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试天下第60章 番外4:琅华原是瑶台品——琅华篇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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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真的要终老这离芳阁吗?真的要做一辈子离华吗?离华……琅华……她的心里当自己是琅华,可她的身子已只能做离华!这卑贱污浊的身子……推开园门,静寂无息,疾步走过,推开房门,依是静寂。
 
  走了,真的走了。
 
  一颗心顿时如坠渊底,幽幽荡荡地杳无着落,失魂落魄地挑起帘幔,却见那人正立在帘后。
 
  当场呆立,傻傻地看着。
 
  “怎么啦?”东陶野眉头一敛,抬手想要扶那傻傻站在帘下的人,却有什么凉凉地落在掌心,一看,那人脸上的泪珠似断线的珍珠,全落在他伸出的掌心上,凉凉的,令他一颗心顿时酸痛起来。
 
  “琅华。”
 
  他情不自禁地伸手环住落泪的人,“为什么哭?受了什么委屈?和大哥说,大哥帮你。”
 
  笨拙地拍拍她的头又拍拍她的背,心仿似给什么揪住了,纠结地疼痛着。
 
  这个怀抱多温暖坚实啊!白琅华闭上眼,她盼了半生,她争了半生,其实白琅华永在风惜云、华纯然之下又如何,她只要有这样一个怀抱就可以满足,在这个怀抱里,她永远是天地唯一的琅华!“琅华不哭……琅华不哭……”曾经是号令千军的将军,刀光剑影走来九死一生的勇士,此刻却只是笨拙地,安抚孩子一般地安抚着怀中的佳人。
 
  到后来,东陶野不再吱声,任由琅华埋首怀中无声的哭泣。
 
  也不知过了多久,东陶野才听到她低低地轻唤一声:“大哥。”
 
  “嗯,”东陶野马上应到,“琅华,怎么了?”白琅华抬首看他,东陶野却在那一刹痴了。
 
  盈润水浸的眸子楚楚含情,长长的眼睫上还颤颤地沾着一滴泪珠,雪白小脸若初绽的白生生的花瓣般娇嫩柔软,绯红的唇畔是花中那一点丹蕊,是清的也是艳极的。
 
  他没有亲眼见过琅玕花,可是眼前的人便是那传说中天庭落下的仙花,是一朵纯白不染纤尘的承着天庭琼露的无瑕琅华!他情不自禁地,仿佛神魂不受控制般地缓缓低头,似害怕碰碎一般,温柔地将唇印在那朵琅玕花上,印去那凉凉的,咸咸的露珠。
 
  白琅华叹息地闭上双眸,唇际微弯,那是一朵比琅玕花还要纯洁,还要幸福的笑容。
 
  “大哥,我今晚要跳舞,你还没看过我跳舞吧,当年雍王和青王也曾赞我的舞与凤姐姐的歌并为天下第一,大哥今晚看我跳舞可好?”然后……你永远地离去,我永远地留下。
 
  “好。”
 
  那一夜的舞,很多年后,曲城的人都还津津乐道,那是从未见过的无与伦比的舞蹈。
 
  那一夜的离华姑娘,弃她一贯喜着的红装,换上一袭雪白的罗裙,淡淡妆容却清丽动人。
 
  轻纱广袖如烟般缥缈,纱罗长裙若云般飘逸,袖飞裙舞在那高台,烟飘云行在那高空,那人是瑶台人,那舞是飞天舞,那一夜倾倒离芳阁所有的宾客,那一夜迷惑了天地星月,离芳阁是从未有过的静谧,天地是从未有过的恬净,所有的人都沉浸在那绝伦的舞姿中,所有的人都痴迷于那绝丽的花容中。
 
  “很美很绝望的舞!”清醒而冷冽的声音在叹息。
 
  今夜,离芳阁的客人前所未有的多,可正对彩台的雅厢中依是半月前的那两位客人。
 
  “这样的舞此生第一次见,大概也是此生唯一一次见。”
 
  皇雨唇边的笑似赞叹那绝丽的舞,可一双眸子却是前所未有的冷厉,“雪人,这些日子我听你的没有动他们,但现在小鬼已尽,当除首恶!”冷厉的目光盯在阁中某个隐秘的地方。
 
  “等我见过离华姑娘后再行动吧。”
 
