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河水第19章:九眼天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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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和卢子明分手后,秦池早饭也没顾上吃,回到港务局办公楼就打电话找孟建荣,不想他手机不在服务区。几天后见到孟建荣时,他已憔悴得像个民工,头发蓬乱、眼窝凹陷,嘴唇上还挂着几个血泡。一进秦池办公室门,他就哭丧着脸说:“秦局长,海涛可把我坑死了!”
秦池正憋着一肚子火,无心听孟建荣叫苦,沉着脸说:“你这几天跑哪去了,电话也联系不上。你和海涛的事我不管,我问你,煤码头那道防洪堤,能不能抗住百年一遇的洪水?”
孟建荣去参加拍卖会,先是怕琐事分心,关了手机;后来遭到重创,连死的心都有了,根本无心再看手机,他听秦池这么问他,心里一寒,煤码头防洪堤建成已五年了,秦池此时问这个干吗,弄不好今年真有大汛情?这可真是屋漏偏逢连阴雨,怕什么就来什么。
当初签订煤码头防洪堤承建合同
时,孟建荣为了表示诚意,承诺防洪堤建成二十年内,长江若发生重大汛情,由承建方出资对防洪堤进行全方位维护并对重点堤段进行加固,确保防洪堤无虞。江河从省防总开完会回来,秦池之所以表现得如此淡定,一是相信防洪堤的工程质量,二是相信孟建荣的承诺,他从来没有怀疑过孟建荣会在防洪堤工程上弄虚作假。
“秦局长……”孟建荣咧咧嘴,脸上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百年一遇的洪水咱们谁遇上过,没有量化标准嘛,要说前些年那样的洪水,来个十场八场的不在话下。”
秦池一听就来了气:“前些年那样的洪水?前些年那样的叫洪水吗,充其量是老天爷吐了几口唾沫,打了几个喷嚏,那点水也就是当个药引子,你说得倒轻巧!”
孟建荣心里明镜似的,秦池此时敲打他,无非是要他有所动作。目前省市两级政府最重要的工作将是防汛抗洪,此时秦池若把他的施工队拉上去,放在下游堤防这段险中之险的江堤上,不仅能够在与江河的较量中占得先机,更能够在省市两级领导眼球中赚足印象分,如此之大的一个“秀”,秦池焉能不做?
孟建荣自己何尝不想作这个秀,如果今年真有特大汛情,他抓住时机调一支施工队上去,在溪口大坝和煤码头防洪堤上巡视维护,在省市两级政府拿到的印象分决不会低于秦池。
可惜九眼天珠玩砸了,七千万打了水漂,弄得他捉襟见肘,仅有的一千万成了他的救命钱,既无精力更无财力调一支施工队上堤去做巡视维护。
孟建荣在网络上看到黄敬业有关九眼天珠玄机的文章后,惶恐之余,多方奔走,倾力调查黄敬业为何方神圣,方知此人乃收藏界一言九鼎的人物。更让他惊愕的是,黄敬业竟然是秦海涛的亲舅舅,他这才如梦初醒,意识到丁薇薇和秦海涛是有意设局置他于死地。
孟建荣百思不解,他与丁薇薇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也无利益上的冲突,丁薇薇为什么要设局陷害他?秦海涛的行为更无法解释,不管怎么说,他与秦海涛同为秦池的左膀右臂,秦海涛为什么要同丁薇薇站在一起向他打黑枪呢?
孟建荣始终相信,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丁薇薇和秦海涛对他痛下杀手,一定有所图谋。可丁、秦二人图谋什么,他又无从判断,挨了打却不知所以然,这是最让孟建荣难以容忍的。
秦池见孟建荣蔫头耷脑的发呆,愈发来气,提高嗓门说:“建荣,你给我听好了,今年汛情非同一般,煤码头那道防洪堤要确保万无一失,你马上给我调一支施工队上去维护,绝对不能出任何纰漏。”
孟建荣愁眉苦脸地说:“秦局长,你以为我不想调一支施工队上去做维护吗?可海涛坑苦我了,
七千万打了水漂,我那么大的摊子支应着,下个月连工人工资都发不出去了,哪还有能力调一支施工队上堤?”
