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河水第27章:铩羽而归(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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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年来,会所之风在北京日盛。所谓会所,即一些高档娱乐场所,或吃、喝、玩、乐一条龙,或专事经营各种特色珍馐佳肴;门脸不显,多是坐落在北京幽静的胡同里;价格不菲,一顿饭动辄万元不过是打打牙祭,出入其中的非官即富。
这家名为“柳叶居”的会所,位于东华门附近的一条胡同里。紧临紫禁城,站在门口,可以望得见故宫的角楼、黄瓦、红灯笼;外表看,朱门灰瓦,平和安闲;里边则回廊环绕,叠石为山,四水归堂,画栋雕梁,尽显富贵之气。
沈奕巍一进红漆大门,见里边别有洞天,豪华之至,不由暗自叫了一声苦。他偷眼看了一眼江河,见他神色也略显尴尬与无奈。
领江河、沈奕巍来到这里的人叫李亚林,他和沈奕巍大学时是睡上下铺的兄弟。大学毕业后,去了深圳一家证券公司,经过十多年的打拼,事业有成,人脉渐丰,于是移师北上,做了京联证券的副总,年薪之高已不好意思向沈奕巍显摆。东江港要上市,沈奕巍找到了这位老同学,请他做了东江港上市的保荐人。
李亚林早从沈奕巍嘴里知道江河“小气”,没有敢选太过烧钱的地方,“柳叶居”对他而言不过是中档偏下水准。三人在厅堂里选了一处临窗靠水的角落坐下,一身空姐打扮的女服务员趋身上前,笑容可掬地打招呼:“李先生,好久没来了,今天吃点什么?”
“柳叶居”以经营饺子为特色,李亚林没有让沈奕巍为难,小菜点了手剥笋、拌木耳、外加一个素什锦,饺子点的也只是猪肉三鲜、猪肉小白菜馅的,鹿肉板栗山珍馅的,每人只要一两尝尝鲜,再加上一瓶五粮液,按菜单标价,不过几千元。
服务员没敢给李亚林脸色看,他是这家餐馆的VIP会员,每年带客户消费数百万元,店老板见着他就像见到财神爷,毕恭毕敬满脸堆着笑。
江河倒有些过意不去了,说道:“亚林,再点几个热菜。”
李亚林笑道:“已蛮好了。老话说‘冬至不端饺子碗,冻掉耳朵没人管’。咱们按老北京的吃法,十个十个的煮,要吃就吃烫嘴烫心的。”
沈奕巍道:“我听说的是‘冬至吃饺子,捏住小人嘴’,我就盼着吃了冬至的饺子,捏住那些对我们东江港上市说三道四的小人嘴。亚林,你预计一下,我们把材料送上去,哪天能上会?”
李亚林苦笑道:“证监会有硬性规定,企业上市前要由证券公司进行辅导,辅导期为一年。你知道我们费了多大的劲,脱了多少层皮,动用了多少关系,才把材料送上去,要按正常程序,你们明年这时候才有资格上会。”
沈奕巍道:“亚林,我知道你们这次出了大力,咱俩上下铺睡了三年,你也不要给我表功。”
李亚林一笑:“你这家伙算是讹上我了。”
服务员送上酒菜,李亚林给三人的酒杯满上酒,和江河碰了一下,说道:“江局长,咱们边喝边聊,其实初审通不过不是什么坏事,根据我的经验,一般初审通不过的问题,你们回去一两周就能解决,复审时基本都能过会。真正可怕的是初审通过了上会没通过,那可就有大麻烦了。另外,我还有个问题要问一下,内部定向募集时,你是有权力持股百分之三到百分之五的,我听奕巍说市政府也批准你们管理层持股,你为什么放弃了?还有奕巍,为什么你也放弃了?”
沈奕巍道:“亚林,一言难尽,东江港的情况比较复杂,放弃就放弃了吧,饭桌上不说这事了。”
李亚林摇了摇头:“放弃太可惜了,那可是原始股啊!奕巍,你知道吗,当年我在深圳卖深发展的纸质股票,一块钱一股,五百块钱可以买五百股,你知道现在这五百股纸质股票可以卖多少钱,二十万!你算算升值了多少倍?”
沈奕巍惊愕道:“天啊,真有那么厉害!”
李亚林道:“千真万确,所以我说你们放弃太可惜了。不过如果这次没能过会,重新申报时你们还可以持股,怎么样,是不是考虑一下?”
江河很敏感:“亚林,你是不是还有顾虑?”
