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影小说

    汪晨嘴边还带着一丝粉红的笑意，然而她当走进巷子时，就发现画风不对了。

 

    店门口里三层外三层地堆满了人，女生们有的举着太阳伞，有的穿着防晒服，有的还举着自拍杆，在人群里艰难地找着角度。

 

    汪晨一头雾水，以为店里出了什么大事，随便拉了个穿着一身“爆款”的女生，问她：“请问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买c大推荐的爆款啊！我都等了俩小时了！”女生根本没心思看汪晨，她正用手机精心p着一张自拍，那张自拍的背景则是“日辰”的招牌。汪晨看到她把脸p小了很多，导致旁边的“日”字被拉伸成一个“曰”字。

 

    这阵势，汪晨只在两个地方见过：一个是美罗城的“喜茶”刚刚开业时，另外一个就是鼎鼎大名的“阿大葱油饼”……

 

    汪晨无奈又无助地往店门口突围，排在前面的人不满地嚷嚷起来：“册那，要买到后面排队去好伐？我们都排了一上午的呀！”

 

    这时终于有人注意到了她，人群中有声音冒了出来：“这不是‘丑吐姐’吗？？你们看！”

 

    所有人瞬间把视线投向了汪晨，离得远的还伸长了脖子看着她。

 

    汪晨整个人都僵住了，她想躲起来，又进退两难，只能被夹在人群中间。

 

    一时间，好几个女生都挤了过来，围住汪晨要跟她合影，汪晨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人架着“咔嚓咔嚓”了好几张。然后这几个女生都不排队了，心满意足地直接走了，边走边低头修图往网上发照片……

 

    汪晨从来对世俗意义上的成功无感，她深知自己永远都成不了生意人，她甚至连艺术家也不想当，而只想做个体体面面的小手艺人。她从不想做“爆款”，倒不是自命清高，而是近乎偏执地迷恋那种“被100懂得和认可”的感觉，喜欢通过自己的作品和顾客一对一地“神交”。而“爆款”本身就会破坏这种体验，100个购买者里面，90以上都是跟风者，她并不想去讨好这些跟风者。

 

    当然，眼下这一切更糟糕，比起自己的作品因为一场直播成为爆款，更让汪晨难以忍受的是，是大家把自己当成了爆款来消费。

 

    而最糟糕的是，“丑吐姐”这三个字，是什么鬼！！！

 

    汪晨忍不住拿起手机，在微博上搜索“丑吐姐”，果然已发现好几张合影，每张照片里的自己，都，非，常，丧。

 

    与汪晨的反应相比，茜茜反而更懂得怎样应对这突如其来的热度：她不慌不忙地叫着号，每20个人进去一波，现场井然有序，营业额不停地创着新高。她很享受这种忙碌而又充实的感觉，微信转账到账的声音像是一场奏鸣曲。

 

    汪晨觉得茜茜不该在自己小店里当店长，她到著名景区去当调度也绰绰有余了。

 

    那条在直播里出镜的连衣裙已经卖到脱销，茜茜还自作主张开了预定，收了一大笔定金。先拿定金，统计好数量，再找大一点的工厂做好卖出去。不但能大赚一笔，还能积累大量的新客源。跟着汪晨这么久，遭遇了半年的门可罗雀，终于熬出头了。

 

    “感谢这场直播！感谢c大来翻牌子！”茜茜这样想着，干劲十足。

 

    终于挤进店里的汪晨听茜茜兴高采烈地讲完预售的事，却皱起眉头。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一口气喝下，整了整乱糟糟的头发，然后走到收银台前，清清嗓子，大声地对店里店外的所有顾客说：“大家好，我们有急事需要提前打烊，今天就营业到这里了！请大家不要再排队了！不好意思！”

 

    顾客们嘟嘟囔囔地走了，有人小声议论：“店刚火就搞饥饿营销哦，我看过几天你们还卖不卖……”

 

    茜茜彻底被汪晨这一瓢冷水泼得熄了火，眼看着顾客们一个一个地散去，她急得都快哭出来了。

 

    汪晨跟她解释，因为那条裙子是用欧洲进口的限量面料做的，那面料是最后一批，茜茜却还是不解：“大家不过是看中款式而已，换个面料也没什么关系，他们又不懂，也没什么影响啊……”