秦池大吃一惊,他原以为孟建荣与秦海涛之间不过有点小摩擦,岂知竟牵扯到七千万巨额资金,这可非同小可!孟建荣目前的经营状况他清楚,摊子铺得过大,战线拉得过长,资金早已入不敷出,这七千万若再血本无归,他离死也就不远了。
“建荣,你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秦池满脸惊异地问,“海涛怎么会坑你七千万,没道理嘛?”
孟建荣不说自己贪婪,满腔悲愤地讲述起秦海涛和丁薇薇如何一唱一和,蛊惑他去竞拍九眼天珠手链,当他以七千万巨资拍下这串九眼天珠手链,银行也同意以此为抵押向他放贷时,秦海涛竟然指使他舅舅黄敬业在香港顶级收藏杂志上发文,断言九眼天珠存世仅有一块,镶嵌在西藏大昭寺觉卧仁波切佛像的佩饰上,而充斥在拍卖市场上的皆为假货赝品。此文一出,犹如在收藏圈里引爆了一颗原子弹,反响极其剧烈,各大网站竞相转载,“九眼天珠”身价一落千丈,银行也终止向他放贷,导致他资金链彻底断裂,公司离破产已经不远了。
秦池听得瞠目结舌,前些日子秦海涛倒是说过,他和丁薇薇有大生意要做,他还暗地里琢磨,秦海涛要和丁薇薇做哪方面的生意?没想到两人竟
联手把孟建荣做掉,这演的是哪一出啊?
孟建荣带着哭腔说:“秦局长,这事你得主持公道,怎么着也得让海涛给我个说法,我这七千万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没了。”
秦池思量了一阵,带着几分气恼说:“建荣呀,就你那点水平,顶多也就是练练地摊货,你怎么就敢上拍卖会,摆明了是去找死嘛!你那七千万要是落在海涛手里,我主持公道让他还你不难,可现在这种状况你让我怎么给你主持公道?既然是赝品,你得找拍卖公司讨说法,让他们退货还钱。”
孟建荣一脸沮丧懊恼:“拍卖公司不认账,说黄敬业不过是一家之言,他们绝无可能因为某某人说句话就退货。”
秦池哼了一声:“黄敬业是海涛的舅舅,在收藏圈里说话一呼百应,他说是赝品绝对错不了,拍卖公司不认账,就走法律程序,和他们打官司。”
孟建荣无奈地摇摇头:“不瞒你说,这事出来我第一反应就是打官司,我也有几个律师朋友,昨天和他们谈了一晚上,都说这官司打起来难度太大。”
秦池不解:“哦,为什么?”
孟建荣愤懑地说:“那家拍卖公司背景太深,告他们能否立案尚且难说,即便是立了案,官司打起来也是旷日持久,没有三年五载难见分晓。这要打个三年五载官司,我都不定死几回啦?”
秦池点了一支烟,深深吸了几口,他知道孟建荣
这回碰上硬碴子了,对手毫无疑问是要置他于死地,可是,他的对手真是秦海涛吗?
“建荣,你那几个律师朋友,给了你什么建议?”秦池问道,这当口上孟建荣绝对不能“死”,但怎样让孟建荣渡过这场危机,秦池也一筹莫展。
“他们建议我私下解决,拍卖公司顾及声誉,决不会承认拍品是假货,一味硬来,只能两败俱伤。”孟建荣说,“他们都是明白人,一听我说的情况,就断定我是被人设局算计了,问我有没有仇家,最好能从源头上解决问题。秦局长,这事海涛责任最大,无论如何你得给我做主。”
“建荣,这事恐怕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你不要被表面现象迷惑,有时候,即使是你亲眼看到的东西,也未必就是真相。你说海涛设局算计你,海涛为什么要设局算计你?你把这事的来龙去脉给我讲清楚。”秦池在烟灰缸里按灭香烟,紧皱着眉头说。
孟建荣仔细回忆着那天晚上在全福兴吃饭时的每一个细节,满脸怨恨地说:“要说起来,我和海涛就像是两股道上跑的车,根本不可能发生任何碰撞,他为什么要设局算计我,我真是想出天去也想不明白!一个多月前,我和他还有卢茜的表姐在全福兴吃了一顿饭,现在回想起来,当时他和卢茜表姐看似很随意地说起九眼天珠,其实就是在给我挖坑!”
