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河水第12章:不辞而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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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卢茜一上班,在楼道里看见对面走过来秦池。
 
  卢茜不想理他。一连几天了,卢茜都躲着他,那天她连夜起草了一封给省、市纪委的信,条分缕析、言辞恳切,为江河辩诬。早晨在电话里念了一遍给沈奕巍听,博得了这位东江才子的高度称赞,并建议她最好多找一些人签字,以充分反映东江港广大职工的民心所向。卢茜觉得沈奕巍说的有道理,就找了一些她认为说话有影响力的人签名,章江、郭川、赵小苏和工会刘主席等人都毫不犹豫地签上了,还称赞卢茜这封信写得好。只有秦池,扫了一眼卢茜摊在桌面上的信,不阴不阳地说,这样不好吧,身正不怕影子斜,江局长有没有嫖娼,组织上自然会调查清楚,我们这样做,岂不是给领导施加压力,干扰上级决策?卢茜很生气,说我们向上级反映情况,表达群众呼声,正是为领导决策提供重要参照,怎么成了干扰领导工作呢?秦池摇摇头,我不这么看,我也劝你不要牵这个头,真金不怕火炼!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他真是被人算计了,还有党纪国法嘛!
 
  卢茜不想跟秦池再费口舌了,本来她以为秦池和江河只是工作中的矛盾,至多有些个人意气;江河被人陷害,秦池表面文章总还是要做,不至于那么冷漠。说了半天,秦池全是一些冠冕堂皇的官话、套话、空话,她才感到这个被她称作“秦叔”的人,内心并不那么磊落,就像一间久不见阳光的屋子,外表看青砖绿瓦,气派得很,打开窗子,会有一股霉味飞出。
 
  卢茜抓起桌上的信气哼哼走后,秦池心里颇不是滋味,从小看着长大的闺女成了对手的贴身小棉袄,还在人家遭遇危难时
 
  挺身而出、拔刀相助;对自己反而若即若离,离心离德,自己做人怎么就这么失败?
 
  秦池看到对面走过来的卢茜,低着头,知道她是在有意回避自己,擦肩而过时说了一句:“你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有事吗?”卢茜没办法,只得停下脚步。
 
  “当然有事!”秦池紧走两步推开办公室的房门,没有关,坐在椅子上等卢茜进来。
 
  卢茜很不情愿进来了,站在秦池面前。
 
  秦池并不理睬她,拿起电话布置工作。这几天江河不在岗,秦池积极性颇为高涨,对局机关和下属各分公司的工作抓得很紧,每天早晨上班要问一遍情况,晚上下班前还要检查一遍工作。
 
  他握着听筒,谈完工作又说:“……什么,嫖娼的事怎么处理的?这不是你关心的问题,你把自己的工作做好了比什么都强!东江港也不是哪个人的,谁不在,东江港的工作也是要照常进行嘛!”
 
  卢茜有些窝火,叫我来又不跟我说话,明摆着是给自己颜色看嘛!再者说,江河的事尘埃根本没有落定,听这口气,怎么就像有了结论一样?心里有气,话就横着出来:“有事没事,没事我走了!”
 
  秦池瞟了她一眼,伸出右手往下一按,示意她不要动,又对着话筒交待了几句,放下电话拿起桌上新出的《东江港报》晃了晃问:“这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卢茜装傻。她知道,秦池是不满意沈奕巍写的头题文章:《以改革促发展,以管理谋生存——东江港的巨大变化是怎么发生的》。按程序,报纸出大样后,要给港务局一把手看一下,没有意见了才可付印。江河被审查,理应由常务副局长秦池审阅。签名事件发生后,卢茜明白送秦池过目必难刊出,就耍了一个心眼,把大样装进一个信封写上秦池的名字放到了他的办公桌上,每天他有大量信函,如不特别提醒,很可能被遗漏。果然,两天未见回复,卢茜便将报纸付印了。现在见秦池问,装出一脸无辜说:“您不是看过没反馈意见吗?”
 
  “我什么时候看过?”秦池有些震怒。
 
  卢茜走过去,在他桌子上翻了翻,从一堆报纸下翻出了那个信封,递给他:“局党委不是有规定吗,下属各部门各单位上报的各类报告三天内没有回音,即算默认批准呀!何况这还只是一份报纸清样,我是主编,每次上报江局长也都是例行公事,很少有改动。”
 
  “那个规定是在沉船的特殊时期制定的!”秦池翻看着报纸大样,很生气。
 
  “什么时候说过取消?”卢茜反问了一句,“这个规定对改进领导作风,提高工作效率善莫大焉,也没必要取消嘛!”
 