李亚林坦率地说:“也是杞人忧天,你们管理层放弃持股是把双刃剑,清正廉洁是一种解释,另一种解释是缺乏明确的激励机制,如果这次不能过会,再次申报时,你们东江港管理层会不会有一批人不再支持你?”
江河喝了一口酒:“这个问题不大。亚林,你是我们东江港上市的保荐人,我感觉你好像对过会信心不足,你是不是还有什么其他疑虑?”
李亚林道:“其实也说不上是什么疑虑,奕巍和我说起过,你们东江港那个叫卢茜的女孩子提的问题很尖锐,长江沿线已有十多座码头,格局基本已定,如果再进行资本竞争,生产规模越搞越大,会不会有一天长江航道也像城市道路交通那样,堵得水泄不通,要限号限行?我最近听到一个消息,中国快递业的龙头老大,主动撤回了上市申请,物流专家大部分赞同,原因就是中国快递业的格局已定,无需再在资本平台上进行竞争。”
沈奕巍道:“亚林,这个你多虑了,我们东江港提出上市,主要目的不是扩大航运,而是筹建配煤中心和国家级的煤炭储备基地,通过我们精确配煤,一船煤的生产效率相当于过去的三船煤,从长远发展看,我们不是给长江航道增压,而是减负。”
李亚林举起酒杯和沈奕碰了一下:“奕巍,你说的这些我很清楚,所以在你们申报材料中,我特别重视你们和琊山煤矿的关联协议,我甚至把琊山煤矿视为你们的战略投资者之一,你们签署的那些协议我都认真研究过,虽然没看出问题,但似乎总觉得什么地方有点欠缺。”
江河警觉起来,问道:“亚林,什么地方有欠缺,我们是不是要马上弥补?”
李亚林夹了一只木耳放进嘴里边嚼边说:“这个我还真没吃透,不过江局长,你也不必紧张,初审通过后,我会请发审委的律师朋友再仔细看看。”
沈奕巍惊喜道:“亚林,你在发审委还有朋友!你咋不早说?”
江河举起酒杯,向李亚林示意:“亚林,你给我们讲讲发审委的情况,看看我们能不能有针对性地做些工作?”
热气腾腾的猪肉三鲜馅饺子端上来,如同店家标榜的那样,一个个圆圆鼓鼓就像穿上外衣的狮子头。
“来,饺子就酒,越喝越有。”李亚林举起酒杯和江河碰了一下,一口干了,说道,“江局长,发审委没什么门道,就是由三部分构成,一部分是证监会本身的工作人员,一部分是国家各部委的有关人员,再有一部分是国内著名律师事务所、会计师事务所的律师和会计师。发审委委员有五名证监会工作人员,二十名外聘专家,这在证监会是有公示的。每个委员的手机、座机、家庭地址我也有,但我们能一一攻关、一一拜访吗,肯定是不行的。”
沈奕巍一脸诡异的表情:“亚林,我们也没说一一攻关嘛,每次参加发审会的发审委委员有七名,表决时同意票数达到五票就过会了,这在证监会不是也有公示吗?”
李亚林和沈奕巍开起玩笑:“奕巍,七个人的主意你不要打,五个人的主意你也不要打,谁审你们东江港,是抽签制,你总不能一个一个去攻关吧?况且,第一步我们先要初审通过。”
“初审通过有问题吗?”江河有些不放心。
李亚林回答:“从现在的材料看,应该问题不大。”
沈奕巍笑道:“那就好。亚林,你以为我要搞不正之风是不是,我们不过是请你牵个线,正式过会前光明正大地去拜访他们。”
江河又举起酒杯:“来,亚林,我们干一个。”喝尽杯中酒后,半开玩笑半认真说,“亚林,我看奕巍说的可以操作。”
李亚林放下酒杯,笑着说:“江局长,这个还真不能操作,几千页的材料送上去后,要分成几部分,由各方专家审阅,不过具体由哪几位专家审阅严格保密,发审委内部人员相互打招呼是绝对犯忌的。就算我们知道了一两位审阅专家,审阅期间登门拜访,他们也会明确地告诉你,‘我很珍惜我的工作’,这是他们的口头禅,我们总不能去砸人家饭碗吧?”
