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如北京美丽chapter 55-56
纪星以为夜里韩廷会联系她,可手机安静了整晚。
第二天,纪星一整天都没搭理韩廷。
韩廷倒是给她打过一次电话,她当时正在气头上,一见手机上他的名字就条件反射地挂断了。又懊丧,想等他再打来。然而,电话自此沉默。
纪星又气又伤,所幸白天有工作要忙,也不至于分心去想太多的事。
到了下午,手机依然安静。
她整个下午都在开会,一是商议督促年底的奖金分发实施细则;虽说星辰内部一直是平等的气氛,但触及个体利益,得按劳按功分配,不能吃大锅饭挫伤优秀员工的积极性。二是瀚海的骨骼融合器产品在国际上得了金奖,对星辰是个不小的打击。星辰内部有人认为,自身的融合器产品还在试验阶段,可以稍微放松点儿,花更多力气去研发别的骨骼产品。
纪星拒绝了:“我说过很多遍,躲是躲不掉的,要是瀚海的下一个重叠产品又比我们厉害呢,再躲?有这个功夫,不如想想怎么优化现有的产品参数,省更多的材料,缩短打印时间。”
小左说:“咱们得再请一批技术人员了。”
纪星点头,略微思索:星辰走到现在,产品体系趋于稳定,可以开始考虑A轮融资了。有了新的资金源,公司扩展会顺利很多。
她带着满心思虑下了班,回了家。
家里空空如也,涂小檬也不在。
拉开冰箱想做吃的,冰箱跟扫荡过似的,连酸奶都没有。打开手机是想叫外卖,却看见没有信息没有未接来电。
心像被扯了一下,有些想念那个人。她失神地趴在床上,也不懂怎么就闹成了这样子。
出神之际,手机突然响起,她吓了一惊,居然是韩廷。
她立马接起电话,拿到耳边却又不做声,等着他开口。
韩廷那边顿了一下,问:“干嘛呢?”
纪星低声:“在家……干嘛?”
韩廷:“开门。”
纪星一愣,立刻趿拉拖鞋跑去开门,韩廷一身黑色风衣站在门口,平静看着她,拿下手机放进兜里。
纪星不吭声,转身往屋里走。
韩廷跟着进屋,拉上门,又随她进了房间。他不动声色扫了眼她的卧室,干干净净粉粉嫩嫩的。空气里有一丝淡淡的类似奶油的香味,和他熟悉的她身上的味道一致。
他随手将身后的房门关上,瞟她一眼。她眼睛瞧着地板,脸颊鼓得圆嘟嘟,跟他欠了她几百万似的。
韩廷也不知怎么想的,忽然伸手,食指戳了她脸颊一下。
瘪下去了。
纪星:“……”
她没好气:“你来干嘛?”
韩廷:“来看看我闹脾气的女朋友。”
“……”她顿时就有点儿心软,嘴上却逞强,“我没闹脾气。”
“行。”韩廷说,“我暂且当作是沟通不畅,想法分歧。但你拒不沟通解决,要到什么时候?”
他说得煞有介事的,纪星皱眉:“我哪有拒不沟通?”
韩廷盯着她:“你昨天话不说清楚就跑。今天挂我电话。”
纪星不吭声了。
她没想过这有什么问题。她以前就是这样,邵一辰也是这样。心里不高兴,默默消化一下就好。对方再哄一哄,就全好了。哪怕治标不治本。
她道:“我就是不高兴,有点儿赌气。”
韩廷道:“赌气,冷战,不能太久,久了感情就变质了。有什么问题,得及时沟通解决。你说呢?”
纪星又愣了愣,好半刻后,轻轻点了点头。
“什么都能说?”
“是。”
“我昨天骂了你一晚上,王八蛋。”
“……”韩廷嘴角抽了抽,“我哪儿得罪你了?”
“你……”纪星咬牙,“你昨天为什么跟她在一起?你是不是跟我谈恋爱,为什么你可以几天不联系我却跟她一道吃饭?反而我和你像陌生人一样?”
韩廷耐心听着她这一连串质问,眼里竟没来由地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说:“一个个来?连珠炮儿似的我记不住。”
纪星:“你跟她什么关系?”
