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速青春第39章
路杰戴上眼罩，发动引擎。
“依然听我的提示。”天野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阿杰，我会告诉你仪表上的数字，会告诉你路况，但我的提示仅此而已，我只能告诉你我的视力所及的东西，剩下的，就靠你自己了。”
靠我自己？路杰忽然困惑起来，看都看不见，他怎么靠自己？
还没等他想明白，天野的提示已经发出：“此刻时速30，前方两百米左转。”
刚开始，路杰把车开得很慢，这毕竟是开车不是走路，况且天野还坐在车里，路杰不敢莽撞。但是慢慢的，他开始适应这种蒙眼开车的状态，前面几个弯道，都顺利过去了。
路杰在脑子里形成了训练场的地图，他也能确认自己的车正在什么位置上，他逐渐加速。
“暂时不要太快。”天野声音沉着地提醒着他，“前方即将右拐弯，记得方向盘别打太大。”
顺利通过一个弯道，路杰笑起来：“这不是挺顺利的吗？干嘛不能快？天野，你在害怕？我信任你，你怎么不信任我呢？”
天野没理他的调侃，继续提示：“速度降低一点，好的，继续前进，前方需要左拐，我提示你的时候再打方向盘。”
等到左拐的时候，路杰的动作不知为何慢了一点，只是迟疑了一秒，车尾与赛道边缘就擦出难听的摩擦音！
“转弯太慢。”天野的声音仍旧不急不缓，“下次注意。”
又往前开了二十分钟，天野说：“前方是向下坡道，并且有路障……好的，通过路障，前方还有一个斜坡，这一段砂石道路不太好走，你要向右三十度左右，现在转弯……喂！小心！”
天野的声音突然变得急促，路杰都没来得及扒掉眼罩，就觉得车体严重向左倾斜！
糟糕了！要翻车！
路杰猛踩刹车，但是惯性已经来不及了，他觉得整个车身在朝着他压过来！
“当心！！”
轰的一声，赛车撞到对面的树干！
天野艰难地打开车门，又跑过来，用力把路杰从车里拉出来！
俩人瘫坐在砂石地上。
路杰气喘吁吁摘下眼罩，他愕然望着以滑稽的四十五度角卡在树干上的赛车，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路杰，一个自诩天才的赛车手，竟然在训练场里把车开到了树上！
滑天下之大稽！
天野终于喘息均匀，他皱眉看着路杰：“是怎么回事？”
“我……我不知道呀！”路杰结结巴巴地说，“我完全是听你的指挥，没有半点自作主张！”
“已经是往下的斜坡，难道你不知道要减速刹车吗！”
路杰一听这话，也气得脸通红，他通的跳起来，一把将眼罩用力扔在地上！
“你并没有提示我！”他叫道，“你只说斜坡，砂石路不好走！你没有要我减速！”
天野弯腰拾起地上的眼罩，然后直起身来看着路杰：“可是车辆在以惯性向前猛冲，速度变快了，难道你会感觉不到？你的手感去哪儿了！阿杰，训练场这条路你跑了没有一百遍也有八十遍了吧？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这儿是下坡。”
路杰此刻，真的气坏了：“是你说，要我绝对信任你！这么多天我们的训练不就是为了这个目的吗！你把我的眼睛蒙上，让我在黑暗中开车，我除了听你的指挥我还能怎么办！现在我把车开树上去了，你又怪我不减速——天野，你不能两头都占理！”
天野没有被他的指责给激怒，他仍旧面色严肃望着路杰，一字一顿道：“我不是为了占理，我是就事论事。阿杰，我确实是要你信任我，但这并不等于你就得丧失自己的判断力。阿杰，刚才车速突然加快，你在训练场里呆了四个月，应该知道这儿有棵树，不管怎样你都应该做出刹车的判断……”
“够了！”
路杰突然打断他的话，他拔腿就往回走！
“阿杰？！阿杰！”
不管天野在身后如何呼喊，路杰只是头也不回，大步不停。