  萧雪空淡然道,目光落在彩台上那纤弱的素白身影,然后转个方向,那里的人影已消失。
 
  “好。”
 
  皇雨目光落回彩台,“雪人,这位离华姑娘我可以放过,但东陶野我必要取他首级!”大大的桃花眼中,此刻流溢的是冰冷的光芒,“凡是敢坏皇兄千秋大业的人,我一个不饶!”萧雪空回首看他,这样冷煞无情的皇雨他不陌生,战场上那一剑斩下敌首的皇雨便是此刻模样。
 
  白琅华一舞过后,便离了大堂。
 
  绕过一处精致的花园后,便是通往后园的长廊。
 
  阁里的人此刻都在大堂侍客,这里便分外的冷清,缓缓走在长廊上,绯红的廊柱与昏黄的宫灯一一甩在身后。
 
  “离华姑娘。”
 
  寂静的夜里忽然响起的呼唤令白琅华一惊,抬头,前方不知何时站着一人,淡蓝的长衣,雪似的容颜,是他!白琅华心头巨跳,扫雪将军萧雪空!他为何在此?他想干什么?难道……难道是来抓大哥的?一念至此,顿时乱了神思。
 
  “离华姑娘。”
 
  萧雪空再次唤道,冰眸一眼便看穿了白琅华的慌乱。
 
  白琅华定定神,笑了笑,“不知将军唤离华何事?”将军?萧雪空暗中一叹,自己从未点明身份,她便是看出来也应装作不知,偏是这样直接地唤出,岂不是自乱阵脚。
 
  白琅华一说完便后悔了,忙又道:“将军容貌特别,民间甚多传说,离华也曾听过一些,所以一见将军便知道了。
 
  前些日离华无礼,还望将军海涵。”
 
  说罢盈盈施礼。
 
  “姑娘不必多礼。”
 
  萧雪空摇头,“我来,是为……”他看着对面的女子,一时却不知要如何开口。
 
  白琅华疑惑地看着他,这一看忽然发现这位将军在灯光下更是美得不可思议,不禁暗想,这样美丽的人上了战场如何号令千军,那些士兵会听他的?忽又想到另一张秀美却残缺的脸,心头一痛,定了神思。
 
  只是忽然奇异地不慌乱了,这个扫雪将军不知为何并不令她害怕,心底里就是觉得他并不若外表冷漠,不会伤害她。
 
  “琅华公主。”
 
  萧雪空再一声呼唤却让白琅华全身一震,可转瞬一想,以他们的能力,要查出她的真实身份又有何难。
 
  “公主可愿随我们去帝都?”萧雪空犹豫了一下,终于开口,“陛下与皇后娘娘定然会善待公主。”
 
  白琅华猛然抬头,惊怒羞愤一一从心头掠过,最后却在那双如冰的眸中化为乌有。
 
  “妾身是离华,将军唤错了。”
 
  白琅华绽颜笑笑,风情艳冶。
 
  “那……离华姑娘可愿去帝都?”萧雪空又问。
 
  “去帝都干什么?”白琅华摆出一脸的惊奇,“难道将军要为妾身在帝都筑一座离芳阁来个金屋藏娇?”说罢眼一眨,妩媚而挑逗地看着他。
 
  萧雪空一窘,平生未有女子敢对他勾引挑逗,实不擅应对。
 
  “将军若看上妾身了,不用去帝都的。”
 
  白琅华轻移莲步挨近他,“就在这里……今夜将军可愿去妾身的房中?”萧雪空急退三步,如避猛兽,白琅华不以为意,依步步逼近,燕语莺声,“妾身自问阅男人无数,可从未见过将军这等人物,妾身心慕将军,还望将军成全妾身,今夜便与了妾身。”
 
  说着纤手伸出就要抚上他的脸。
 
  “公主不愿离开,是为着东陶野?”萧将军纵横沙场,岂是挨打的料。
 
  白琅华伸出的手定住了,娇笑的脸瞬间惨白。
 
  “琅华公主。”
 
  萧雪空清晰地再次唤道,“请随我们去帝都可好?陛下圣明,皇后宽仁,必会善待公主。”
 
  夜再次沉寂,风拂过长廊,灯在瑟瑟摇曳,影凌乱地晃荡。
 
  半晌后,才听到白琅华微弱的声音:“不,我不去,琅华已死。”
 
