制的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感情方面能不能不让人操心?”
刑慕白哼了声,轻嗤:“让你操心了?”
魏佳迪笑道:“操心呐!都为你操碎了心!”
“三十一了唉兄弟,母体单身三十一年了,你还不急呐?都到这会儿了你还这么沉得住气,我是真佩服你了。”
“多管闲事。”他说完就抬步离开,走出一段路又回头,冲不远处训练的队员扬了扬下巴,“你好好看着他们点,不能放水。”
魏佳迪很不满地切了下,“我什么时候放过水,我那叫适度地让他们休息,只有休息好了训练的效果才更理想。”
“屁!进火场的时候有时间给他们休息养精力?”反驳了魏佳迪的话,刑慕白转回身时又道:“老子再过两个月才三十一岁,白痴,这么多年的交情算是百搭了。”
身后无语失笑的魏佳迪:“……”
大单身狗都开始计较不过生日就不许长年龄的事情了,就这还不找对象呐?
***
刑慕白换好军装开车去了支队,走到支队长办公室外无奈地叹了口气,敲了敲门,嗓音洪亮地打了个报告。
门里的男人声音也同样沉稳,简简单单地说了一个字:“进。”
刑慕白开门进去,很礼貌地顺手把门带好,走到办公桌前冲坐在椅子上的支队长许建国敬了个军礼,神情严肃而认真:“支队长。”
许建国抬头看了他一眼,放下手里忙的事情,对他努努嘴,“坐。”
刑慕白把椅子拉过来,端端正正地坐下。
“知道我为什么今天叫你过来吗?”
刑慕白看着许建国,许建国也同样盯着他看,目光探究。
年过半百的男人精神极好,红光满面,神采奕奕,满身都是军人的气概,尤其是那双黑色的眼睛,炯炯有神。
片刻,刑慕白如实回答:“知道。”
“那行,”许建国两手的十指交叉放在桌面上,“我也就不跟你绕弯子打哑语了,当年你答应过你母亲,在消防一线干到三十岁就转职,但因为这两年你外派出去进修,所以升衔专职的事才耽误到了现在,这么着,你从现在就开始准备着要考核的事情,争取尽快把这事办妥了,给你母亲个交代,也算你没有把你母亲的话当成了耳旁风。”
刑慕白默了片刻,说了声是。
支队长继续说第二件事,“关于你成家的事情,你小子也老大不小了,该找个女朋友考虑考虑结婚了。我这里还真有不错的人选,等过段时间,我带你去见两个人,亲自给你把把关。”
刑慕白听到这话的第一反应是——卧槽,这都要逼着他去相亲了?还亲自带着去……
许建国见他面部表情多少有点不情愿,轻呵:“怎么着?你小子有意见?”
刑慕白还真有意见,他暗自深深地吐气,开口:“支队长……”
“别拿之前那一套再来忽悠我,”许建国拍了拍桌子,“你现在只要考核通过就能调离前线,原来那些在一线太危险不想耽误人家姑娘的借口就统统给我收起来!”
刑慕白:“……”哦。
“还有什么要说的?”
刑慕白站起来,“报告,没了。”
许建国摆摆手示意他坐下,刑慕白落座后就听许建国说:“那就服从命令听我的,定了时间你就跟我去见见人家对方。”
说着许建国语重心长地对他说:“慕白,你别嫌我们做家长的管你太多,你爸当年……你妈就只有你和你妹妹了,小晗再强再能干,终究是个女孩子,到最后还不是靠你这个顶梁柱?你说,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跟你妈交代,以后下去了遇见你爸,怎么有脸见他?还有你爷爷和你姥爷,他们都一把年纪了,白老局长和刑老首长是都没说啥,可你真忍心舍得让他们每天都担惊受怕?说句不好听的,万一你出了事,他们就还得经历一次白发人送黑发人。”
“你想想,他们受的了吗?”
许建国叹了口气,继续道:“你孙姨可全都跟我说了,每次出了火情灾情你出任务,你妈都在家里一宿一宿地睡不着觉,她担心啊,提心吊胆,可又能怎么办,儿子有自己的坚持,当年让你松口妥协三十岁就不呆在一线还是她趁自己生病哭着逼你答应的。”
刑慕白端正地坐着,脊背挺得笔直,双手放在腿上,听到许建国的这些话后指节无意识地微微蜷缩了下,他沉默着,安静的听完许建国的话。
“慕白啊,你已经在前线呆了十年了,够了,接下来也该为自己想想,为家人考虑考虑。”
刑慕白听不出情绪地“嗯”了声。
“还有没有其他事要和我说的?”