秦池一怔:“卢茜的表姐?”
孟建荣道:“就是那个叫丁薇薇的女人。”
秦池越发诧异:“丁薇薇是卢茜的表姐,谁告诉你的?”
孟建荣道:“海涛和卢茜亲口说的,海涛一口一个表姐叫着,比卢茜叫的还亲。”
秦池心里暗暗恼火,秦海涛连丁薇薇的身份都要隐瞒,看来一定是和丁薇薇达成了某种交易,两人这才联手算计了孟建荣。
“建荣,你有没有和海涛沟通过,问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秦海涛毕竟是自己亲侄子,他刻意隐瞒丁薇薇的真实身份,一定有更大的利益诉求,秦池心里虽然恼火,但也不便点破。
孟建荣愤愤然道:“海涛在北京还没回来,我昨天给他打过电话,他在电话里全是推诿之辞,说具体情况他现在不清楚,还说曾劝过我不要举牌,对我的遭遇只能表示遗憾。”
秦池点了下头:“海涛父亲病了,他可能要在北京多住几天,等他回来后,我找他好好谈谈。建荣,这件事我觉得蹊跷,海涛和你既无过节也没有利益上的冲突,又都是我最为倚重之人,他有什么理由和丁薇薇一起设局陷害你?你若是和海涛反目,谁受益最大,你想过没有?”
“秦局长,你说的这些我不是没想过。”孟建荣脸上露出略为不满的神色,“海涛是你亲侄子,我对他从来不设防,这件事出来后,我首先考虑的也是海涛会不会被人利用了?可事实在那摆
着,最后一锤定音的人是海涛的亲舅舅黄敬业,你让我还能怎么想,我总不能说海涛和他舅舅都被丁薇薇利用了吧?要是这样的话,这个女人也太厉害了,我甘拜下风,我、海涛、还有海涛的舅舅都成了人家手里的玩物。”
孟建荣如此说,秦池心里反倒踏实下来,他知道丁薇薇的真实身份,之前他最担心的是江河在这件事上做了手脚,以整垮孟建荣为突破口,威胁他在东江港的核心利益。如果这件事的“主谋”是秦海涛,不管他出于什么目的要整垮孟建荣,在秦池眼里看来,还都属于内部矛盾,不至于失控,产生过于严重的后果。
“建荣,这件事如果确是海涛所为,等他从北京回来后,我一定让他给你个说法,你的损失,也尽量弥补回来,这个你放心。”秦池先给孟建荣吃了一颗定心丸,接着又绷起脸说,“眼下当务之急是防汛,我还是那句话,煤码头防洪堤不能出任何纰漏,你就是有天大的困难,也要给我调一支施工队上去做维护。”
孟建荣犹豫再三,说道:“我在江北倒是有一支施工队,就在煤码头附近施工,煤码头上要有什么事,随时可以拉过来。不过秦局长,你也无需过虑,煤码头那道防洪堤建成不过五年,固若金汤,不是随随便便来场洪水就能冲垮的。”
秦池不以为然:“真的固若金汤吗?建荣,不要把话
说得太满,有人可向我提出建议了,要在你修的那道防洪堤上,采取锥探灌浆的办法,每隔十米打一个深洞,下入钢筋,用高标号水泥现场浇筑,把堤坝整体再加固一遍。你给我做个工程预算,少说也得一两千万吧?”
孟建荣一听脸顿时白了,叫道:“秦局长,这个建议太歹毒啦,分明是落井下石,真要这么做,不是打我的脸,是打你秦局长的脸!”
秦池一声苦笑:“建荣,你要给力,有人敢打我的脸吗?”