  秦池知道被这个小丫头片子算计了,有苦又说不出,只得喘了几口粗气,拍拍报纸说:“这个时候发这种文章不合时宜,这不
 
  是给江局长帮忙,是给江局长添堵!”
 
  卢茜回答:“文章该不该发,是以文章内容是不是事实为依据,文章发表后所产生的社会效果为标准。据我所知,文章所讲句句是实,刊出后对稳定东江港局面起了很大作用,怎么不合时宜,何来给江局长添堵?”
 
  秦池没想到刀来剑往,卢茜毫不退让。他原打算借报纸之事敲打一下这个丫头,再表示出宽容,让她感恩戴德,重归自己麾下,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他瞪了一眼卢茜,打着官腔说:“嫖娼之事暂且放到一旁,江河太注重个人政绩,完全脱离实际情况,港务局的工作有港务局的特点,不是用公安局那一套就可以奏效的,这次也算是给他一个教训。”
 
  卢茜以退为进:“什么办法可以使东江港起死回生,那是你们领导层面的事,不是我们小兵关心的问题。如果您没有别的指示,我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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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残阳落日,风扫落叶,伴着江河返回省城。
 
  江河没有想到,程志会如此动怒。在火车上,他设想了种种可能,潜意识中,觉得为他平反昭雪的可能性最大:如果嫖娼的事坐实,一纸命令将他免职再开除党籍公职就完了,没有必要急召他赴省。既然是平反昭雪,程副省长见到他应当是热情握手,好言安抚,清茶奉上,名烟“伺候”。毕竟他上任东江港是程志点的将,他的付出、他的艰辛以及他大刀阔斧的改革,只有程志最清楚,最理解。可是推开程志办公室的门,刚喊过一声“进来”的程副省长不但没有迎上来和他握手寒暄,竟只给了他一个后背。
 
  程志就那样背对着他站着,一手叉腰,一手夹烟。江河判断副省长夹着烟,是因为有缕缕青烟在他的头上升起。江河愣了愣,只好站在办公室正中,见程志并没有转过身的意思,就上前两步拿起桌上的烟盒想吸一支,不想副省长像长了后眼,一转身看着江河,铁青着脸吼:“放下,你还真拿自己不当外人了?”
 
  江河见程志不像开玩笑,尴尬地放下烟盒,梗着脖子回应:“是杀是砍,给个痛快话,别像晒咸鱼似的,把我晾在这儿!”
 
  程志一甩手把烟蒂扔到地板上,又补上一脚狠狠踩灭:“好啊,你个江河!果然是一副又臭又硬的嘴脸,难怪韩市长让我收拾你!”
 
  “凭什么收拾我?”江河颇为不服,“您主管政法那么多年,难道看不出来这是有人做局陷害?你们不为我做主也就罢了,还要收拾我?我不服!”
 
  程志一拍桌子:“还反了你呢!”
 
  江河也一梗脖子:“我早就说过,如果您信得过我,给我三年时间,我还您一个风清气正的现代物流中心;您要是信不过我,罢官撤职随你们的便,大不了我卷起铺盖卷,带着老婆孩子和我干娘一起去种地!”
 
  “越说越不
 
  着调了!韩市长说你尾巴有点翘,我看哪里是有点翘,分明是要翘到天上去了嘛!我承认,沉船的善后工作你处理得不错;东江港改革的开局也有可圈可点之处。但是,这不能成为你骄傲自满的资本!”见江河一脸不屑,程志绷着脸声言厉色地问,“怎么着,要我一条一条给你摆出来听吗?”
 
  江河嘟囔道:“只要摆出来,我就心服口服。”他自忖,从公安局调到港务局,上任伊始便遭遇东江港自建港以来最重大的船毁人亡事故,对他这个毫无港口工作经验的门外汉来说,无异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池。这几个月他战战兢兢、步履维艰,不敢丝毫怠慢,何时翘过尾巴?
 
  程副省长冷笑一声:“还不服气?那好,我让你小子死个明白。第一条,自以为老子天下第一,孤身犯险,独闯琊山煤矿,犯了兵家大忌,我说你翘尾巴,难道是冤枉了你?”
 
  江河无语。
 
  “你以为你到了琊山就马到成功吗,你的对手就那么草包吗?你们韩市长说的对,你一个前公安局长,脱了警服不过几个月,就一点防范意识都没有了吗?让人赤条条地弄到床上去,拍了那么多不堪入目的照片,我都替你臊得慌!”
 
