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熹纪事新篇 十五
“看那根钢绳。”辟邪终于也缓缓起身,贴着崖壁站稳,在微光中指着垂在不远处的救命绳索,只消攀着绳索就能登上峰顶脱困,原是最方便的办法。
那钢绳距两人所立之处虽有一丈开外,但若攀到凸石的尽头,却是近得多了。黎灿攥攥拳,振作精神,正要动身,却被辟邪拉住衣袖问:“你要做什么?”
黎灿奇道:“我去将绳索拽过来啊。怎么?”
“以你的右臂,实在勉强。”辟邪将他轻轻推到里面,从他身前越过,认真看清了钢绳的方位,一边来回搓搓掌心,活动手指。
“你不要说我。”黎灿按住他的肩膀道,“以你现在的内息,能支撑到峰顶么?”
辟邪回首笑道:“并不似你眼见的那么危急。我的内力调息不过来,原是有其他的道理,就算是现在,对付你三四个也是绰绰有余。”
“罢。”黎灿笑着摆手,道,“主将请先行。”
辟邪点头道:“你在此切勿妄动。”说完便微一蜷身,旋即利箭般射入深渊稀薄的晨曦里,只见他身躯轻展,犹如踏着足底寒风在雪峰间凝成的利刃,笔直向那一线黝黑轻盈蹈去,直到钢绳近前方展臂捞住,身躯带着绳索不住向前飘荡去,一瞬间便自黎灿的视野内消失在白色的雪峰与白色的晨光之间。
“妙极。”
黎灿眼睁睁看着救命的那根稻草转瞬不见,又望望足底无尽的深渊,不由苦笑。孤身困于绝壁之间的时间过得极慢,他打了个哈欠,一遍遍默念辟邪“切勿妄动”的钧命,忍住素手攀爬悬崖的打算,静静看着天明。
倏然一道黑黢黢从他面前掠过,停在他的足边,原来是那条钢绳从天而降,稳稳静候。黎灿一怔间,钢绳微微又晃了晃,可见峰顶上的人任平时如何淡静如水,此刻也无暇掩饰自己的不耐烦。
黎灿笑了笑,以左臂攀住钢绳,正要沿着攀爬,那钢绳却缓缓上移,将他提了上去。千辛万苦期待逾越的冰雪巅峰不过七八丈之遥,正被阳光照得刺目,最后这一程竟是如此逍遥,黎灿亦有些哭笑不得。而其上拽动钢绳的辟邪依旧用布巾掩着口鼻,正用冰色的眼睛望着他。黎灿速速读出噤声的严命,待接近峰顶时,手足并用一跃而上,无声落在辟邪身旁。只见辟邪不知何时已将钉入崖壁的铁枪起出,连同原先垂在钢绳另一端的三足支架一并置于足边,他以眼色命黎灿藏身在积雪之后,自己向深涧里望了望,将铁枪支架与钢绳一件件缓缓抛入深涧中。
――但愿就此泯灭在黑暗中――那件不祥之物无声堕入深渊,令黎灿长长舒展了一口气。
清晨季牧峰之上意外地连风声都是寂肃,万物都被寒冷凝固着。黎灿稍仰起身,向对面峰顶望去:昨日紧随的汉子不见踪迹,似乎从未存在过,令人怀疑昨日日落之后都是虚妄。
辟邪俯下眼睛向黎灿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