天野停了下来，他遥望着路杰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远处的出口，又低头看看自己的眼罩，不由苦笑起来。
空旷的训练场，只有风声仍旧呼啸。
路杰回到家里，仍旧非常生气，他甚至没怎么去考虑那台卡在树上的车。
有什么好担心的？反正天野会叫人把它弄下来，修理一新！路杰恨恨地想，反正大家都听天野的指挥，他要怎么样就能怎么样！
一时间，他气得喘息不平，胸口像是窝了一团火，路杰气得恨不得砸东西！
天野怎么能那么说自己呢？他想，难道失去判断是自己想要的吗！不是他给自己戴上的眼罩吗？不是他口口声声要自己完全信任他吗！
好，现在他又责怪自己“缺乏判断”……反正那家伙永远都有理！
他在房间里生闷气，隔壁，唐棠听见他回来摔门砸板凳的，动静那么大，不由担心起来，赶紧推门过来看看究竟。
“怎么了这是？”她诧异地看着路杰，“又是谁在队里害你了？这么生气……”
“还有谁！你的男神！”路杰粗声粗气道，“自以为天上地下唯我独尊，永远占据道德高地！别人永远都有错！就他永远没有错！”
唐棠已经听明白了，看来路杰是和天野吵架了，于是她劝道：“是训练里发生的矛盾吧？可是阿杰，你也说过，天野那都是为了你好……”
“你别替他讲话了。”路杰冷冰冰地打断她，“我已经够倒霉的了！不需要另一个天野的粉丝来劝我！”
唐棠被他噎得好半天不能开口，才勉强道：“我不是替他讲话，阿杰，我是就事论事……”
路杰突然冷笑起来，他抬起眼睛，一脸嘲讽地看着唐棠：“就事论事？你们两个真像，连口头禅都是一模一样的！那我请问，你甚至都不知道今天下午我们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就事论事？你论什么事？”
唐棠没想到，怒极之下的路杰竟然变得这么伶牙俐齿，她也一下子被问倒了！
路杰看她这样子，点点头：“所以你只是偏向他，你一厢情愿要为他讲话，可是小棠，他眼界高到甚至连沈璇都看不上，对着这样的男人，你觉得你的自作多情，真的有用吗？”
这一句话，直戳唐棠的心窝！
她那粉白色的脸颊，忽然变得惨青！路杰看见她脸色变了，心中顿时懊恼！
然而话已出口，收都收不回来了。
却见唐棠飞快转过身，跑回房间，咣当关上了自己的房门。
路杰懊悔不已！他用手连连捶着自己的脑袋，心想自己这是干什么啊！好好的为什么要伤害唐棠？就因为他在天野那儿受了气，转回家来，就找唐棠撒气吗？！
他真是太过分了！
一整晚上，唐棠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来，路杰想来想去没辙，只好端着晚餐的汉堡上楼，敲她的房门。
“对不起，小棠，是我错了。”他低声说，“我那是一时嘴快，不是有意要伤你。”
但是房间里没有声音。
路杰敲了半天的门，没有反应，他只好将晚餐放在门口。
回到自己的房间，路杰郁闷万分地坐在桌前，他看着窗外夜空，烦恼得直抓头发！
怎么办呢！
他心想，天野也得罪了，唐棠也得罪了，他真是把能得罪的都给得罪光了！
现在唐棠不理他，他也不知道明天如何再去队里见天野……
路杰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这么苦恼过。
第二天，他从床上爬起来，甚至开始犹豫，今天还要不要去队里。
但是还没等他犹豫出结果，Jason已经在楼下敲锅，让他下去就餐。
路杰慢吞吞，不情不愿从屋里出来，唐棠早就走了，她把昨晚的托盘放在厨房的桌上，很显然，她还是吃了晚餐。
Jason皱起眉头：“怎么搞的？！这么没精神！”
路杰坐在餐桌前，他呆呆盯着眼前的红色胡椒瓶，忽然道：“爸，我和我的导航员吵架了。”