刑慕白:“没了。”
许建国朝他摆手,“回吧。”
刑慕白站起来,把椅子回归原位,立定站好,对许建国敬了军礼就出去。
刑慕白靠着车门,姿态是不多见的慵懒,军帽被他搁在车顶,车窗是半落下来的,他的一只手肘搭在车窗的上沿,另一只夹着烟,一口接一口的吸着。
烟雾缭绕盘升,模糊了他硬气分明的脸部轮廓,阳光落下来,打在他的脸上,让人瞧不清他的表情。
当年他从军校毕业出来,本来成绩最好能力最强的她却被分到了临阳那个小县城的基层消防队,虽然一去就是班长,但他心里还是不服气,憋闷。
因为以他的能力,本能进特勤中队的。
是他母亲找了领导,领导才这样安排的,他的父亲是个英雄,他是烈士的儿子,每个知道真相的人都会听从她母亲的恳求,尽量不让他在最危险的地方工作。
因为他的就职这件事,那年刑慕白和母亲刑晗珺的关系冷到了冰点。
一年后他第一次遇到火灾,心境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休假的时候回了家,难得心平气和地和正生病的母亲谈了很久很久,刑晗珺最终妥协,但提了条件,就是他最晚在一线干到三十岁,必须转职。
之后,他顺利的被调回沈城的特勤中队,因为能力超强有勇也有谋,很快就成了特勤中队的班长。
他一步一步地走,带着兵进出火场无数次,救了太多太多的人,二十六岁那年开始担任特勤中队的队长,前年被组织上外派进修,说是外派进修学习关于消防的新的作战策略,本质到底是因为什么不用多说大家心里都一清二楚。他刑慕白就是再憋屈再不服气,也不能反抗,只得服从。
直到今年夏天他才重新回到沈城的特勤中队。
接连抽了三根烟,刑慕白才把军帽从车顶拿下来,打开车门上车从支队离开。
……
刑慕白刚回了宿舍把军装换下来,就接到了妹妹刑信晗的电话。
“哥,今晚有空吗?我请你看电影啊!”
刑慕白眯了眯眼,轻啧,“又是你自己的电影?”
刑信晗呵呵乐,“对啊,哥你真懂我!”
“现在在哪儿?”刑慕白问她。
“公寓,我要化妆,你过来接我下,然后我们就出发。”刑信晗笑说。
“嗯,行。”
刑信晗挂了电话就发了一条消息出去——搞定!
对方很快回复过来:“我这边也没问题!”
……
刑慕白接到刑信晗后带她先去饭店吃了晚饭,然后两个人才去了附近的电影院,刑信晗乔装打扮了一番,棒球帽口罩都用上了,几乎全程躲在刑慕白的怀里才没被路人认出来。
刑慕白对他这个妹妹很无奈,怕被人认出来围堵还偏偏就是喜欢这种偷偷摸摸溜出来刺激的感觉。每次都要带上他让他冒充护花使者。
刑慕白一路把刑信晗护进影厅里面,找到两个人的位置,就在刑信晗先走过去坐下后,刑慕白突然被人抬脚挡住去路,他撇头瞅过去,暗黄色的灯光下,一张未施粉黛的笑脸迎向他,林疏清勾起唇,盈盈笑语,又是那句话:“好巧啊,刑队长。”
刑慕白意外地稍稍挑眉,刚要抬脚跨过去,林疏清的脚又故意抬高了一些,她穿的白色板鞋的鞋尖轻轻蹭着他的裤腿,有点痒。
“啧。”刑慕白正想说什么,结果另外两个人已经偷偷歪身隔着他和林疏清聊上了。
“嗨!刑信晗?!”林疏清左手边的苏南突然压低声音惊喜地叫了声。
刚刚把棒球帽摘掉还带着口罩的刑信晗扭头,眼睛蓦然亮了下,像星星似的闪着光,“苏医生!”
两个人完全旁若无人的低声聊了起来,林疏清觉得自己坐在中间隔着他们真是好罪过,于是对刑信晗笑着建议:“要换个座位吗?”