韩廷:“以前你也知道。现在没关系了。”
“那你为什么跟她见面?”
“谈事情。”
“什么事?”
“划清关系。”
纪星一顿,没料到是这种结果,脸发烫:“为什么?”
韩廷瞧着她:“为什么,你心里头没数?”
纪星心突突的,但没那么好放过,说:“可你们都没关系了,以后就别联系了不行吗?”
韩廷说:“行。”
纪星没料到他这么爽快,诧异了一道,立刻得寸进尺地加一句:“私下也不准,背着我更不准。她主动找你你也不许理她。”
韩廷点头:“行。”
纪星心顿时就软了,又开心得跟冒泡泡似的,眼睛发亮:“真的?”
韩廷承诺:“真的。”
她忽然朝他跑过去,一下子扑进他怀里,抱住他的腰又蹭又摇:“韩廷你真好!”
韩廷愣了愣,脸色微顿。他低头看着怀里的女孩,伸手抱紧了她的小身板,无意识拿嘴唇碰了碰毛茸茸的鬓角。
她在他怀里扭了一下,轻声撒娇:“其实我也不是不讲道理,可有你这么谈恋爱的吗?再说,你跟我好几天不联系,一碰见就跟她在一块儿,我能不生气吗?”
韩廷好笑:“那在我的角度呢?是不是你跟我好几天不联系,一碰见就跟一帮男人在一块儿?”
纪星哑口半晌,脑袋埋进他胸膛,嗡嗡地说:“我……我想等你主动联系我……”
韩廷低头看她,问:“我不是给你我家的钥匙了?”
她不做声。
他解释:“纪星,我很忙,尤其这两天,弄个收购案,反反复复地折腾。”
“噢。”她理智上能接受,情感上却迟疑,现学现卖地说,“那也不能不联系。久了感情就变质了。”说完又赶紧语调软软地加了句,“但我也可以主动的,不该总等着你,这是我不对。”她也难为情,以吐槽掩饰:“真不知道你是什么年代的,老年人,现在年轻人谈恋爱都是每天联系的。”
韩廷弯了下唇角,忽松开她,说:“手机给我。”
纪星递过去,韩廷打开查找iPhone,输入自己的账号,还给她。她一看,地图上显示着韩廷的手机所在地,正在她家里。而她是一个蓝色的圆点,紧紧贴着名为“韩廷”的手机。
她愣愣看他。
韩廷认真道:“可能我没法儿隔几个小时就联系你,但任何时候你想知道我在那儿,都能知道。”
纪星看着屏幕上的小手机图标和蓝圆点,不知为何,竟有种溢满心怀的安心与安全。
韩廷脱下风衣,坐在她床上,她还站在一旁,盯着屏幕左看右看。他拉住她的手轻轻一带,将她拉到身边,仰头望她:“还有件事儿。”
“啊?”
“应酬。”韩廷说,“昨天我话说重了,我清楚你的为人。只不过还是得提醒,以后应酬得有个度。”他语气认真,眼神亦是,“纪星,今后,你我的名誉是绑在一起的,你懂吗?”
这话分量太重。
纪星怔愣半刻,点头。
她忽然就内疚昨天跟他吵架,扑坐进他怀里搂住他脖子,小声:“你要早跟我说这些……我都不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
韩廷拿嘴唇轻轻碰了碰她的嘴角,低声:“有你这么蠢的没?拿了我家钥匙还不知道我怎么想的?行动你是看不见的,非得听甜言蜜语?”他说,又不经意亲了下她的耳朵。
纪星面红耳赤地缩了缩脖子,整个人都软了,一不小心后倾着从他腿上滑下去,韩廷就势将她压到在床上。
几天的冷战和较劲过后,彼此的身体都有些想念与依恋。拥抱着,交缠着,亲吻着,呼吸着,每一丝相亲都融进了无尽的依赖与缠绵。
她徒劳地踢腾一下,哼哧哼哧:“又没天天要,偶尔想听甜言蜜语你也肯定不会说。”
他在亲吻抚摸的间隙,低了嗓音问:“哪种算甜言蜜语?宝贝儿?亲亲?小可爱?”
