蘼心记:问王何所思第四十二章 王府暗影 三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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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案上的紫檀木匣依旧,冕冕旒宝珠泛着寒冷的孤光。
  梁王无言冷座,魏蘼亦静静地站在他的身后。
  从日晒枝头,到月影阑珊,寂了蝉声,而鸣虫四起。
  “小长乐,本王、还有退路吗?”
  白衫清隽的少年公子,似乎一日之间变得苍凉。
  她轻声地答:“长乐不才,只想让王爷明白,无论是飞蛾扑火还是退而结网,王爷的身后永远有个小长乐。”
  梁王凝目望了望她,欲言却拂袖而作罢,摇了摇头。
  “王爷是觉得小长乐无用之身,不能堪大用?”魏蘼侧脸抬望梁王,盯住了他的双眸。
  而梁王回她以一声轻叹,将手指点了一点她的鼻尖,从她身旁走开去,于枕下取了小锦盒来。
  魏蘼一把将小锦盒夺了过来,将那锦绸扯出顺着翻窗丢将出去。
  王爷飞身扑夺锦绸,怒喝:“混帐东西。”
  魏蘼笑了笑:“王爷,破釜沉舟或可得遇鲛人。”
  王爷挥出的手掌落在半空,颓然而坐。
  “进,务须狠,退,则须绝。然本王又何尝不知,这狠与绝,正是本王最所不能。”
  是啊,对于一个从不将凡尘俗事放在眼里的王爷,一夜之间忽然要他做到狠与绝,万般难为。
  “王爷。”魏蘼跪了下来,“王爷无需烦恼,只需一如既往地潇洒人间。狠与绝,都由长乐为您一肩担着。只要,只要王爷信得过小长乐。”
  梁王冷声一笑:“本王七尺男儿,岂能让长乐一双小肩来为本王担待?本王已答应了垲兄,此去人生,再无风花雪月悠悠南山之理。狠,便狠得彻底,绝,便绝得干净。如今既无退路,那就且看本王大婚之日鹿死谁手吧!”
  魏蘼的心中无限悲凉,大婚大喜之日,却是风雨欲来之时,每一个人都盯着梁王这个砧板上的鱼肉,若不于绝境反击,难保不鱼死网破。
  除了破釜沉舟,又怎能够全身而退?
  “王爷,眼下的当务之急,是在大婚之前,查清府中奸细,否则难保不腹背受敌。”
  梁王点了点头:“那郑三合亦提醒本王,府内有奸细,本王是知而难哪。”
  “关于奸细,王爷可想听小长乐一语?”
  梁王挥了挥手打断了魏蘼:“此事已由苏木处置,你不必插手。”
  魏蘼呆了一呆,拨弄着王爷赏赐的玉禁步,久久未语。
  她知道,一旦涉及到苏木,王爷便是毫不客气地将她摒弃于他与她之外,只能将心中的疑点暗暗藏起。
  “小长乐斗胆问王爷,王爷教苏木姐姐所查,是刺客还是奸细?若苏木姐姐查的是刺客,而小长乐查奸细并不与之相佐,也不算插手苏木姐姐的事。”
  刺客当然还是留给身手不凡的苏木比较合适,而以智计见长的她这“小鸡仔似的小体格”,对付奸细来得更加妥当些。
  她忽然觉得,这刺客与奸细之间,究竟有否关联?府中闹腾多日的刺客,一夜之间毙命,为此立下汗马功劳的苏木却不及时禀报而是拖到了晨间,绝不简单。
  她下意识地搓了搓两指,似乎在回忆晨间她探那刺客的凝血之时的感受。
  “苏木姐姐之所以到福履园中去剪窗花,明为被米嬷嬷所不容,实则暗查奸细。那么小长乐可以猜想,王爷是怀疑奸细为福履园中人,对吗?”
  梁王想了想,还是摇头,对于奸细一事他一句都不愿意多说。
  “本王已经说了,此事由苏木处置。现如今刺客已被苏木诛杀,余下之事亦由苏木处置。你就,你就协苌楚将十亩公公找回即可。”
  魏蘼有些失望,时至今日,王爷并没有完全将她当做“自己人”,对于府中的奸细,丝毫不肯透露。
  而她也有理由相信,潭柘山中的老道所指的奸细,应不仅仅是她这个“黄俨的人”。
  太子、汉王,抑或建文朝旧部,甚至当今圣上,这奸细的背后究竟属于哪一党?
  但凡有一丝半毫的线索,她必能够循着蛛丝马迹去查。只可惜,要让梁王与长乐这个小奴才交心,尚需十二分的努力才行,前路漫漫啊。
  “小长乐,瘪着嘴在想什么呢?贼眼珠子滴溜溜地乱转。”
  “呃,禀王爷,小长乐是在想,如何才能够协助苌楚将十亩公公找回。”
  说到十亩公公,魏蘼忍不住望向窗外,目光远远落在那株樱桃树下,苌楚带着一众府卫正从那里巡视经过,朝着她笑着挥挥手打招呼。
  “苌楚大哥,你等一等。”魏蘼冲着着窗外喊,“你再招一招手。”
  苌楚莫名其妙,抡起胳膊来挥了挥。
  “再挥。”魏蘼又喊。
  “长乐公公,我等还要去彩楼那边巡视,不与你玩。”苌楚烦了,领着府卫欲走,魏蘼又着急大喊:“苌楚大哥,你再挥一挥手,再挥一挥。”
  王爷不解:“小长乐,你这是为何?”
  “王爷您在此稍候片刻。”
  魏蘼也来不及与王爷解释,奔了出去,一把抡起苌楚的胳膊来挥,喊道:“王爷,可看得清,十亩公公当时是这样挥手的吗?”
  梁王一怔。
  细思凝想,摇了摇头。
  魏蘼又拽着苌楚胳膊左挥右挥前挥后挥好一阵子忙乎。
  忽地,她停住了。
  “是、向后挥?”
  她想起来了,为什么自己一直觉得十亩公公挥手的样子十分怪异,原来他的胳膊并不是象常人那样左右挥舞,而是朝着后面挥动。
  她回头望了望,樱桃树枝叶繁盛郁郁葱葱。
  苌楚将胳膊从她的手里挣了回去,好笑道:“哪里有人会这么挥手的?怪别扭的,胳膊也不舒服。”
  她只得抬起自己的胳膊来向后挥舞,确如苌楚所言,十分别扭且不舒适。
  十亩公公一只手捂胸一只手向后挥,是什么道理?
  再次望一眼樱桃树,她记得当时梁王说“既有樱桃,怎可少了荼蘼雪?”还说要在此植上一架荼蘼,只是当时被忽然出现的十亩公公打断。
  “雪,荼蘼花似雪,其上蟾酥毒。潭柘寺的荼蘼花架之上,是杏树与娑罗。”
  她想着,再抬眼,樱桃树之上,是参天的乌木,亭亭如盖。
  那里,吊着一个人,青布衫青布鞋。
  “十亩公公。”苌楚失声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