刑信晗一听,立马星星眼点头,“好呀!谢谢!”
“不谢。”林疏清笑着回她,心想换了座位也没什么区别,她还是挨着刑慕白坐的,而且还成全了另外两个人,何乐而不为?
她站起来,本来用来故意挡刑慕白的脚放下去,落地。
结果一下子踩到了他的脚上,林疏清没有站稳,一个踉跄向前趴去。
下一秒,她的腰被一只特别有力结实的手臂给捞住。
就像那年她滚下楼梯时,被他紧紧箍住腰身的感觉一模一样。
“嘶……你不嫌硌脚?”
林疏清抱着抱枕盘腿坐在沙发上,手里捧着手机,在看到他的回复后眼尾微微上挑。
她白皙细长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快速地摁来摁去,打字发送:【还有呢。】
很快,他回:【没了。】
放屁!
没了干嘛对她说“林疏清,清醒一点”,他当时明明就是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儿,在担心她。
林疏清轻嗤,不满地哼了一声,把手机扔到旁边,端起倒好酒仰头饮了一口,味道很涩,微苦,她秀气的眉拧起来,却还是继续喝了下去。
直到微醉,头有些昏胀,林疏清才把酒杯放在茶几上,起身,身体微晃着进了卧室,毫无形象地趴到床上就抱着枕头闭着眼睡了过去。
另一边的刑慕白躺在宿舍的床上,睁着眼盯着屋顶的天花板愣神,脑子里想的全都是今天这场酒吧火灾的场景。
在她回头看向他的那一瞬间,刑慕白真的觉得自己回到了九年前他第一次在火场里遇到她的场景。
太像了。
那种无助绝望的眼神,和当年一模一样。
他脑海里的思绪乱飞,在想到神情不对的她想抬脚往门口走的那一刻,刑慕白的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他抬起一条手臂枕在脑后,闭上眼睛,另一只手揉了揉眉心。
这女人真烦。
什么一直都努力地听他的话好好的活着,就她今晚的表现根本不像是会惜命的人,说瞎话还真是张口就来。
他心里嘀咕着,翻了个身面对墙壁,闭上眼开始睡觉。
几秒后,翻身,换个方向。
又过了会儿,再翻身,正躺。
半个小时后,“妈的!”真是服了!
刑慕白烦躁地打挺坐起来,胡乱地在头上抓了把,掀开被子下床,穿上作训裤和鞋,拿了手机开门出去。
他先是围着操场跑了十圈,然后又走到训练场,把平时训练队员的项目用最快的速度做了一个遍。
随即又开始逮住什么项目就做上三五遍。
……
林疏清在睡梦中口齿不清地哽咽呢喃着,她的手指紧紧地揪住怀里抱的枕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怎么都不肯放,“救他们……求求你……救救他们……”
猛的一个激灵,林疏清浑身颤抖了下,她忽然睁开眼,茫然无措的一眨不眨,眼泪直接从眼角滑落。
半晌,林疏清用手撑住从床上坐起来,她用双手捂住脸颊,抹去上面的泪痕,转头就想找手机,这才想起来,睡觉前好像给刑慕白发短信后扔到客厅的沙发上了。
林疏清下床去了客厅,没有开灯,就凭借外面皎洁浅淡的月光走到了沙发边,坐下,往里面移了移,抱膝坐着,摸过手机点开和刑慕白的短信回话页面。
她翻了翻记录,然后打字。
被刑慕白扔在旁边草地上的手机屏幕闪亮起来时他正在做引体向上,他的上身只穿了黑色的工字背心,肩宽腰窄,腹部被紧身的背心完美的勾勒出来,一块一块的肌肉线条特别流畅,暴露在空气里的肱二头肌偾张,肌肉结实坚硬。
他利索地跳下来,拍了拍手弯腰拿起手机,硬朗紧绷的脸上汗珠滴滴答答地往下掉。
是林疏清发来的短信。
【林疏清:刑队长,你真不老实。】
刑慕白被她的短信内容搞懵。莫名其妙的女人。
他回道:【?】梦游?