她被他逗得脸颊红透,呼吸愈发困难了。他进出之时,她凝望着他的眼睛,他也直视着她,幽暗的眼神透着不轻易示人的占有和欲望。
那种难以描述的充盈全身心的安全感又回来了。她满足地抱紧他的身体,缓缓地吐出缠绕在胸腔里的一口气来。
夕阳西斜,渐渐,男人的喘息和女人的呻.吟交缠起来。直到突然,外头传来开门的声音——涂小檬回来了。
纪星一惊,想把他推开,可他正在兴头上,哪里肯放。
涂小檬唤了声:“星星?”
纪星浑身发紧,喘着气调整呼吸:“诶!”
韩廷却很受用,低头吻她的唇。
小檬问:“你回来了?”
“啊。”
所幸小檬没多的话,回房间了。
床板忽然吱呀一声。
纪星的脸急剧升温,僵得一动不动。韩廷倒极为享受,低声逗她:“太紧了。”
她羞得张嘴便咬他一口。
细细的牙,并不疼,韩廷却愣了一道,竟莫名被撩起了火,低头堵住她的嘴唇,身下也是堵了个坚硬严实。
“呜——”她唇齿间溢出呜咽一声。
做完接下来的事是半小时后,穿衣服时,韩廷说:“带几套换洗衣服?”
纪星懂了:“哦。”
两人收拾妥当出门,正好涂小檬出来倒水,撞见韩廷,愣了一道。
纪星大方挽了挽韩廷的手,介绍:“我男朋友,韩廷。室友,涂小檬。”
韩廷颔首:“你好。”
涂小檬笑:“我们在酒吧里见过的。”
“是。”
纪星招呼:“先出去吃饭啦。”
出门时,小檬问:“你晚上回来么?”
纪星摇了下头,小檬冲她眨眼:“恭喜。”
“……”
出了门,韩廷拎过她手中的袋子,纪星跟在他后边,下楼的脚步很雀跃。
她望着他背影,忽然叫他名字:“韩廷。”
“嗯?”他回头看她。
“没事。”她只是笑。
他回过头去看楼梯,唇角弯了弯。
出了楼道,她打开手机看定位,把地图比例尺拉大,就见“韩廷”在前边,她的小蓝点在后边。她喜不自禁,拿着手机迫不及待追上去,地图上两个点重合了。她心满意足收起手机,一把挽住他手臂并排走。
他淡淡瞥着她自娱自乐,任她由她。
没走出多远,在小区里碰上了栗俪。两人很久没打照面了。路秋子最近忙着跟小实习生谈恋爱,也没时间纾解她俩的关系。正妻上门事件后,两人虽然不太僵,但也没和好。
这次碰上,纪星微微点了下头。栗俪看她一眼,又看了眼韩廷,点一下头,擦肩而过。
韩廷原打算带纪星去吃饭,但半路唐宋打电话过来,朱氏药械的收购又出了问题。这会儿得跟朱厚宇见一趟。
纪星听出他有正事要办,说:“你去办事吧,我叫外卖。”
韩廷却还是把她带了去。那是一处喝茶的地儿,包间里头宽敞古雅,一道木屏风挡着里间。
韩廷带她进了里间,说:“你在这儿待会儿,事办完了咱们一起去吃饭。”
纪星点头:“诶。”
韩廷拉上门出去了,纪星把手机调了静音。
隔着薄薄的一道纸木门,她很快听到外间有人进来,是上次饭局上抽烟还取笑服务员的那个朱总,说话声嘹亮而圆滑:
“真是不好意思啊韩总,您看您这么忙,我还麻烦您出来一趟。实在是这事儿我电话里说着太不正式礼貌,得当面向你赔罪。”
韩廷嗓音清淡无波:“不碍。收购是大事儿,再慎重一些也无妨。只是我听手下人说,合同都拟好只差签字了,朱总又不满意了?”