孟建荣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秦局长,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煤码头防洪堤是你亲自交办的工程,我焉能不尽心尽力?工程质量上我敢打保票,你就放心吧。”
秦池脸色好看了一些:“建荣,你敢打保票,我就放心了。我也给你交个底,今年这个汛情不容小觑,不论出现什么情况,我的底线是不能溃堤。”
孟建荣一惊:“不能溃堤?”
秦池点头道:“建荣,你说得不错,百年一遇的洪水是什么概念,我们这些人都没经历过,谁也说不清楚。真要是这么大的水过来,漫过煤码头防洪堤也是在所难免,省防总有明确指示,一旦洪水达到煤码头防洪堤警戒线,立刻封堵溪口大堤运煤通道,确保溪口大堤安全。
孟建荣这才意识到事态严重:“省里决定牺牲东江港?”
秦池重重地吁了口气:“这一次东江港恐怕是在劫
难逃了,不过我也告诉你,如果是百年不遇的洪水导致江水漫堤冲了煤码头,那是天灾,任何人无话可说,如果是溃堤导致江水冲了煤码头,那可就是人祸了,什么后果我不说你也明白吧?”
孟建荣面色沉重道:“是的,秦局长,我明白。”
秦池道:“你明白就好,你既然在工程质量上敢打保票,锥探灌浆这个建议我就一票否决了,不过对防洪堤的维护不能有半点松懈,你现在调施工队上去有困难,可以先缓一缓,执行第二套方案。”
孟建荣略带几分诧异:“秦局长,你还有第二套方案?”
秦池嘿嘿一笑:“江河还算有几分自知之明,在党委会上提出由我主抓防汛具体工作……”
孟建荣不等待秦池说完便插嘴道:“他这是把你往风口浪尖上推!”
秦池脸一沉:“要是江河具体抓,你修的那道防洪堤上,恐怕早就被人用冲击钻钻上十几个孔了,有人要看看你用的是几个圆的钢筋,多高标号的水泥?”
孟建荣打了个寒战,不吭声了。
秦池又道:“现在不管多难都要顶上去,一旦撤下来,丢失的就不仅仅是阵地了。建荣,你听好了,我的第二套方案是抛石护堤,我粗略计算了一下,大约需要二十万方石料,堤脚抛石十五万方,其余五万方护坎护岸,回头你再细算一下。港务局方面出动船只和吊机配合你作业,石料钱你出,这个姿态你必须做出来。”
孟建荣苦着脸道:“秦局长,我那七千万要是攥在手里,拿出几百万买石料不算回事,现在我两手攥空拳,你要我拿什么买石料?”孟建荣还不想撒手那一千万。手下几百号人,如果下月工资不发,乱子就大了,他要用这钱救火,而不是救急。
秦池一摆手:“建荣,现在不是讨价还价的时候,我让商务处的海岩和你一起去一趟采石场,他那里人头熟、关系硬,你们先签个赊账协议,等你周转开了再把钱还上。”
孟建荣不好再说什么,混过一时是一时,就点头道:“好的,秦局长,就按你说的办。”
秦池考虑了一下,又吩咐道:“水火无情,刻不容缓,我给海岩打个电话,你马上去找他,争取今天就把石料落实下来,明天我向市委和市防汛指挥部通报,我们两家已联合启动应急抛石护堤预案。建荣,这一分我们必须要拿,明白吗?”
孟建荣应道:“好,我现在就去找海岩落实石料,不过海涛那边……”
秦池打断孟建荣的话:“海涛那边我给你做主,你现在不要考虑别的,把防洪堤的事给我做好就是了。另外我再给你一句忠告,你现在就是身无分文的叫花子,也要摆出一副腰缠万贯的架势,不能让人看笑话!”