  “那么……”萧雪空的声音蓦然一沉,目光紧紧盯在那张苍白的花容上,“今夜请公主……请离华姑娘早些安歇,无论发生什么事,请好好保重自己!”“你……你们是要……”白琅华蓦地瞪大杏眸惊恐地看着面前的人。
 
  “姑娘心里明白就行。”
 
  萧雪空目光不移,“雪空言尽于此,姑娘……以后愿上苍佑福姑娘。”
 
  说罢,转身就走。
 
  “等等!”白琅华急忙唤住。
 
  萧雪空回头,“姑娘还有何事?”“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抓他?为什么就不能放过他?”白琅华紧紧抓住衣袖问道。
 
  “姑娘既知他是东陶野,难道就不知道他都做过什么?”萧雪空反问道。
 
  “他做过什么……”白琅华喃喃,可马上又坚定地道,“即使他做过什么,那也是忠君之为!”“忠君?”冰雪似的人难得地动了一丝怒容,“没错,他是忠臣,忠于他的君主,但他杀了我皇朝八名将领,他四次聚众起事,令我皇朝数千无辜士兵、百姓丧命!于东氏他是忠臣,可于皇氏他是凶手!”“这些难道全是他的错?”白琅华忆起前尘,心头猛起怒火,愤然反问,“若非你们野心勃勃,大东朝依旧好好的,我北州不会灭亡,我父王不会死,陛下不会生死不知,东大哥不会这些年来风雨奔走,辛苦寻找,他杀的那些不过是叛臣,他起事为的是复国,他哪里有错了?臣夺君位无错,臣护君主反有错了?”萧雪空瞠目看着她,似不敢相信这样的话是从她口中说出来的,这个被称为“琅玕之花”的公主,昔日也曾是才貌可与纯然公主、惜云公主齐名的人物,竟然……竟然……是这等的……他深深吸一口气,才开口道:“请问姑娘,景炎陛下十六岁即位,在位二十八年,请问他有何作为?”冰眸利利地看住那张若琅玕花般美丽的脸,“在那二十八年里,大东日渐分裂,各州更是战事频起,作为一国之主,他却从未有过任何作为,他只是坐在皇城里看着,看着乱世成形,看着百姓离亡,请问这样的皇帝,于国于民有何用?请问这样名存实亡的大东,有何存在的意义?”白琅华唇一张,却又无话可说。
 
  “姑娘再看看而今的王朝,四海归服,百姓安康,疆土之广、国力之强比之大东最强之时还要昌盛,你去问问百姓,他们是要做东氏王朝的子民还是要做皇氏王朝的子民?你去问问他们是要景炎陛下还是要皇朝陛下?公主出生王家,竟是如此狭隘,只是以个人视天下而不知以百姓视天下!”萧雪空的目光已现冷淡,“再且,我主仁厚,爱惜人才,但凡有才之士皆可重用,这东陶野,陛下曾多次相招,但其冥顽不灵,不知悔改,屡杀臣将,屡次率众生事,屠害无辜百姓,扰乱民心。
 
  此等人,便是陛下要饶,我也不留!”最后一语冷厉无情,瞬间刺伤了白琅华的一颗心。
 
  “东陶野的忠心我感同身受,是以我不乘人之危,也不以阴谋相害,但是……”萧雪空郑重道,“请姑娘转告,他是东氏的抚宇将军,我是皇氏的扫雪将军,今夜,就如两军阵前交锋,我与他离芳阁外一决生死!”话音落地之时他已转身离去。
 
  “等一下!”白琅华急忙唤道,一颗心惶惶的。
 
  谁对谁错她无法分清也不想分清,她……只要他活!“姑娘还有何事?”萧雪空站住头也不回地问道。
 
  “若是……若是他以后不再……若是他以后销声匿迹,不再出现,你还定要与他决一生死吗?”萧雪空回头,昏黄灯下,那双眼睛却是雪似的亮,“姑娘认为他会肯?”冷淡的语气中有着一丝毫不隐藏的嘲讽,“他若肯,便不会有今日。
 
  昔日的墨羽骑、风云骑几位将军,他们哪个不曾与陛下为敌,可今日他们是威名赦赦的皇朝六星。
 
  不怕告诉你,景炎陛下是被青王送往浅碧山护起来了,那里还有雍王昔日的部下任穿雨、任穿云两兄弟,我们陛下清清楚楚地知道,但他未动他们分毫!对于前朝君臣,陛下已仁至义尽。”
 