他语气平淡无奇,一个“又”字却是显露了隐忍的不耐。
“哈哈。”朱总笑了两声,“韩总您也知道,商人逐利嘛。朱氏药械发展到今天,是我十多年的心血,现在被收购,我是不是得选一个开价最高的?别家出的条件又高出东医了,我当然心动。”
纪星听着,不免伸着脖子瞄一瞄,透过木门的缝隙,她看见韩廷端坐的侧影,他的侧脸轮廓分明,只是看不出任何多余的情绪。
“都在这场子里混,我能理解。谁也不会放着到手的利益不要。这也是为什么你前几次坐地竞价,屡屡谈妥之后反悔抬价,东医都没跟你计较,毕竟做生意,不是一刀切的买卖,讲究留个余地,有来有往。东医也不在乎那么点小钱。”他说及此处,话锋一转,“但凡事有度,朱总一而再再而三地反悔,我看这竞价怕是没个头儿了。朱总这是拿东扬当跳板,觉着东扬好欺辱不是?”
朱厚宇察觉不妙,还打哈哈,想蒙混过去:
“瞧您这话说的,东扬家大业大,谁敢和您过不去?我只是个小人物,没什么大理想。您品质高,讲原则讲诚信,说一不二;可我不行,我得走走看看,我为不着诚信道义那些虚头晃脑的,少掉一大笔钱不是?”
“走走看看。你当我这儿是菜市场?”韩廷话说得随意,却已是相当不客气。
纪星听着都脊背一寒,那头,朱总也有会儿没说话。半晌,他又笑起来:“这样吧韩总,这次您再加一点儿?我就敲定东扬了。”
韩廷:“这话听着耳熟,像是上次您说过的。那之后东扬出了合同,这不,今儿又反悔了。”
朱总还是那句话:“您产业大。我不像您,就这一点儿身家,您好歹再多给点儿。”
韩廷淡笑半晌,一锤定音:“对朱氏的收购案,东扬自此退出。”
“这……”
“至于退出后,同科失去竞价对手,是否会降低现有条件,就看朱总的人品了。”
“你……”朱厚宇急了,“东扬不至于加不起这2000万啊?”
“不加。”韩廷凉道,“你同意,签字收购;不同意,合作取消。朱总您看着办。”
朱总见状,知道说不通了,也没了好脸色,道:“不加就谈不成了!韩总,朱氏在二三线城市份额占比不错,真要被对手收购,您到时可别后悔!”说完,竟一拍茶桌而去。
纪星尴尬得面如针刺,都不好出去。透过缝隙偷看,韩廷侧脸无虞,看不出表情如何,只有下颌微绷着。
很快,唐宋进来了:“不知道同科怎么突然看上了朱氏。但像朱厚宇这样不讲诚信,三番两次进了合同还毁约抬价的人也实在少见。不过……我们一取消,恐怕同科也会稍微降价。促成他们合作,太亏了。不带这么陪跑的。”
韩廷冷笑。
唐宋:“你想怎么处理?”
许久的安静,纪星没听到任何声音,歪头一看,见韩廷手拿着拨茶叶的木签,蘸了蘸杯中的茶水,在茶桌上写了两个字。
唐宋脸色微变,拧眉点头:“是。”
他很快出去了,韩廷微微松了下领带,起身走过来。
纪星赶紧乖巧坐好,捧着小茶碗喝茶。
韩廷拉开门,就见她瞪着一双大眼睛,抿着唇乖乖地看着他,他脸色缓和下去,朝她伸手:“走吧。”
她握住他的手,被他牵拉起身:“去哪儿?”
“回家。”
一进家门,就听厨房里传来轻微的响动,有人在做饭。
纪星原以为韩廷要带她一道做饭呢。此刻一想也是,他怎么看都不是居家型的男人。一顿饭工序至少一小时,他没那奢侈去浪费时间。
换鞋时,她好奇:“你会做饭么?”
“不知道。”韩廷说,“没做过。”
纪星嘲笑:“那你知道洗洁精是干什么的么?”
韩廷幽幽瞥她一眼:“漱口的。”
纪星:“……”
韩廷先上楼去洗澡。
纪星跑去厨房看,厨师是位年轻男士,正给小番茄上涂橄榄油。他微笑:“就剩最后一道菜了。”
“哦。”纪星瞥见一旁料理台上放着笔记本,写着各种食材的营养成分。原来韩廷吃什么都由营养师搭配,并非他自主选择。她问,“你负责给他做饭啊?”
“是。”对方笑一下,问,“您是韩总女朋友?”
“你怎么知道?”
“带回家了难道不是?”