孟建荣连声应诺着离开秦池办公室。
孟建荣离开后,秦池在心里狠狠骂道,秦海涛他妈的
干的这叫什么事,仗还没打,先自断一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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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海涛从北京刚一回到东江,秦池就黑着脸敲门进来。
“叔,你坐,这么晚了还过江,路上多不好走。”秦海涛一脸风平浪静,顺手给秦池倒了杯茶。
秦池接过茶杯,放在茶几上,直言道:“海涛,九眼天珠是怎么回事?孟建荣说你和丁薇薇还有你舅舅合伙设局算计他,要我向你讨个说法。”
秦海涛早料到孟建荣会搬来秦池向他讨说法,冷笑了一声:“叔,孟建荣也太把自己当人物了吧?现在有句流行语,‘看一个人的身价,要看他的对手’,丁薇薇身价百亿,这个毋庸置疑;我小舅舅贵为云贵川收藏界领军人物,手上哪件藏品不是价值连城?我财力虽然比不上他们二位,比孟建荣还是绰绰有余吧?我们三人合伙设局算计他,太搞笑了,他这不是自抬身价吗?”
秦海涛的话不无道理,秦池喝着茶,慢吞吞地说:“说你们三人合伙设局算计他,这个我也不信,你们是不是说了什么误导了他?”
秦海涛好像没听见秦池的问话,手里拿着茶杯怔怔地发呆,他突然看明白丁薇薇的布局了,如果以身价论对手,那么,只有他小舅舅黄敬业,才是与丁薇薇可以过上几个回合的对手。丁薇薇以九眼天珠搭台,目的是引他小舅舅出场唱戏,而孟建荣不过是这出戏里一个跑龙套的卒子
。主角登台,孟建荣出局是必然的,丁薇薇不过是顺带手杀死了他,只是这里有什么奥妙呢?
秦池纳闷地看着秦海涛,刚刚还一二三四说得有条有理,怎么说完了自己反倒呆若木鸡,一脑门子冷汗淋淋的?
秦海涛依旧拿着茶杯发呆,丁薇薇剑指黄敬业意欲何为?她拿九眼天珠搭台,显然针对黄家做足了功课,难道……秦海涛想想就觉得不寒而栗,难道她意在黄家曾经神秘得到又神秘失去的那枚古滇国金印?丁薇薇是做珠宝做文物的大鳄,她若蹚这趟浑水,江湖上还不掀起滔天大浪?
秦海涛在北京时,并没有天天守在老父病房里,他动用一切关系调查丁薇薇的背景,但就像江河调查他转移售煤款一样,总是在关键节点上失去线索。帮他忙的那些官二代亦非等闲之辈,失望之余一声叹息,这女人背景深不可测。
秦池用手指敲敲茶几:“海涛,想什么呐?”
秦海涛这才缓过神来,拿起茶壶给自己茶杯里倒上茶水,说道:“叔,孟建荣滑得像条泥鳅,是别人说几句话就能误导的吗?他去滨海之前,我再三告诫他,看看热闹可以,千万别跟着举牌。你知道他怎么说,他要用七千万赌两个亿,告诉我他有个朋友,去年用七千多万在新疆和田弄回来几大块和田玉原石,抵押贷款贷了好几个亿,他要效尤一把。这事我知道,不是假的,
这么大的诱惑在前面,他利令智昏,我拦得住他吗?”
秦池放下茶杯,点了一支烟,狠狠吸了几口,秦海涛的话是可信的,但孟建荣泥足深陷,不拉他一把,等待他的必是灭顶之灾。
“海涛,现在这节骨眼儿上,我们得拉孟建荣一把。”秦池用毋庸置疑的口气说,“他现在的财务状况我清楚,这七千万要没了,他就崩盘了。这个人我还要用,你想想办法,帮他过了这一关。”
秦海涛听了苦笑道:“叔,你说什么呐?实话告诉你,孟建荣这一关能不能过去,我说了不算,你说了也不算,他是丁薇薇那盘棋上的一个棋子,这事只有丁薇薇说了算,不是我们能够掌控的。”
秦池听了大为不满,沉着脸道:“你不要什么事情都往那个女人身上推,孟建荣也不是草包,那个女人能有多大本事,就让孟建荣成为她棋盘上的一个棋子?”