Jason一怔，从锅前转过身来：“为什么？”
“因为……”路杰想要解释，又觉得真是一言难尽。
Jason看了他一眼，转回身，继续煎蛋。
“爸，我想换个导航员。”
“换了第一个，就想换第二个。”Jason说，“这么下去，没人能和你配合。”
路杰不服气，他趴在桌上，嘟囔道：“你怎么知道我会换第二个？也许下一个更好呢！”
“嗯，所以现代社会离婚率才这么高。”
路杰气笑了，他赶紧坐起身来：“爸爸！这是两回事吧！”
“一回事。”Jason淡淡地说，“这个不好没关系，离，再换下一个，下一个还不好？没关系，再离，再换下下一个——阿杰，对门的乔纳森结了几次婚？”
路杰有气无力道：“五次。”
Jason点点头：“希望你不要变成乔纳森。”
路杰又气又笑：“可这根本是两码事啊！爸爸，难道导航员是一面定终生，再也不换的吗？”
“当然不是，但你目前的导航员是随随便便选定，像蒙眼玩骰子那样吗？”
路杰哑了，他忽然想起在昨天之前，他还认定，除了天野，谁也不会比他更适合自己呢。
Jason把煎鸡蛋放在路杰面前，他看看儿子：“真正需要改变的是你，阿杰，乔纳森连自己的头发和老婆都保不住，他是我见过的最愚蠢的人。你应该比他聪明。”
路杰噗嗤笑起来：“爸，谢顶并不是一种罪过啊。”
那天早上路杰依然按时来到ake，他进来车队大厅，心里有几分尴尬。
他仍旧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天野。
队员们见他进来，都围拢过来：“阿杰你没事吧！听说你昨天受了伤？”
路杰更加尴尬：“那个，我……”
对了！他把车开到树上去了！这不是成了全队的笑柄了吗！
那台车，后来是怎么办的？！
“经理说他在训练中因为发你的脾气，扇了你一巴掌，才导致你一时没看清撞的树。”班杰明关切地看看他，“他说你受了点伤，是么？”
原来天野是这么解释的，看来他不愿意路杰在队友们面前被耻笑，所以才故意说车撞树是自己发火导致的。
路杰只好支支吾吾道：“其实我没受什么伤……”
“咱们经理真厉害。”另一个队员说，“对别人都斯斯文文的，对阿杰你却这么粗暴，看来还是更加看重的缘故。”
班杰明使了个眼色：“咱们经理厉害着呢，不然能把David给赶出去？”
队员们纷纷称是。
路杰换好了训练服，正要拿着车钥匙出去，却见天野走进来。
气氛有点尴尬。
路杰坐下来，默不作声低着头，他不知道该和天野说什么。
天野走过来，挨着他身边坐下来。
“我以为你发那么大的脾气，今天会不过来了呢。”天野说。
路杰仍旧低着头，他闷闷道：“……你今天要是再让我蒙眼开车，我可不干了。”
天野哧哧笑起来。
“不了，今天不会那么干了。”他说，“其实昨天的事，也是我莽撞了。”
路杰哼了一声：“难得听见你认错。”
“错了就承认呗，这有什么。”天野不在乎地说，“关键不是保全面子，而是找出正确的方法。我觉得我从周洋洋那儿学到了很多。”
“哈，那个靠不住的家伙！”路杰耸耸肩，“那么，你从昨天的事得出什么教训来了？”
“我觉得你还不够信任我。”
路杰一听这话，一下子蹦起来！
“还不够信任！车都上树了！你还要我怎么信任你！”
天野笑起来：“先别激动，我只问你，阿杰，你有没有觉得你昨天不大对劲？”
路杰没好气地坐下来：“何止昨天？我最近一直就不对劲！被你搞的丧失了判断能力，连苹果都不知道自己找着吃呢！”
天野看着他：“究竟是你失去了判断能力，还是你不愿意给出判断能力？”
路杰怔怔看着他，他一时没能听懂这二者的区别。
“在我看来，这种无法主动做出判断的状态，更像是一种赌气的行为。你被我弄得很累，确切地说，是你的大脑被我弄得很累，它被不停的要求放下抵御，全然信任我，它很讨厌这么做，因为太累，于是索性就罢工了，反正一切都得依赖于我。但是阿杰，我们毕竟不能使用同一颗大脑。”