江河再一次为李亚林满上酒,说:“既然如此,我们材料过硬就好,一切听你安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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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亚林没有说大话,东江港申请上市的材料送上后,顺利通过初审。正式上会五天前,他果然把发审委的郑大成律师请了出来。
请郑大成之前,李亚林已做足了功课。知道此君清高孤傲,不随波逐流,也算清正廉洁,只有一个软肋,对北京饭店情有独钟。在他的眼里,王府、昆仑、建国、亮马桥都不值一提,北京高档饭店林立,最牛的莫过北京饭店。
李亚林私下里和沈奕巍商量,请郑大成律师在北京饭店吃饭就不要让江河参与了,以江河那种风格,吃高档“燕翅席”简直就是让他活受罪,弄不好把事情办砸了无法收场,还是先斩后奏,待到与郑律师谈妥,顺利过了会再向江河汇报此事。李亚林嘱咐沈奕巍带上一张空白支票,沈奕巍知道这顿饭吃下来绝对不是小数目。
李亚林认识郑大成的时间并不长,请他喝过几次茶,所聊甚为投机,但请他吃饭还是第一次,费了颇多口舌,最后祭出北京饭店的金字招牌,他才答应下来,算是给足了李亚林面子。
大佛难请。
于美食上稍有底蕴的人都知道,北京饭店四大菜系,川菜、粤菜、淮扬菜、谭家菜,前三大菜系遍布江湖,北京饭店虽不乏名厨,却也不见得独占鳌头,唯独谭家菜非比寻常,自一九五八年周恩来总理亲自指示将谭家菜班子搬到北京饭店后,几十年来,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国土上,谭家菜便是只此一家,别无分号。近些年京城虽也有打着谭家菜招牌的饭庄开张,但较之北京饭店的谭家菜,已全无底蕴可言。
郑大成生于六十年代,当年也是大院子弟,只是身上绝无生于四十年代末、五十年代初那批“红二代”睥睨天下、接班舍我其谁的气概。他为人随和,善言谈,话若投机言无不尽,话不投机转身即去。李亚林再三叮嘱沈奕巍,此人才高气傲,涉猎甚广,一定要让他聊得尽兴,否则后面诸事就难办了。
在北京饭店大厅和郑大成见了面,李亚林代为解释,江河突感风寒,发起高烧,今天这顿饭实在是不能来了,不过沈奕巍是副局长,未来的董秘,和江河本人到场没什么两样,完全可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李亚林如此说,沈奕巍也只好圆谎,握着郑大成手说:“郑律师,我们江局长再三表示歉意,让我一定陪您吃好喝好,等他烧退了,再来拜访您。”
郑大成明白沈奕巍心思,一脸诚恳地说:“沈先生,企业上会我们一向是公正客观处理的,你们不要听信外面那些负面传闻。你们送上来的申报材料,关联协议那一部分是我审阅的,初审不是顺利通过了吗?你们没必要那么客气,再过几天就上会了,你们江局长的身体不会影响上会吧?”
沈奕巍连忙说:“不会的,烧退了就没事了,影响不了上会。”
到了西七楼,郑大成脸上露出笑容,说道:“这是要吃谭家菜呀,沈先生,没必要这么破费吧?”
沈奕巍如实说:“亚林安排的,北京我不熟,说实话,我这还是第一次进北京饭店。”
“哦,”郑大成来了兴趣,“北京饭店可是个有故事的饭店,一会儿我给你好好讲讲。”
说话间,他们走进李亚林预订好的包间,坐下后,郑大成随手拿起菜谱,说道:“亚林,我随便点几个菜,人家初次来,别太破费了。”
李亚林从郑大成手里拿过菜谱,放到餐桌上,笑道:“郑大律师,用不着你点菜,我们吃燕翅席,后厨三天前就下料了。”
郑大成显得有些吃惊:“亚林,你开什么玩笑,我们三个人吃燕翅席,你想砸我饭碗是不是?”
李亚林赔着笑说:“简易版的,标准之内,标准之内。再说了,大律师,吃谭家菜不吃燕翅席,那还叫吃谭家菜吗?岂不是就像到了北京不爬长城,进了全聚德不吃烤鸭,白来了一趟。”
郑大成用手指指李亚林:“你这是搞突然袭击。沈先生,你可能不知道,谭家菜的燕翅席独步天下,不过谭家菜里的家常菜,像什么‘草菇蒸鸡’、‘柴把鸭子’也是无人能出其右,当年毛泽东在家里宴请胡志明,吃的就是‘草菇蒸鸡’,厨师自然是北京饭店的。”
“嚯,北京饭店这么牛啊!”沈奕巍懂得何时“击节叫好”。
郑大成来了精神,眉飞色舞说:“我告诉你牛到何种程度,自打一九四九年中华人民共和国开国,至一九六六年建国十七周年,这十七年间历次国宴都是北京饭店搞定的!”
沈奕巍不解:“国宴不是在人民大会堂举行吗?”
郑大成笑道:“不过是借人民大会堂的宴会厅而已,厨师和服务人员都是北京饭店派去的,知道最牛的一次国庆招待会是哪一年吗?”