纪星较真:“那也可以是女性朋友?”
“韩总从没带过女性朋友回家。”
纪星一愣,心里有丝得意,偷了段小黄瓜咬着出了厨房。
虫草鸡汤,芦笋鳕鱼,海鲜沙拉,烤鸡胸,烤番茄……
营养师做好饭了离开。
韩廷洗完澡,换了身睡衣下来,整个人气质都变了,有种说不出的亲近柔和。
纪星总忍不住看他,觉得他穿着睡衣头发半湿半干的模样像只温暖无害的大狗,让人想摸摸抱抱。
韩廷也察觉出她的反常,但没搭理。她脑子里成天塞满各种荒唐的鬼主意,他要时刻去揣测,能被她气死。
纪星饭吃到半路,终于忍不住起身凑到韩廷身边,摸住他一簇湿发,手指搓了搓——唔,手感真好。
韩廷:“……”
他眸子转过去瞧她,眼神禁止,却并不用力。她得寸进尺又摸摸他的睡衣,真舒服。这才满足地坐回去,吃了一口大虾仁。
晚饭后,韩廷得继续工作。
纪星原本最讨厌洗碗,但现在不正是甜蜜期么,打算装模作样收洗一下扮演贤良淑德,才碰到碗筷,韩廷说:“放着吧,阿姨会来收。”
“诶!那我不抢阿姨工作了。”纪星秒收手。
韩廷无声地笑了下,没话好说她。
上楼后,韩廷进了书房。他没法拿整晚的时间陪她,在家也得处理工作。
纪星能理解。她随他待在书房,简单处理完星辰的几封待办邮件,便看书查资料,给自己充电。
两人各忙各的,互不干扰。
快十点的时候,韩廷还没忙完,纪星便趴在桌上远远地瞅他,觉得他认真工作的样子很性感。看一会儿无聊了,她偷溜去卧室洗了澡趴在床上看娱乐视频。
正放松呢,床头iPad响了下,蹦出一条待办事项提醒:唐宋汇报。
纪星好奇地碰了碰,屏幕开了,是韩廷的日程表。
韩廷的作息时间非常严格,早上六点起床,看书学习,健身游泳,吃早餐;工作日八点半出门,接着是各项工作;中午有一个半小时在公司的午餐和午睡时间;下午工作到六点;不加班无应酬是六点回家,办公至十一点;有应酬或加班则十点回家,夜里十一点半睡觉。
休息日也是同样的作息,只不过工作地从公司换到家里。
纪星看着那密密麻麻的时间表,惊讶于他的忙碌程度,更诧异他会比常人早起两小时用来读书健身。
想起自己赖床的日子,她有些惭愧,难怪她只是个普通人。
这么想着,她又关掉视频,跑回书房看书去了。
和韩廷在一起,时间算是个不大不小的磨合。他能用于私人的时间极少,自由度不高,大抵是她在慢慢适应他的生活节奏。
两人白天各自工作,晚上一起回家,自然而然成了半同居的状态。
偶尔各有应酬,一天不见也行。
纪星倒不担心韩廷,他不喜烟酒不喜声色场所,有固定关系的情况下极重名声,不会在外胡来。
而她应酬也更注意分寸,尽量少喝酒,且韩廷给她立了规矩:在外绝不可以喝醉。这是底线。他不容忍,没得商量。纪星完全尊重他感受,不触他逆鳞。就跟她不能忍受他跟曾荻有接触,他就给予承诺一样。
相互的。
十一月上旬,又是一个深秋。
以往这个时候是纪星最苦逼的日子,天冷得要死暖气还不来。可韩廷家里头有地暖,何况被窝里他的身体更暖。
纪星睡觉时喜欢抱东西,要么抱他手臂,要么抱他整个人。只是这拥抱往往要付出代价。她从不知道,她扭来扭去小考拉一样缠着他,会叫他十分受用,总忍不住把她折腾得嗷嗷叫才罢休。
家里以前不放安全套,后来都是阿姨买的。
有次纪星在超市采购的袋子里翻零食时,看到几盒安全套:辣椒,冰点,颗粒,螺纹……她觉得这阿姨心很浪啊。
然而套子总是供不应求,全看阿姨勤快程度。到后来几乎不怎么用了,估计阿姨把所有种类买了个遍后失去了兴趣。
工作上也同样有了突破。星辰的骨骼融合器如愿选报上“先锋项目”,人工椎体等新产品也都通过质量检测,开始新试验了。可人事上遇到了点儿小意外。
那天纪星意外收到几封匿名举报邮件,举报公司几位员工,所犯问题不足为奇,都是些小毛病。
但互相揭发这行为却不能不引起纪星重视,毕竟大半年来,星辰内部氛围相当和谐。
她叫来苏之舟和人事部主管,意外发现,被举报的无一例外是奖金评定实施细则中受利最大的员工。由于他们工作能力太突出,得到的奖金能高出最差的员工四五倍。
部长实话实说:“细则出来后,公司气氛有些不对劲,拿得高的当然开心,拿得低的就不乐意了。都是熟人,还想说要不重新换一套,平均点儿。”
纪星断然拒绝:“已经发布的细则,朝令夕改是什么道理?平均平是优秀员工的利益,他们的心情谁去安抚?再说了,浑水摸鱼的人凭什么占用别人的功劳?”