林疏清看到他很快就回过来的问号微微讶异,她瞟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勾了勾嘴角。
这么晚了居然没有睡觉,确实不老实。
【林疏清:大半夜的跑到我梦里来,打扰我睡觉,你不累么?】
刑慕白:“……”
【神经病?】
林疏清没忍住低声短促地笑了下,细细的声音回荡在房间里,打破了黑夜的寂静。
几秒后,刑慕白收到了林疏清一条看似没头没脑但完全不能深究的短信。
她说:【队长,你身材真的,倍棒儿。】
刑慕白站在空旷的训练场内,清浅的月色洒下来,淡弱的光芒铺在他的身上,让他的气质显得更加的冷寂,他低着头,眼眸垂下,在看到林疏清的这条短信后冷冷地笑了下,磨了磨后槽牙,他攥紧手机抬脚往宿舍走去。
回到房间后刑慕白把恨不得捏碎的手机扔到床上,拿了洗漱的东西去了澡堂。
心里的火不消消他今晚大概会气的睡不着。
还真是欠教训,什么话都敢往外蹦。
林疏清等了半天都没有等到刑慕白再回她,心里想着这人大概被她闹的生气了,于是直接打了电话过去。
刑慕白在澡堂冲了冷水澡,回房间的时候搁在床上的手机正在嗡嗡响,他走过去拿起来,看到来电显示后毫不犹豫地点了挂断。
林疏清:“……啧。”
这男人,脾气还挺大。
***
晚上就是杨启华要带林疏清去相亲的时间,林疏清推脱不了,便消极对待,她不动声色地敷衍,因为昨晚没有睡好,她的黑眼圈很重,眼底都是青黑色,但林疏清一点都没有遮瑕,甚至一点妆都没有化。
而且,她还故意穿了最普通简单的宽松运动套装,特意挑了一件能让胸看起来很平的运动内衣。
男人不是都喜欢身材妖娆的女人么?那她就相貌身材全都不起眼一些好了。
素面朝天,眼底青黑,身材普通。
完美。
林疏清以这样的面貌出现在医院门口和杨启华汇合时,杨启华差点没气死。
他拎着林疏清正打算找家店直接给她化妆挑衣服,结果旁边缓缓停下一辆车,冲他们鸣笛。
副驾驶的车窗落下来,许建国和蔼带笑的面容出现在他们眼前,他爽朗地冲杨启华招手打招呼:“老杨,快上车!”
杨启华没想到会在医院门口提前碰到许建国,拉着林疏清就走了过去。
林疏清淡淡地看了眼许建国,然后安静地站在杨启华旁边听他们寒暄,从言语间林疏清知道了这个开车的人是今晚她要见的对方那边的长辈。
杨启华对林疏清介绍许建国,林疏清滴水不漏地礼貌含着笑叫人:“许叔叔好。”
许建国点点头,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番林疏清,高马尾,眉眼干净,长相是那种清淡的美,穿的简单利索,说话文静礼貌。
还不错,可以和那臭小子发展发展。
林疏清根本不知道,她今天的打扮歪打正着,因为许建国就欣赏这种穿着整齐简洁,一看就很干净利落的小姑娘。
杨启华和林疏清上车后许建国开车向他们之前约好的地点驶去,在路上对坐在后座的杨启华和林疏清说:“那小子有点事,一会儿就过来,我们到了先点菜。”
林疏清微微笑了下,没说话。
她的沉默敷衍看在许建国的眼里就成了乖巧懂事。
刑慕白到达包厢外面时已经是半个多小时以后,他抬手叩了叩门,然后推开,落落大方地沉稳道:“抱歉,有点事耽搁,来晚了。”
声音中气十足,非常有力。
下一秒,他的视线就和坐在杨启华旁边的林疏清意外的目光撞在一起,刑慕白的眼底闪过一丝和林疏清相同的意外,随即意味不明地眯了眯眼,淡然地将视线转开,歉意地对杨启华颔首。
仿佛他根本就不认识她。
林疏清在心里哼笑,昨晚不就开个玩笑而已,竟然还和她赌气。
幼稚。
两个人都是被长辈逼着相亲,能答应长辈过来已经是看在长辈的面子上,他们从始至终都是抱着敷衍的心态对待这件事,因为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也不关心不在乎,所以谁都没有过多询问对方的信息,哪怕名字。
继而就造成了现在的场面——
林疏清和刑慕白猝不及防的成了,相、亲、对、象。
刑信晗和苏南全程都在边看边聊,甚至都讨论起了电影的剧情,刑信晗中途把怀里的爆米花很大方地递过去问苏南:“苏医生要吃吗?”