秦海涛摇着头笑笑:“叔,你别生气,丁薇薇有多大本事我说不好,有些事情不是我瞒你,实在是我也不知道。孟建荣的事你先放放,现在当务之急是防汛,今年长江汛情来势凶猛,东江溪口大堤为长江下游必保堤防,和溪口堤防比起来,东江港的利益就是零,你心里务必要有这根弦。”
秦池面色沉重说:“这个我心里有数。海涛,我也和你交个底,溪口堤防我不担心,我担心的是煤码头那道防洪堤,
工程是孟建荣承建的,造价一个多亿,老卢头怀疑孟建荣在工程上弄虚作假,万一要让洪水冲垮了,我可就无法交待了。”
秦海涛暗暗吃惊,煤码头这道防洪堤是溪口大堤的重要屏障,真要是让洪水冲垮了,溪口大堤承受的压力可就太大啦。他皱着眉头道:“孟建荣这个人太贪,老卢头怀疑他在工程上弄虚作假,恐怕不是空穴来风。叔,下午一场暴雨,江北几十公里已成湿地,溪口大堤若决了堤,只恐怕省城也不能幸免,你还真得赶紧采取防范措施。”
秦池说了老卢头的建议。
秦海涛听了不由苦笑道:“老卢头这招够狠的,真要这么做,孟建荣必死无疑,你也准备提前退休吧。”
秦池摇了下头:“老卢头这个建议倒也不是针对我的,孟建荣手里要是还有那七千万,我也不会放过他,说什么也要让他把防洪堤加固一遍。你们给他玩的这一手釜底抽薪,不仅是抽了他的薪,也抽了我的薪。唉,海涛,丁薇薇是敌是友,你可要分辨清楚哟。”
秦海涛苦笑连连:“叔,你以为丁薇薇会在意一个区区东江港吗,那你真是太低估她了,孟建荣纯粹是自己把自己玩死的。你再权衡权衡,水火不容情,防汛无小事,这里没外人,咱们把话说白了,你要真是和孟建荣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留下的窟窿堵不上,我调一笔资金过来给你堵上
,你是我亲叔,我不能不管,防洪堤该加固还是要加固,你要为此受到牵连,我心何安?”
秦池心里感到宽慰,果然是亲侄子,血脉相连,关键时刻靠得住,他此行的目的算是达到了。不过,事态还没到那么急迫的地步,东江港多事之秋,为他的安全计,还是别让他掺和进来为好。
秦池思量着说:“你有这个心我就没白疼你,孟建荣留下的窟窿,不能由你来补,免得授人以柄。”他端起茶杯,又放下了,突然像想起了什么,“海涛,修建码头防洪堤时,你来溪口还不到一个月,我记得你跟我说过,看见工地上一车一车地运钢筋,都是二十毫米粗的螺纹钢,你还问我修防洪堤为什么要用这么粗的钢筋,有没有这回事?”
秦海涛眯起眼,认真回忆道:“对,有这么回事,我是问过。叔,你是说孟建荣在施工材料上没有作假?”
秦池点头道:“孟建荣拍着胸脯给我打了保票。”
秦海涛怀疑道:“孟建荣的话可信吗?”
秦池冷笑一声:“信又怎样,不信又怎样,眼下这当口上,我还能带人到防洪堤上钻上百十个窟窿,验证一下孟建荣的话是真是假吗?”
秦海涛无语了,他忽然觉得自己多虑了,叔叔是个老码头,这方面所思所想焉能不比自己缜密?
秦池按灭烟,拿起茶杯喝几口茶,又说道:“这个时候否定孟建荣,就是否定我,
具体怎么做,我心里有数。现在让他出资加固防洪堤也不现实,退而求其次吧,我让他抛石护堤,有二十万方石料就够了。”
秦海涛轻轻摇了下头:“他现在还能拿出二十万方石料钱吗?”
秦池说:“他拿不出来没关系,可以赊账嘛,我已经让海岩去采石场了,帮他疏通一下关系,二十万方石料先挂一下账,不是什么难办的事。”
秦海涛无奈地点点头,说也只能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