“不知道。”沈奕巍摇头。
“最牛的一次国庆招待会是一九五六年。”郑大成目光里透着神秘,“知道为什么吗?”
沈奕巍依旧摇头。
“哈哈……”郑大成神采飞扬放声大笑,“一九五六年是建国七周年,中国人最重视的数字是多少,其实不是什么‘八’呀‘九’呀的,中国人最重视的数字是‘七’,所谓‘七上八下’,买房都争着买七层回避八层。党史上,开过‘七大’蒸蒸日上,开过‘八大’……唉,不用说了,大家都知道,以致后来不得不举全国人民之力拨乱反正。”
沈奕巍听得瞠目结舌。
郑大成口若悬河:“一九五六年人民大会堂还没建起来,北京饭店东楼更是连影都没有。国宴开始前,周恩来、陈云、彭德怀、李富春、乌兰夫在西楼大门迎接来宾;陈毅、贺龙、李先念在中楼大门迎接来宾;邓小平呢,就站在西七楼咱们今天吃饭的这个大厅门口迎接来宾。想想那是什么阵势吧,共和国三千精英会聚北京饭店,共产党第一代领导人意气风发,要是没有十年后的‘文革’,我们现在吃的可能就不是改革开放的红利了……”
沈奕巍感慨道:“这些事,我闻所未闻。”
端庄漂亮的女领班带着一个女服务员走进包间,服务员送上香茶和点心,女领班微笑着问李亚林:“李先生,可以上菜了吗?”
李亚林看看郑大成,郑大成道:“上吧,咱们边吃边聊。”
女领班又问李亚林:“是按老规矩上,还是你们随意?”
李亚林显然熟谙此道,笑笑说:“姑娘,我们就三个人,要按老规矩上,燕窝鱼翅还没吃到嘴里,肚子就填饱了。这样吧,四蜜饯、四小料押桌就免了,冷拼是四荤四素吧,每样挑点出来装盘,给我们弄个锦绣全拼,头道菜上清汤燕菜,二道菜上黄焖鱼翅,哦,要按老吃法,第三道菜该上熊掌了吧?”
女领班微微一笑:“对不起李先生,熊现在是国家保护动物,熊掌不能吃了。”
李亚林道:“那就上掌鲍吧,一人一只,第四道菜上扒大乌参,也是一人一只,第五道菜蒸一只鼠斑,素菜上白扒猴头……”
李亚林如此点菜,郑大成听着暗觉吃惊,心想东江港够生猛,这顿饭可玩大啦!且不说谭家菜压箱底的清汤燕菜和黄焖鱼翅都点了,掌鲍,顾名思义,手掌那么大的鲍鱼,二十年前就卖八百元一只,现在价钱翻了何止十倍!鼠斑也不得了,石斑鱼中最贵重的品种,十年前在广州大排档就敢卖到六千元一斤,这顿饭吃下来人均还不得几万!
沈奕巍懵懵懂懂的,李亚林嘴里说出的菜名,就像郑大成嘴里说出的那些掌故一样,都是他闻所未闻的,但他知道,这些东西肯定贵得要命。
女领班带着服务员一走出包间,李亚林就把话题转回来:“大律师,不好意思,搅了你的聊兴,我听说当年尼克松总统破冰之旅,虽然住在钓鱼台国宾馆,但也是北京饭店派人服务,总统夫人还专门到北京饭店后厨参观。周总理问尼克松吃得好不好,尼克松比划着肚子学鸭子叫,有没有这事?”