苏南本来很想拿一个的,但他越过刑信晗看到了她后面那张冷冰冰的面孔,男人正目光冷然地盯着自己,眼底的探究和警惕显而易见。
苏南见过刑慕白,也知道他的身份,再加上他还是刑信晗的亲哥哥,再想怎样也不敢造次,于是对刑信晗摇了摇头,然而他还没开口说话,刑信晗就笑着说:“吃一个吧,很好吃的!”
苏南:“……”
刑信晗从桶里抓起一个给他,“喏。”
苏南心里那个激动,平常拿手术刀一点都不颤的手此时都快要微微抖起来,他咧开嘴笑,从刑信晗的手里拿走爆米花,填进了嘴里。
妈耶!超甜!!!
苏南心里的小人疯狂欢快的跳着舞,整个人都像是踩在了云朵上,轻飘飘的。
下一秒,刑慕白冷冷地哼了一声,苏南蓦地清醒过来,努力把自己那副迷哥的模样给收敛起来。
旁观了全程的林疏清听到刑慕白不屑地冷哼,她轻轻笑了下,捏起一个爆米花送到他的嘴边,刑慕白条件反射性地撇了头躲开,同时手非常快的抓住她凑过来的纤细手腕,眼睑下敛,盯着她。
影厅很昏暗,只有前方大荧幕上的投射下来的微弱浅淡的光芒。
男人的发型和九年前一样,是一成不变的板寸头,他的眼窝深邃,眸子漆黑,里面映着细碎的光,像极了黑曜石,鼻梁高而挺,嘴唇的厚度适中,脸庞硬朗线条流畅。
和九年前比起来,现在的他看起来更加的稳重沉静,尽管那时林疏清就感觉到了他身上超出年龄的成熟,但现在的沉稳凸显的更甚,仿佛不管遇到什么事,他都会沉着应对,处变不惊。
这种人是会让人不自觉就心安的,跟他呆在一起会很有安全感。
林疏清的嘴角微微扬起,歪头冲他乐,她凑近他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不用心里不平衡,我的给你吃。”
刑慕白睨她,林疏清眨了眨眼睛,“不吃?”
他的手还攥着她的手腕,刑慕白心里生出一种错觉,似乎他再用力些就会把她的手腕折断,太脆弱了。
刑慕白松开她,用手拨开她的手,“不吃。”
“哦。”林疏清撇撇嘴,把爆米花扔进自己的嘴里,慢慢地咀嚼着,转正身体继续看电影,几秒后,就在刑慕白的手搁在扶手上时,她的手突然又伸了过来,而她手里捏的那个爆米花这次直接杵到了他的嘴唇上。
刑慕白:“……”
他面无表情地瞪着她,林疏清得逞地无声笑,她偏身,在他耳边特别小声地说:“刑队长,你的嘴巴都碰到了,不吃就只能浪费掉了。”
“军人要时刻牢记不能浪费一粒粮食,”她笑语盈盈地一字一句道,“你再不张嘴我就扔了。”
刑慕白憋着气,张开嘴把她手中的爆米花吃下去,口腔里登时都是奶腥甜腻的味道。
甜的齁的慌儿。
不知道哪里好吃了。
之后电影里演的什么他全都没有看下去,嘴里那股甜腻到齁的味觉一直冲淡不下去,刑慕白偶尔会瞥一眼身旁这个一口接一口吃的欢快的女人,再淡淡地收回视线,继续微皱着眉试图把奶香味压下去。
电影散场后刑信晗去了厕所,林疏清也要去,于是两个女孩子就这么愉快地一起结伴同行了。
有林疏清陪着正巧可以护着刑信晗一些,万一被粉丝认出来也不至于没有人打掩护帮她。
刑慕白去了柜台那边排队要了瓶矿泉水,林疏清和刑信晗出来的时候就看到现在墙边的男人正往嘴里灌水。
身形挺拔站的笔直的他仰起头,细长的脖颈被拉长,性感的喉结随着他吞咽水的动作不断地滚动,眼睫下榻微垂。
矿泉水被他一口气喝下去大半瓶,刑慕白喝好后拧紧瓶盖,嘴唇上因为喝水而沾了水渍,他很自然地抬起右手,用大拇指从右向左抹了一下,动作流畅而随意,懒散中带有几分不羁,和他板着脸训人时的样子完全不同。
喝了半瓶水,嘴里的奶味终于消散,刑慕白像是有所察觉,偏头看过来,林疏清正巧和刑信晗走到他面前。
刑信晗望了望站在窗边的苏南,他还在打电话,然后转头对刑慕白说:“哥,我们回去吧。”
刑慕白“嗯”了声,伸手揽住她,将人给护在怀里,不知情的人表面看起来就像是男朋友把女朋友护在怀里那样,倒也不会很招人眼球让人怀疑,除了刑慕白的长相有点惹眼,容易吸引女孩子们的目光。
刑信晗偷偷地对林疏清挥了挥手,笑着说:“拜拜。”
林疏清也笑,“再见。”
刑慕白垂眸望着她,转身之前对她微微颔首,淡淡地说了句“走了”,随即就带着刑信晗离开。