  江河低着头嗫嚅:“我没想到他们用那么卑鄙的手段对付我……”
 
  程志一拍桌子:“第二,你不认真在市里反省,招呼也不打一个,就玩起了人间蒸发,不辞而别,若不是你们那个卢茜了解你,知道你准是去了乡下找你干娘,我们都不知哪里去找你,你眼里还有组织吗?还有领导吗?我说你翘尾巴,难道说屈了你?”
 
  江河有点心虚了,来时还理直气壮,经程志一点,觉得自己的做法确实欠妥,耷拉下了脑袋。
 
  程志的语气愈发严厉:“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你这件事让省市两级政府非常被动,东江市拿下你的呼声很高,韩市长让你一个人反省,你以为他是晾着你吗,那是在保护你!就你现在这个认识水平,当时组织上若找你谈话,你还不掀了桌子?那结果只有一个,就地免职!你这次‘人间蒸发’,韩市长也是严格封锁了消息,怕给你添材料,若不是我急着找你,他连我也不说呢,这个韩正,对你倒是无条件信任嘛!”
 
  江河听了心头一震,这之前,他还一直对韩正有意见,觉得他打官腔不保护自己,看来是错怪了他。
 
  见江河蔫了,副省长指指办公桌前的椅子,口气缓和了一些:“你坐下吧。”又不动声色地从办公桌抽屉里拿出几张纸,在江河面前晃了晃:“自己拿去看看吧,有人替你说话了。”
 
  程志拿出的这几张纸,正是卢茜等人实名写给省纪委为江河辩诬的信。江河看了一遍,不由得眼眶热了。前几天,他还感叹世态炎凉,自己受诬居然没有人施以援手,没想到
 
  东江港有这么多人仗义执言。他放下信,不好意思地说:“您批评得对,这一段时间我确实有些飘飘然、翘尾巴,没有摆正个人的位置。”
 
  “你能认识到这一点就好,不过,光凭这封信,我们还不能赦你无罪。”程副省长说着,把照片拿出来,指着照片说,“有两个细节证明你小子是有点冤枉,一是没有你的正面照,也就是说当时你是清醒状态还是昏睡状态没有直接证据;二是照片上有拍摄日期,省纪委去人调查了,廖汉中说了公道话,说那天你都喝得不省人事了,是被人架回酒店房间的,怎么可能非礼女人,明显是做局嘛。你在东江保了他,他在琊山保了你,你们两个扯平了,廖汉中不想欠你的人情。”
 
  江河紧锁双眉说:“廖汉中还不还我这个人情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到东江港中转煤。”
 
  程志说:“现在是市场经济,企业有自主权,廖汉中想到哪里去中转煤,省里无权干涉,你要做好充分准备,争取谈出一个双赢的结果。”
 
  江河点点头:“您这样说,是不是证明我可以工作了?”
 
  程志弯下腰拾起地上的那个烟头放进烟灰缸,又找来一块抹布把地擦了擦,说:“你小子害我失态,现在要罚你用拖把把我办公室的地拖一遍!”
 
  “这还不容易!”江河舒心一笑,出门从卫生间拿来拖把,一边拖地一边问:“程省长,明天我是不是就可以回东江港上班了?”
 
  程志指着办公室的边边角角:“喏,这里,这里!拖仔细点,地拖不干净一切免谈。你以为事情会这么简单吗?这件事把东江港都搅翻了天,明天让韩市长陪你一块去,总得有个说法嘛!”
 
  江河说:“不必了吧!倒是谁设局诬陷我,希望组织上能查清楚!”
 
  程志说:“这个不用你劳神。我还要向你交待一个重要任务,你上次送来的密封件我看了,已经转省公安厅。这不是一件小事,牵扯到上亿的售煤款,而且还可能隐藏着一个巨大的阴谋。今天省公安厅告我已经立案了,沉船是9月8日发生的,代号就叫9·08专案组,并且也同意了我的建议,你参加这个专案组,在不影响你履行港务局局长职责的前提下,尽量配合一下省公安厅的工作,明白吗?”
 
  江河站起身:“那太好了!这笔巨额售煤款和我们东江港也息息相关呢!”
 
  程志看了看地面,说行,拖得不错。又从抽屉里拿出一条中华烟扔给江河,按劳取酬,今天算你小子抄上了,拖十分钟地,得一条好烟,这买卖划算。见江河伸手接过烟,又说,一会儿你去公安厅找一下9·08专案组宋组长,算是报个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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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正陪江河在东江港一亮相,所有谣言不攻自破。党委会上,韩市长又特别强调了江河的工作成绩,并明确表示,所
 
  谓江河嫖娼案是有人故意设局陷害,讲完这些,韩正站起身,说我还有会,就不多待了。最后一句话,东江港已经有了一个好的开局,希望你们班子尽快消除这个事件带来的负面影响,在江河同志的带领下,精诚团结,不辱使命!
 