郑大成聊兴再起:“这事当然有,不过尼克松当年吃的不是全聚德的烤鸭,是北京饭店的叉烧鸭子。像尼克松这种老江湖,区区几只鸭子是打发不了他的,他肚子里还有三丝鱼翅、芙蓉竹荪汤这类东西垫底,这可是谭家菜的拿手绝活。那些年,北京饭店的四大菜系,川菜、粤菜、淮扬菜、谭家菜名扬四海,专治天下各种不服。”
“此话怎讲?”李亚林问道。
郑大成笑着说:“尼克松访华不久,又去了前苏联谈缓和,削减战略核武器,这可是事关全球的大事。前苏联领导集团煞费苦心,一怕谈不好,二怕吃不好,后来谈得还算说得过去,吃的就没敢张扬,克里姆林宫的大厨叫北京饭店的大厨PK得只剩下黑面包还拿得出手,那时的《参考消息》,此类报道连篇累牍。”
郑大成兴致勃勃地扯闲篇,看来东江港过会没多大问题。李亚林心里暗自高兴,东江港若能轻松过会,京联证券作为他们的股票发行商可就大受其益了。
沈奕巍也在琢磨,像郑大成这个级别的大律师,虽然是闲扯,也不见得毫无用意,郑大成应该清楚,他这个东江港未来的董秘,到这里来可不是听故事的。
郑大成喝着香茶,又道:“我这也不过是扯闲篇,怀怀旧而已。”
沈奕巍忙抓住机会,把谈话引入正题。他端起茶杯向郑大成示意:“听君一席话,真是大开眼界,说起来我们东江港溪口煤码头曾是长江沿线第一座全机械化煤码头,当年也是风光无限,但那是计划经济时代的产物,现在也只能怀怀旧了。进入市场经济后我们陷入低谷,停顿了几年,去年江局长上任,励精图治,终于翻了身。现在我们面临一个新的拐点,要建配煤中心和国家级的煤炭储备基地,要扩建煤码头,企业不上市融资,这一切都是空谈。郑律师,我们希望你鼎力相助。”
郑大成哈哈大笑道:“好,我们说正事,你们的申报材料我都看了,尤其是你们煤码头这块,我看得很仔细,去年你们完成中转煤炭六百万吨,今年预计完成中转八百万吨,冲击九百万吨,我想问问你,你们煤码头最大中转能力是多少万吨。”
沈奕巍道:“目前最大中转能力可以达到一千万吨,上市后我们准备再进行一次改造,中转能力可以翻一番,达到两千万吨。”
“嗯。”郑大成点了下头,又问道,“配煤中心的规模呢?”
沈奕巍答道:“一期工程完成后可达到年配煤四百万吨,二期工程完成后可达到年配煤一千万吨,三期工程完成后可以和煤码头中转能力同步,即我们运出的每一船煤都是精配煤。”
“你们真是雄心勃勃啊。”郑大成赞许道。
沈奕巍道:“仅琊山煤矿一家,我们今年签订的协议就是中转六百万吨煤炭,根据双方的生产能力,每年还要有一定百分比的递增。”
郑大成摇了摇头:“问题恰恰出在你们签订的这个协议上,我现在不关心你们的中转能力,我关心的是你们配煤中心和储煤基地的规模,有储煤才能配煤嘛,建设国家级的战略储煤基地是你们东江港上市的重要筹码,我可以给你透露一点信息,过会时有关方面的专家会把建设储煤基地和建设配煤中心串联起来向你们提问。亚林说他感觉你们申报材料中有一点小欠缺,我仔细看了两遍,确实有那么一点小欠缺,你们与琊山煤矿的关联协议中缺少一个条款,如果专家没注意到这个条款,你们可以顺利过会,不过我劝你们最好不要抱这方面的幻想,一定要把这个漏洞堵上,还有五天时间,应该够了。”
沈奕巍额头上一下冒出冷汗:“郑律师,请你明示。”
郑大成看着沈奕巍满脸焦急的神态,微微一笑:“亚林说你们江局长和琊山煤矿廖矿长关系非常铁,铁到什么程度?”
沈奕巍不假思索道:“亚林说的没错,我们江局长和廖矿长的关系确实很好,基本上可以说是有求必应吧。”
郑大成思忖了一下,说道:“那就好办了,你回去后让江局长立刻和廖矿长联系,请他们出具一纸备忘录,承诺中转运煤留存二百万吨,就这几个字,先发个传真件给我,正式文本马上快递过来。”
沈奕巍脑子一时没转过来,有些疑惑地问:“有了这几个字,就可以顺利过会?”
“肯定过会,我可以向你们承诺。”郑大成说,“你们江局长也可以给煤矿方面承诺,这无非就是个字面上的东西,过会所需,实际操作起来不必执行。”
“谢谢郑律师指点。”沈奕巍恍然大悟,万分感激地说。
郑大成不愧为大律师,他的精明与缜密,令沈奕巍和李亚林大为赞赏。尤其是李亚林,他替沈奕巍作主摆的这桌燕翅席,饭店打折优惠后的价钱,也不会低于十万元,倘若郑大成拿不出有分量的东西,他还真无法向江河、沈奕巍交待。现在,他可以安心享用美食了。
一桌子山珍海味,沈奕巍吃起来却味同嚼蜡,虽然没结账,但他知道这顿饭玩大了,江河一向节俭,回去怎么交待?心里有事,胃口就差。再加上他是贮木厂子弟,过惯了穷日子,几千元一盅的鱼翅吃到嘴里,竟和烩粉丝的味道差不多,心里更是老大不情愿。不情愿又当如何,还得脸上堆出笑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