林疏清站在原地等苏南打完电话一起走,目光一直停留在渐行渐远的刑慕白的背影上,高大的男人像是保护小孩子那样把妹妹搂在怀里护着,他的身形魁梧挺拔,肩宽腰窄腿长,长期在部队训练让他的身材很完美很标准,步子端端正正的,又沉又稳,就像他这个人。
……
刑信晗直到上了车才敢把棒球帽和口罩全都摘下来,她扬了扬眉,呼出一口气,气息还没吐完,刑慕白就边熟练的倒车出库,然后上路,边问她:“你和那个男医生是什么情况?”
刑信晗眨了眨眼睛,无辜,“没情况啊。”
刑慕白斜了她一眼,笑着哼声:“没情况你会这么乐意换座位和他挨着,全程聊的停不下来,还给他爆米花吃?”
“刑信晗,你知不知道你看电影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泄露的有多明显?”
刑信晗盯着刑慕白看,他继续没好气道:“把我盯出个洞来事实也不会变。”
“怎么认识的?”他问。
“就……前段时间生病看医生嘛。”刑信晗笼统道。
刑慕白睨她,语气严肃:“我看你根本就不是看电影去的,而是为了看某个人吧?你一刚过二十岁的小丫头片子,整天想……”
“哥你管我之前先解决一下你自己的事吧!”刑信晗突然来了这么一句,成功地让刑慕白住了嘴。
他眯起眼,眼角微挑,似笑非笑,语气不明:“嗯?”
刑信晗咬咬牙,大着胆子道:“你一门心思全都在消防上,这些年来周围有多少姑娘盯着你觊觎你想和你谈谈恋爱啊,结果你几句话就能把人给赶跑……唉,不过话说回来,今天这个,就和苏医生一起看电影的这个,我听苏医生说也是他们急诊科的医生,很厉害的,长得也很漂亮耶,而且看上去好像对你有意思哎哥。”
刑信晗继续两眼放光的对刑慕白说:“你都能看出我的事来,那应该也能感觉到这个林医生对你是什么意思来吧?我觉得这个可以,”她嘻嘻笑,“长得漂亮性格又好,而且和苏医生是关系挺好的同事,据说人超级棒,我觉得很好啊,哥你觉得呢?”
刑慕白冷冷地勾起笑,不答反问:“合着今天晚上就是你和你那个苏医生一人找了一个挡箭牌偷着约会?那这个苏医生演技也很炉火纯青啊。”假装在电影院巧遇的语气和神情,演的完全不像装出来的。
听到“约会”这两个字,刑信晗的脸蹭的一下就红了,她有点羞窘地说:“哪里啊,约会是情侣才会用的好吧,我和他现在又不是。”
“不过我是听他说你和林医生好像有些交情,所以才想出这个办法来,一举两得嘛,我们两个约一起看一场电影的目标达到了,正好也让你们相处相处嘛。”
刑慕白低低地冷哼,不知是喜是怒,只不过剩下的路,他没有说一句话。
刑信晗的话让刑慕白有些心烦。
不能否认,他对林疏清是有感情,但绝对不是男女之间的感情。
他很清楚,他之所以对她有着某种特殊的感情,还是因为当年她家失火那件事。
当年发生火灾时她才刚刚满十八岁,而他,差两个多月22岁,那时的他虽然心态上超出年龄的成熟,也比同龄人要沉稳的多,但终究只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大男孩,青涩、懵懂,说白了,也就是个愣头小子。
他们不过是因为一场大火而相识,相处的时间连两天都不到。
或许她因为他把她从火场里救出来后又在医院的楼梯里再次救了她一命而对他印象深刻心怀感激,所以这些年来她念念不忘,在他们偶然间再次相遇时会一眼就把他认出来。
但感激,并不是爱情。
报答恩情也不需要以身相许。
况且那本就是他的职责所在,根本就不需要她任何报答。
而他,那年休假回沈城和母亲谈妥事宜确定会调回沈城特勤中队,顺便从在沈城工作的好友手里拿到了闲置房子的钥匙,他想在自己离开临阳之前力所能及地帮她一些,和她好好告个别,再嘱咐嘱咐她,请一定好好活着,别再动不动就想轻生要寻死。
可他满心欢喜地跑去医院,结果等到的是她不言不语地离开,连声招呼都不打,连句告别都不说。
他的一片好心好意,根本无处安放。
初始刑慕白对于林疏清默默离开毫无音讯这件事情绪是很复杂的,不可否认是有失落,他费尽心力帮她找了住处安置她,结果她却跑了,除此之外最多的还是担心,一个刚刚失去双亲没了家的女孩子,孤身一人能去到哪里?