  江河送韩正。韩正坐上车,摇下车窗,挥手叫过江河,贴着他的耳朵小声说:“你擅自离岗,这笔账我给你记着呢,现在你是‘戴罪立功’,要再给我惹祸,新账老账咱们一起算!”
 
  江河知道市长是用另一种方式表达对自己的信任,习惯性地举起右手敬了一个礼,说明白!您放心吧,市长。目送市长的汽车开走了,他回过身,见到了身后的秦池。
 
  秦池走上前,脸上堆着笑:“老江啊,我就说过,真金不怕火炼嘛!果不其然。”
 
  江河一声叹息:“这真应了那句话,躺着也中枪。不过老秦啊,还是要感谢你,我不在岗的这几天,你把控了东江港的局面,保证了东江港生产和生活秩序的平稳运行啊!”
 
  “哪里,哪里。”秦池摆摆手:“我是常务副局长,责无旁贷嘛!倒是你,平白被人诬陷,怎么样,中午我做东,给你压压惊?”
 
  江河说:“等有时间吧,我已经给沈奕巍打了电话,中午前我要赶到煤码头,咱们东江港要彻底翻身,煤码头是重头戏,有些工作还要安排一下。我先走一步,有事电话联系。
 
  ”
 
  两人挥了挥手,各奔东西。
 
  江河急匆匆赶到江北公司,沈奕巍上午刚刚从沿江电厂回来,江河来时他没在办公室,去了堆场。
 
  江河坐在沙发上等沈奕巍,他诧异地发现,短短几天,沈奕巍办公室就彻底变了样,窗明几净,一尘不染,醒目处还摆着几盆生机盎然的绿色植物。过了一会儿,沈奕巍满头是汗赶回来,见到江河,一迭声说,对不起了,局长,叫您久等了。
 
  江河问:“出了什么事?”
 
  沈奕巍答:“一个工人昏倒了,我送他去了医院。”
 
  江河又问:“有无大碍?”
 
  沈奕巍坐下来喝了一口水:“没什么事,就是累的。这一段时间工人干劲很大,他中班又连了一个夜班,有些吃不消了。”
 
  江河闻言半晌不语。
 
  沈奕巍放下水杯,问江河:“您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江河点了下头:“是有些想法,现在是市场经济了,我们总说客户至上,服务第一,就拿这杯茶来说,如你所说,我用一只手递给你,只要茶水不洒出来就是保证了质量,若用双手送给你就是服务标准了,因为这里面有了对你的尊重。对客户我们可以做到这些,那么对我们自己的职工呢,是不是也应该多些人文情怀?说着江河站起身,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语调也变得十分严峻,“作为一个企业管理者应该时刻明白,在生产的诸要素中人是最重要的,对职工的
 
  关怀、尊重和保护,是生产高效运作中最重要的一环。我常常想,人,不是实现利润的手段,而是生产和经营的根本目的,我们所做的一切,最终不都是为了提高我们东江港人的生活品质吗?所以,生产的发展和生活品质的保证,是一个统一体,不能武断地割裂开来。”
 
  沈奕巍点点头:“这件事对我也很有触动,回来的路上我想,搞好煤码头环境建设,给工人们提供一个良好的工作空间,要提高到对职工的关怀、尊重和保护这个高度来认识。”
 
  江河颔首:“你的办公室变化很大嘛!我看把煤码头建设成一个绿色的花园式工业园区也不是不可能!关键是观念。”
 
  沈奕巍回答:“这正是我们下一步的工作方向。”
 
  江河伸出手在空中一挥:“但是仅仅做到这一点还不够,煤码头工人不容易,天天和煤炭打交道,如何保证他们的身体健康是个大问题。我看,就以今天发生的事为契机,从煤码头开始,对整个港口的职工健康以及工作环境制定出一个严格的标准。我们的工人必须要在百分之百健康无安全隐患的情况下才能开始作业。”江河重新坐回沙发,用手拍打着沙发扶手说,“具体嘛,可以包括这么几点,第一,工人作业时必须是在健康和安全状态下;第二,机器设备必须保持良好状态,并且在可控制范围之内;第三,露天作业时空气和作业环境要无污染并达到国家标准。达不到这三个标准,工人可以拒绝上岗。只要工人拒绝开工,主管部门就要马上报告港务局领导,安全部门、维修部门、检测部门要全部赶赴现场,查清问题所在,同时追究相关负责人的责任,你以为如何?”
 
