蘼心记:问王何所思第十五章 王府暗影 十二
“大胆,竟敢对王爷如此无礼!”
随着米嬷嬷的一声断喝,四五个壮汉已经扑上前将魏蘼摁倒在地反押了双臂。
“罢了。”
梁王淡然一语,魏蘼被放了开来,原本珠泪涟涟的一张粉脸,和着一地模糊的焦泥,整个灰头土脸的狼狈相。
梁王望着这个咬了他一口又冲他狂吼的“小公公”,稍稍皱了皱眉。
他轻展衣袖,说道:“都退下吧。将大麦子收拾了,好生安葬。再查一下是否还有亲属,也一并好生地安抚。”
“是。”
米嬷嬷似还想说什么,只见梁王轻轻摇了摇头,便住了口。
唯有苏木默默地前来,用一方绢帕为梁王包扎手腕,而后静静地立于梁王身后。
魏蘼忐忑又心有不甘地站在原处,望着梁王扎着白丝绢的手腕,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千般求万般愿的,却从没有想到过,与他面对面是这般的狼狈不堪。
嬷嬷领着众人收拾大麦子的焦尸,禀了王爷便要退去。
“大麦子,大麦子……”一起奉诏进府的宫人压抑着的哭泣声,似一声声重锤敲打在魏蘼的心上,其中一位名叫荷华的宫女双目中的怨毒快要将她吞噬。
“都退下去吧,这里要清场了。”府卫开始驱赶,围观的下人们逐渐地散去。
这一番折腾,天已渐渐露出灰濛。
“禀王爷,此屋原本无人居住,日常只堆放些柴木等杂物,应是不慎走水,大麦子逃离不及致死。”
府卫进焦屋中察看一番,给大麦子的死下了定论。
之前府卫也探过大麦子的口鼻,确有乌黑粉尘,因而断定为浓烟窒呛而死亡。
梁王沉吟未答,只是挥退了府卫。
“不一样。”忽地,一声稚嫩而憨然的声音响起。
原来小叶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来此,只穿着一件单衣,还打着赤脚,站在浓烟缭绕处,一副半睡半醒的模样。
米嬷嬷责道:“小叶子,你真不乖,这三更半夜的跑出来作甚……瞧你也不披衣也不穿鞋的,唉,又要着凉了……”
梁王挥了挥手止住了米嬷嬷的唠叨,问道:“小叶子,是什么不一样?”
“火和火,不一样。”
米嬷嬷笑了:“这孩子又说糊话,火就是火,哪还有什么不一样?”
梁王眉间蹙起,冷声:“小叶子说不一样,便是不一样。米嬷嬷,领小叶子回去吧。”
米嬷嬷再不敢吱声,领着小叶子悄然退了去。
魏蘼猛然惊觉,追着小叶子身后问道:“小叶子,火和火如何不一样?”
小叶子睡眼惺忪,呆呆看了魏蘼片刻,却立马醒过神来,朝她伸出了一只小手掌来:“糖莲子。”
魏蘼此时哭笑不得,只得假意哄道:“糖莲子都在屋里烧成灰了,明儿个再给行不行?”
小叶子的眼神儿暗了下去,搓了搓眼,摇头,梦呓一般地:“火和火就是不一样。”
“不用再追问,他只需说不一样,至于如何不一样,那是本王的事。”
魏蘼想起,小叶子是一个心智不全的孩子,能洞观毫厘,却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小叶子的一只手掌又直愣愣地伸到魏蘼的眼前来,只管向她要糖莲子,但她来不及再与小叶子纠缠,因为此时梁王已经拨开了横着的屋梁,只身进入焦地查看。
“王爷小心。”府卫急呼着欲要随入,却被梁王挥袖制止。
苏木急切叫了一声,也紧随梁王进了焦屋。
魏蘼一个激灵,也顾不得尚有余烬未了,直奔进去。
“小苞子公公,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可去找米嬷嬷再派你个住屋罢。”
苏木的好意魏蘼充耳未闻,只顾着低头在灰堆里拨弄着翻找,却又不晓得自己要找的是什么。
苏木有些尴尬,而梁王未发声,她亦不好强要赶魏蘼走,只得站在一旁观望。
一只烧得漆黑的瓷碗倒扣着,碗下似有什么东西将凝未凝。
魏蘼急切伸手去掀瓷碗,却忘了那瓷碗刚刚在烈火中熬烧,烫如火钳。
“小心。”梁王喝叫一声,一脚踢去,瓷碗呯地一声碎片横飞,反把魏蘼吓了一跳,踉跄了一下朝前摔去,眼看着就要扑倒在灰堆里。
这灰堆可不比外头的泥灰,若是趴倒下去,魏蘼一张粉脸可就结结实实地全毁了。
只见梁王一腾一挪,牢牢将魏蘼擒住扶稳。
然而因焦墟里十分杂乱,根本施展不开手脚,稍一动弹便将横七竖八的梁柱震了下来,眼看着就要被砸到,梁王只得又将魏蘼拦腰一抱提起飞弹出一步。
“王爷小心哪!”随着苏木一声惊呼,一根焦木堪堪砸在梁王身后半步之遥。
前方更是危机重重,梁王不敢再轻易挪开脚步。
此时的魏蘼腰身则被梁王的臂弯紧紧锁住,在他怀里动弹不得,后背紧贴着他的胸膛,抬头侧眼只瞧得见梁王高挺的鼻梁,还有,那粗重的呼吸正贴着她的耳鬓,痒痒的,酥酥的……
魏蘼醒了醒神,欲要挣脱出来,却被梁王冷喝一声:“不要动。”
魏蘼不敢动,只觉得浑身炽热,难忍羞惭难堪,更何况还有一个苏木眼睁睁地在那儿旁观?
幸好满脸黑灰看不出什么来,且是背对着梁王,否则真要被梁王发现她的女儿身,那岂不要将脸面丢尽?
苏木小心冀冀地将焦木搬开去,这才解了梁王的困境。
魏蘼也得以从梁王的怀抱中解脱出来,虽说懊恼、难堪,却仍是不忘那瓷碗下的东西,三两步又跨了回去仔细察看。
原来是些许烧化了的烛油,用指尖一摁,还软乎乎的,未完全凝固。
“烛油?”苏木与魏蘼异口同声,梁王则亲手抠下了一小块烛油来仔细察看,并未作声。
苏木说道:“这便是证实了府卫的定论了。想必是大麦子睡觉不安分,踢翻了火烛却未知觉,而屋中杂木较多,瞬息便被点燃。待他被热火烤醒之时,已被浓烟所困难以逃脱,遂酿成了惨祸。”
梁王将手中小块烛油看了又看,依旧未作声,也没有对苏木的断言表态,但从他没有摇头否决的态度上来看,似也认可了苏木的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