后来他慢慢地想通,也释然。
她这样做根本没有哪里不对和不合适。
他们其实本就没什么关系,不过就是她家失火,他把她从火场救了出来而已。
火灭了,事情了结,任务结束。
他们各自回到自己的生活圈子,他继续扛起水枪救他的火,她重新开始属于她的新人生。
一切都很好,根本不用说再见。
在部队里吃饭不说话,是纪律,也是他们早就养成的习惯。
让刑慕白填好肚子后严恒和他去了训练场,两个人边走边说,最终在草地上直接躺了下来,望着上方夜空中明亮发光的星星,聊着这些年来不痛不痒的琐事。
“杨队长现在在企业的保卫部做主管,每天/朝九晚五,还挺好。”严恒双手搁在脑后枕着,叹息道:“就是一到阴雨天很遭罪。”
刑慕白撇头,目光询问。
严恒扯了个笑,“队长有次出任务被砸伤了腰,恢复了好久才能下地走路,只不过后来只要遇到阴雨天他的腰就疼得厉害,不然哪会提早退役。”
半晌,刑慕白道:“明天一起去看看队长吧。”
严恒笑,“没问题!”
“队长看到你肯定会特别开心。”
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往事,严恒有些好奇地问刑慕白:“唉,老白,当年你突然调离咱们队不会真的是因为那场火灾吧?”
刑慕白默了默,没有立刻说话。
严恒也不在意,只是自顾自地说:“这些年来我总会有意无意地想起那场火灾,也不知道为什么,火灾给我留下的印象特别深。”
当年刑慕白带着队友冲进火场救人,撞门的其中一个队友,就是严恒。
刑慕白的脑袋枕着一条手臂,听到严恒的话后过了须臾,他坐起来,一条腿屈起,胳膊搭在上面,扭头低眸问:“当时后来经过调查警方怎么说来着?”
严恒起来,盘腿而坐,不假思索地回答:“具体原因根本就没查出来啊,只能归于防火不当。”
说完他就挠挠头,有点不解地喃喃道:“可是为什么那个女孩能活下来,她的父母却被烧死了呢?”
刑慕白的脑子有些乱,很多事情在脑子里胡乱地窜来窜去,他抬起手揉了揉眉心,低声说:“她不是后来才跑进去的吗?你忘了?”
严恒恍然大悟,“你不提我还真忽略了,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个点。”
“这女孩也是够大胆,敢往火场里冲,不要命的主儿。”
刑慕白正站起来,听到严恒这样评价林疏清,极其轻小地似笑非笑哼了声。
确实,不要命的主儿。
……
虽说只是暂时的代理指导员,还是个挂名的,但刑慕白这人向来认真,在哪个位置上就做相应的事,而且一定要做到最好。
所以隔天上午他在教室里给一群消防兵讲了一些理论,下午严恒带队去训练场,开始用刑慕白给出的全新的方案训练他们,几个小时下来,到傍晚解散的时候,已经有人在窃窃地埋怨他,说他制定的什么鬼训练方案,简直不把他们当人看。
说话的是进队没多久的新兵,还没二十岁,皮肤黑呦呦的。
刑慕白意味不明地冷笑了声,“刚才说话的那个,出列!”
男生虽然不情愿,但还是站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