苏之舟比较心软:“话是这么说,但星辰很小,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同事之间也不是竞争,而是朋友。”
纪星沉默半晌,道:“同事之间,谈及切身利益,没人会是朋友。”
苏之舟一愣。
纪星说:“你去随便问一个人,小尚,他跟林子关系很好,他今年奖金有四五万,林子才一万。你问小尚愿不愿意匀出一万给林子?”
苏之舟哑口无言。
纪星说:“没有一套规则能让所有人满意。往往被规则卡住的人才觉得不公。如果因为这部分人去损害适应规则的人,得不偿失。星辰不是吃大锅饭的地方,平均主义害处多大,不用我多说吧?”
苏之舟点头,懂了。
至于那几封邮件,纪星不打算去深究发送人是谁。
她渐渐明白了:人心的灰暗地带,是存在的。
只是当她望着百叶窗外仍和气一团的员工们时,心里难免复杂。
忙到下午,圈子里意外炸出一条重磅消息:朱氏药械涉嫌巨额行贿,现接受调查,全线查封。消息分析,朱氏药械供货链生产链因法律因素突遭切断,资金链不日也将断裂,很可能破产倒闭。几千名员工面临下岗失业。
朱氏药械不是大企业,放在社会财经新闻上也没人看,但在药械圈内还是引起了一波小讨论。很多人抱着看笑话的态度冷嘲热讽:都是竞争对手,谁不乐意对方遭难呢?
但也有人说实话:官商勾结,最脏的就是药械行业,哪家清清白白没走过灰色途径?明显有人把他往死里整。在这儿落井下石,不如想想自己,别不知好歹得罪了人。
纪星莫名就想起上个月韩廷在茶桌上写的字。
不知那个把朱氏往死里整的人,是不是他。
她打开手机想给他发消息,意外发现他头像换了,变成当初她在德国给他拍的照片,逆光的巷子,他的背影。
纪星的头像还是当初他在德国给她拍的笑脸,此刻一看,两张照片背景里都有慕尼黑教堂的尖顶。
外人恐怕不会注意,这是他们的情侣头像。
原本想说的话就没说,变成了骚扰消息:“韩先生韩先生~~”
没过几秒,手机响了,正是韩廷。
纪星接起电话,惊讶:“这么快?你没在忙啊?”