  白琅华脸色煞白地看着前方的人,似无法承受那样无情的话语,她踉跄后退几步,“不要杀他……你们不能杀了他,他……他……”不能杀他的理由有千百个在脑中滚动,可出口的却是,“他是好人,不要杀他。”
 
  “好人?”冰雪似的容颜有一丝恍惚,半晌后才沉沉叹出,“这世间,好人也有必死的理由!”“必死?”白琅华一瞬间坠入寒潭,周围都是冰冷刺骨的水,绵绵地灭顶而来,“为什么?”她茫然地呢喃着。
 
  为什么……这一生并不长,可生死成败,悲伤哀乐却已历尽太多,她不解的事很多,她要问的太多,可问出时,又盼望得到哪一个答案?“世间生生死死何其多,有几个是以人的好坏来定?姑娘又以什么来定人的好坏?”萧雪空再看一眼琅华,转身,“姑娘自己保重。”
 
  “一晚好吗?”微弱的祈求轻渺渺地飘来,“让我们好好过完今晚好吗?”那是卑微的绝望的乞求。
 
  很久后,久得白琅华都要绝望时,前方才传来重重的一个字,“好”。
 
  雪似的将军也随即融入夜色不见。
 
  “谢谢。”
 
  白琅华对着黑压压的夜空道。
 
  长廊空寂,灯火昏暗,杏眸失去光彩地盯着头顶的那盏灯,夜风拂过,笼中的烛火便无助地摇摆着,就如此刻的她,随时都有湮灭之危。
 
  回想起萧雪空刚才那惊讶的目光,她不禁恍惚地笑了。
 
  他也失望了吧?他想不到曾贵为一国公主的人会说出那样的话来。
 
  狭隘?哈哈……若是风惜云在此会如何呢?应该是大义凛然吧,又或根本不用萧雪空出面,她就会亲手杀了东大哥,只因……青王心念苍生!哈哈……又或是萧雪空低首向她祈求呢,她那样的人又怎么会和无能的她一样卑微地向人祈命呢,她只需长剑在手,自可护得重视之人的周全,岂会如她……岂会如她!哈哈……白琅华无声的笑,脸上是狂肆的凄凉的泪。
 
  可她白琅华不是风惜云!苍生在她眼中有若虫蚁,她要护的只有东大哥!无论对错,无论成败,她只护他。
 
  为他,她也生死可抛!她这一生,只有东大哥。
 
  抬步回走,烛火在摇晃,长廊在摇晃,极目是无垠的黑暗,就像她这一生。
 
  可她只能走着,一步一步地走过……岌岌可危、顷刻倾覆的一生!梦游似的推开园门,关上。
 
  梦游似的推开房门,关上。
 
  挑帘,点灯,那人正摩沙着手中画轴,望着窗外出神。
 
  灯光将那人自沉思中拉回,转身,明亮坚定的眸子移到她身上,温暖的笑浮起:“琅华,你回来了。
 
  “嗯。”
 
  轻应一声,温柔的笑浮起。
 
  “琅华,今夜的舞,我至死不忘。”
 
  他再次开口,温暖的笑不变。
 
  “嗯。”
 
  依轻轻应,温柔的笑。
 
  “琅华,”他移步走到她面前,抬起右手,轻柔地抚上她的脸,“琅华……”他轻轻地唤着。
 
  “嗯。”
 
  她痴痴地应着。
 
  从额头到鬓角,从眉眼到脸颊,他终是忍不住将她紧紧揽入怀中。
 
  “琅华,我必须走了,他们已经来了,琅华……”闭目,掩起眸中所有的情感,压住胸口澎湃的情绪。
 
  “为何刚才不走?”若刚才从大堂逃脱还有机可乘,可此刻……他们早布好网了。
 
  “琅华,我不会不告而别的。”
 
  东陶野拥紧的臂又紧了几分,紧得发疼。
 
  可白琅华却恨不得能再紧些,再紧些,可紧入骨血,可以连体,可以生死与共……生死与共!“大哥,”很久后,白琅华抬头,“你要去哪里?”东陶野放开她,举起左手中的画轴,目光沉沉地穿透前方:“我要去风州,这画是陛下画的,是从风州传出的,陛下可能在风州,我一定要找到他。”
 