路杰被他说得越来越糊涂，他索性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阿杰，全心信任，和干脆偷懒、将头脑寄存在我这儿，这可是两码事啊。”
路杰被他说得不语了。
缓了缓口气，天野又看看他：“这不是你的错，阿杰，这是训练过程中的必经之路，真正深刻的磨合，都得有这一步的。等到你的头脑和四肢全都习惯了，你就能够在信任我的同时，也保有你自己的理智和判断了。”
路杰听懂了：“你的意思是，我们还需要继续训练，是吧？”
天野笑道：“就是这个意思。不过接下来的训练中，你自己也要时刻留意，不要因为信任就扔掉自己的判断力。”
天野的这番话，顿时给路杰注入了新的活力，他一下子跳起来！
“好！咱们去训练！”
“啊，先等一等。”天野喊住他，他起身从自己的储物柜里，拿出一个信封。
“是什么？”路杰好奇地凑过来。
“年底快要到了，ake集团打算搞一个新年party，是在一艘豪华游轮上。”天野笑道，“到时候会来很多明星，还有名流嘉宾，这儿有两张票，一张给你，一张给唐棠。”
一听见唐棠二字，路杰顿时迟疑了。
“怎么了？”天野问，“她没空吗？”
“不是的……”路杰扭捏道，“我……我和她吵架了，昨晚她都没理我。”
天野煞有介事地点点头：“这么看来，昨天是你的‘吵架日’，以后我会避开12月3号这个可怕的日子。”
“喂！”
天野索性把信封塞到路杰怀里：“正好，你就拿这个去跟小棠和好吧！到时候很多知名赛手都要参加，她一定想来的！”
那天晚上，路杰揣着那张请柬，在唐棠的卧室门口逡巡了好半天。
他很想敲门，但又怕唐棠再次给他一个闭门羹，他也想道歉，但又觉得有点委屈：他又没说错。
他想和唐棠多说两句，但又怕说多了泄露自己的心思。
天野交给他的这个难题，真令他烦恼！
在他走到第N遍时，忽然，唐棠用力拉开了房门！
路杰吓了一跳！
唐棠面无表情看着他：“你已经在我门口走了二十分钟了，有什么事？”
路杰尴尬极了，他连舌头都大了：“那个……是请柬，天野说……游轮的party会来很多人……”
唐棠睁大眼睛看着他：“你到底在说啥？”
路杰索性掏出请柬，递给她。唐棠展开来一看，是ake的年终晚会，地点是豪华游轮伊丽莎白号。
“天野叫你给我的？”唐棠神色复杂地看着路杰。
路杰点点头：“他给了我两张请柬，叫我们到时候一起去。”
他说完这话，忽然又觉得这用词太暧昧了，不由脸红，赶紧支吾道：“他肯定也会去的，还有沈小姐……嗯，不知道周洋洋他们想不想去，我看能不能弄到更多的请柬。”
唐棠垂下眼帘，轻声道：“谢谢。”
路杰这时候，又忽然喊住她。
“昨天，是我错了。”他非常诚恳地说，“小棠，你不要放在心上。”
唐棠怔怔看着他，她突然轻声说：“其实，你说得也没错。”
路杰呆呆看着她！
唐棠却没再说什么，她低下头，回到房间。
关上房门，回到床上，唐棠抽出请柬，她仔细看着上面的花体字，那繁复的花纹，淡雅的色泽，柔软芬芳的纸质，还有烫金的弯曲花边，都预示着一场盛大华丽、衣香云鬓的晚会。
唐棠不由深深叹了口气，沈璇肯定是会去的，到时候，她一定打扮得像个公主。
……恐怕自己无论如何打扮，都会远远逊色于她。
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唐棠自嘲地笑了笑，她伸手，戳了戳旁边的仓鼠笼子：“他根本不会关注我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你说对不对？hello？”
仓鼠没出声，它眨着一双幽黑的小圆眼睛，忧伤地看着唐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