 

    “设计和面料是一个整体，换了任何一个就是另外一款单品了。就算顾客不懂，咱们自己也得懂。”汪晨一脸严肃。

 

    “老板你也太上纲上线了，最重要的难道不是赚到钱吗？你看你自己都要破产了！”

 

    “不会破产的，手艺人又饿不死。”这句话，汪晨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茜茜一时气结，赌着气去收拾店铺，擦拭着早就擦得锃亮的花瓶。

 

    此时，时针指向14:00。

 

    也许你也已经发现，彗星到来之后，汪晨和苗宇的生物钟，对调了过来。汪晨已经度过了五味杂陈的半天之后，苗宇依旧在赖床，他睁开眼，伸了个懒腰，又昏睡过去。

 

    而此时此刻，汪晨家里，喵酱也在自己小窝里伸展了一下全身。它柔软的身体抻成一个紧绷绷的“一”字，然后松弛下来，咂巴咂巴嘴，也打算继续睡下去。

 

    苗宇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敲门声越来越大，他不满地哼唧了一声，迷迷糊糊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去开门。原来是快递小哥。

 

    苗宇接过快递，瞥见快递单上写的收件人是“喵先生”，他一边签收一边随口问道：“你们送快递也太早了吧。”

 

    快递小哥夸张地用四川方言叫道：“早？！大哥，您也太巴适了吧，我都跑到要虚脱了！”

 

    苗宇打了个哈欠，疑惑地问他现在几点。快递小哥回两点了啊。

 

    苗宇又打了一个哈欠：“哦，你们凌晨两点还工作啊？”

 

    快递小哥一脸惊愕，以为遇到了神经病，拿了签收单一溜烟跑了。

 

    苗宇也觉得莫名其妙，关上门，拆开包裹。ffee也凑上来闻。包裹里面是一摞完全相同款式的基本款高领衫。

 

    他的余光扫过被他打到地上的闹钟，然后惊愕地补了一眼，发现上面显示的时间是14:00！

 

    苗宇惊呆了，拿起手机，上面一大堆未接电话，还有阿ken发来的三条未读微信。三条读下来，都是十万火急的样子。

 

    第一条：苗总，您在公司吗？！

 

    第二条：苗总，下午的会议要改期吗？！

 

    第三条：一个抓狂挠墙的表情。

 

    一脑补阿ken扭扭捏捏嘟着嘴快哭了的样子，苗宇就恨不得立刻闭上眼睛。他匆匆换衣服洗漱，临出门前想起宠物医院的男护士叮嘱他每天给ffee按摩腿，就把ffee抱上了行李车，拉着行李车冲出家门。

 

    苗宇迟迟没有出现的这段时间里，bel公司的小伙伴们已在会议室里围坐成一圈，还叫了人手一份的一点点奶茶，叽叽喳喳地开着茶话会。

 

    “老板从来不会迟到的啊？”“老板不会是出事了吧？”大家各种拼脑洞，把所有可能性都排除了一番，阿ken甚至还查看了今早所有的车祸新闻，确认并没有苗宇在内。

 

    唯独那条把汪晨丑吐了的裙子的背后功臣——bel的设计总监娜姐戴着墨镜，一言不发。其他人都心照不宣，昨天直播事发之后，她是把眼睛哭肿了。

 

    只有天真无邪、情商感人的罗莉好死不死地问：“娜姐，你怎么大白天戴墨镜啊？是防狗仔吗？”

 

    娜姐摘下墨镜，一双眼睛肿如蟠桃，满脸写着“哀莫大于心死”，只听她气若游丝地控诉：“赤裸裸的网络暴力……无耻至极……我的设计，冰冰都不嫌丑，baby都不嫌丑，她一个18线小设计师，她凭什么说我的设计丑！”

 

    此时，苗宇拖着行李车，带着ffee走进了公司会议室。

 

    距离“丑吐姐”视频在网上发酵的时间已过去了20小时，bel的单日销量已下降了3321。

 

    会议室里，人人七嘴八舌地献策，中心主题是——与“丑吐姐”战斗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