  风州……轰隆!天空猛然响起惊雷,屋外的风有些急了。
 
  白琅华看向窗外,轻声道:“要变天了。”
 
  “嗯。”
 
  “大哥,”白琅华对着黑沉沉的夜空,“你要如何离开?”东陶野不答,只是虎目中闪现刀锋似的光芒。
 
  “大哥,你要找的人在风州,可他们也知道,你去了那儿也会……”白琅华咬住唇。
 
  “我已死过很多回了,”东陶野淡然道,手紧紧抓着画轴,“这条命本就是陛下的。”
 
  一阵急风从窗边掠过,白琅华一阵瑟缩,秋风有些凉了。
 
  “大哥,你带我离开好不好?”极轻地问着,风吹过,便散了。
 
  东陶野沉默不语。
 
  “大哥,你带我离开好不好?”白琅华回转身定定地看着他。
 
  东陶野不出声,只是目光穿越她落在窗外的夜空,雷声隐隐,风急尘扬,要下大雨了。
 
  “不好。”
 
  很久后,东陶野的回答清晰地响在风中。
 
  白琅华慢慢转身,关起窗,那雷声风声便小了。
 
  “大哥嫌弃琅华?”“不!”很快很坚定地回答。
 
  “那为什么不愿意?”白琅华移步走近他。
 
  “我不要你死。”
 
  东陶野看着她。
 
  “死?”白琅华偎近东陶野,目光迷蒙,“什么是死?什么是生?”东陶野垂目,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娇容。
 
  “大哥要琅华死在离芳阁吗?”白琅华忽然浅浅笑开,无忧无怖。
 
  东陶野沉沉的眸子中闪过一丝动摇。
 
  “大哥便是死了也不算死。”
 
  白琅华把头贴近东陶野的胸膛,闭目倾听他沉稳的心跳,“可琅华活着,却已死了很久了。”
 
  东陶野落在身侧的手慢慢抬起。
 
  “大哥,你要琅华孤零零地死在离芳阁吗?”平静而轻淡的声音,却在瞬间击垮坚盾。
 
  东陶野的手终于稳稳地落在白琅华的背上,合拢双臂,圈起一片温墙,“琅华,我带你离开,一生护你宠你,不离不弃。”
 
  平静地轻淡地承诺。
 
  “好。”
 
  怀中的人露出淡然却满足的笑,一滴泪顺着眼角鼻梁流至嘴里。
 
  夜更深了,风更急了,月早隐入黑云,除了偶尔响起的惊雷,天地再无声息。
 
  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穿过长廊,穿过花园,穿过大堂,仿佛是御风归去的仙侣,雪白的衣裙在风中飞掠,紧紧缠着一片黑色的袍角。
 
  踏出门外,长街空旷,夜风急掠。
 
  才转过一个街角,夜色中走来一道人影,雪似的容发在黑夜中散着晶冰似的冷芒。
 
  握在一起的手彼此握得更紧了些。
 
  那道人影在离他们三丈外停步,手轻轻搭上剑柄。
 
  “你答应的。”
 
  白琅华前踏一步。
 
  萧雪空轻轻皱眉。
 
  “一个晚上。”
 
  白琅华的拳紧紧握起,“萧将军,琅华只要一晚!”目光相碰,乞求的,坚定的,凄切的,那冰冷的视线动了一下,转向另一双眼睛,无畏的,警惕的。
 
  萧雪空搭在剑柄上的手落下了,没有言语,一个转身,如来时般突兀地消失于夜色中。
 
  无须言语,东陶野与白琅华握紧手飞奔,奔过长街,奔向城门,城门竟是开的,无暇多想,只是前去……时间不多,他们要走的路还长还远。
 
  奔过了宽敞的大道,又奔过崎岖的小路,也不知多久,终于到了一处山下。
 
  两人停步稍作喘息,抬首望向那黑幽幽的山,只要翻过这座山便离了华州,进入地形复杂的云州,他们要追来便不是那么容易了。
 
  “唉,雪人老是这么心软。”
 
  一道很精神的嗓音划破夜风,击碎了他们的希望。
 
  两人同时一惊,转身,黑暗的树林中缓缓走出数条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