“马上。”他说,“等会儿要开很久的会,先和你说一声。”
“噢。”
“过会儿……”他话没说完,那边有说话声。
纪星忙道:“有事儿等忙完再说。先这样吧。”
“行。”
纪星晚上不用加班,下班后看韩廷的手机定位还在东医,便直接过去找他。
电梯门还没开,她听到外头的说话声,极为不满:
“他倒是会做人,阳奉阴违,把我们当猴儿耍。表面说尊重,转眼就把权力架空。”
“当初说了让你别站队。你何苦得罪他。他这人下手狠你又不是不知道。朱氏的结局你也看到了。”
电梯门开,是几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
纪星判断着应该是董事,她事不关己地从他们身边走过,迎头又碰上韩苑。
纪星挺不好意思的,韩苑却丝毫不介意当初拒绝投资的事,笑笑:“星辰快A轮融资了吧,有机会合作。”
“诶。”纪星客气答着,发现她这大气从容的模样和韩廷有一拼。
她推开厚重的办公室门,探出脑袋,韩廷和唐宋都在。
“他的把柄……”唐宋说到一半,停了。
韩廷抬眸看了她一眼,很快又垂下去。
他坐在桌旁,一手拿着份文件夹,一手拿笔在上头画着类似对勾,横线,叉叉的标注。
因为她进来,两人都没再说话。
纪星坐去他对面,他没再抬眸,眼神紧盯文件上的人名,圈圈叉叉着。
她见他表情不太好,便悄悄趴在桌边,也不出声。
半路,他忽抬眸看了她一眼,眼神锐利而明亮,下一秒又落回文件上,拿笔写了好几行字批注。
纪星猜测他有事交代唐宋,但她在场,他不方便,所以写在纸上。公司机密,他个性谨慎,她挺理解的,只是……她不知道他写这几行字,又有多少人遭殃。
她干脆起身,走去落地窗边俯瞰CBD景色,莫名之间,有种俯视天下的感觉。忽然就想起韩廷的那句“征战江山万里”。
只不过古时的江山,是用鲜血和白骨换回来的。
那头,韩廷写完了,扔下笔,合上文件夹递给唐宋。
唐宋心知肚明,一份董事股东名单,对勾的在我方阵营,横线的可拉拢并保持警惕,叉叉的想办法对付。
他这是未雨绸缪,将任何一丝大权旁落的可能性都掐灭在摇篮里。
唐宋走后,韩廷脸色缓和下去,看向纪星;她站在窗边,扭头迎视着他。
对视半刻,韩廷忽问:“你这口红颜色是换了个新的?”
“对呀。”纪星嘴巴一嘟,“好看吧,要不要亲亲?”
“……”韩廷嘴角一丝笑容缓缓扬起,朝她伸手,“过来。”
纪星走去他面前,俯身在他唇上啄了一口。刚要起身,他轻轻一拉,她跌坐进他怀里。
鼻翼相擦,呼吸交缠。
他微抬头,碰上她的唇,没有辗转吮咬,只轻轻触碰着,摩擦着,柔软地轻抿一下,竟却比深吻更撩拨人心。纪星呼吸急促起来,不自禁浑身颤了颤。
他唇角不怀好意地弯了下,说:“出息。”
她报复地在他嘴巴上咬了一口,很轻。
“悠着点儿。”他说,“咬坏了你晚上得少了多少乐趣?”
纪星脸微红,立马起了身。这人真是,半刻前还正襟危坐呢,转眼又没正经了。
韩廷起身收拾东西,纪星说:“我刚在电梯间听见有人骂你了。”
韩廷翻着文件,随意问:“都骂了些什么?”
“说你阳奉阴违,把人当猴耍。”
韩廷嗤笑一声,并不在意。
纪星抿抿唇,又道:“听说朱氏药械出问题了,不知会怎么调查。”
韩廷这下停了手里的动作,看她:“有话说?”
纪星问:“是你么?”
“是。”
“……不会有点儿狠了?”
韩廷说:“它要是被同科收购,会是个大.麻烦。”顿了顿,“你同情朱厚宇?”
“还好。”纪星迟疑,“就是……朱氏的员工都得重新找工作了。”
韩廷:“商战如战场,个体的苦难与困境是微不足道的。”
纪星没做声了。
韩廷瞧她这模样,问:“怕我了?”
纪星一愣:“没啊。……东扬是大集团,结构复杂,你坐这位置,多少人想找你麻烦呀。”
她说这话,倒让韩廷有一会儿没言语。
“哦对了,刚才说你坏话的是个板寸头,你要提防点儿。”她打小报告似的说。
韩廷走过去,一句话没说,握住她后脑勺将她带到怀里。她懵懵地一脸撞进他颈窝里,搂住他的腰。
抱了一会儿,她忽问:“韩廷?”
“嗯?”
“你会这么对我么?”
韩廷反问:“你会做对不起我的事?”
“不会啊。”她摇头。
他揉揉她的脑袋:“别瞎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