  沈奕巍郑重地点点头:“局长放心,我保证把这个工作做好。”
 
  江河望着沈奕巍,双眸闪烁,目光如水:“我相信你,奕巍,你上任不过三个多月,工作成绩超出我的想象,看来你是个将才,早该把你放到这样的位置上。”
 
  沈奕巍脸红了:“局长,您也学会给人戴高帽了?”
 
  江河微微一笑:“我听人讲过一个故事,说有一个人为了得到美丽的蝴蝶,举着一只网子追逐奔跑了很久,终于气喘吁吁地抓住了一只;可是蝴蝶在网子里恐惧挣扎,一有机会就飞走了。另一个人也很喜欢蝴蝶,他不是用网捕,而是种了几盆鲜花摆在窗台上,结果,鲜花竞相开放,一只只蝴蝶翩翩而来。”
 
  沈奕巍不愧才子,马上接口说:“花若盛开,蝴蝶自来!”
 
  “对喽!上次不让你去琊山,是让你在家里种好鲜花呀。你看,现在不是有不少煤矿开始在咱们码头走煤了嘛,奕巍呀,你功莫大焉!”
 
  “局长取笑我。”沈奕巍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江河拿起热水瓶,往茶杯里续上水,说:“好,话题有些严肃了,我们换个轻松点的吧。说说你的个人情况,我把卢茜给你派过来,朝夕相处也有几天吧,有没有什么突破?”
 
  沈奕巍若有所失地笑笑:“局长用词不当,谈不上朝夕相处,也就是八小时以内相处,她心思都用在帮助我们制定煤炭运输服务质量标准上了。”
 
  江河一摆手:“别说得那么好听,八小时以外呢,没到江边走走,看看星星,吃吃宵夜?”
 
  “哪有那么浪漫的事啊?”沈奕巍一声叹息,“我和卢茜都是工作上的命,以前我在设备处的时候也是这样,八小时以内无障碍沟通,八小时以外各回各家。江局长,你说我这个人是不是比较木讷,不讨女孩子喜欢?”
 
  “我倒没看出你有这方面的缺陷,你是不是自视太高,孤芳自赏,等着人家女孩子向你表白?”江河一本正经道,“那我可要劝你别做白日梦,追女孩子要主动,要吹冲锋号,穷追猛打才行!”
 
  沈奕巍苦笑道:“我倒是想吹冲锋号,哪有这机会?你去琊山煤矿那天,卢茜在我办公室无端蒸发了半天,本来说好我陪她吃午饭,赶回来一看下落不明了。”
 
  “哦,她到哪里去了?”江河饶有兴趣。
 
  “她说给你办事去了,神神秘秘的,一句话就把我顶回来了。”沈奕巍至今也没弄清楚卢茜那天干什么去了。
 
  江河想了想,说:“她确实是给我办事去了,为我提供了有关琊山煤矿的重要情况。”
 
  沈奕巍疑惑道:“卢茜怎么会知道琊山煤矿的情况?”
 
  江河问:“她没对你说吗?”
 
  “没有。“沈奕巍摇摇头,然后又笑问,“局长,这事对我不保密吧?”
 
  江河没有回答沈奕巍的问话,卢茜并没告诉江河她是如何得到琊山煤矿那些情况的,但江河不难判断出信息来源,他手机上留有一个陌生的未接电话号码,连打几次,他想那应该就是秦海涛家的电话。掌握琊山矿核心机密的,除了他们内部的人,只有秦海涛,秦海涛正在追求卢茜,卢茜在江北“失踪”的半天,正是不断打电话要向自己汇报重要情况的半天。据此推断,她应该和秦海涛在一起,卢茜既然不告诉沈奕巍她到秦海涛家里去了,十有八九是不想引起沈奕巍的误会,这反而说明她和秦海涛之间并没有什么,俩人处朋友的说法不足为信。
 
  江河站起身,拍拍沈奕巍肩膀:“奕巍,你要相信卢茜,她怎么知道琊山煤矿的情况,也没对我说,她没说,我想她总是有理由的。”稍停,又说,“你不是叫着喊着要跟我去琊山煤矿吗,上次没让你去,现在给你个机会,你到琊山煤矿跑一趟,敢去吗?”
 
  沈奕巍一挺胸脯:“怎么不敢去,局长,给我什么任务?”
 
  江河道:“琊山煤矿的局面,咱们必须要打开,上次本来已有眉目了,只是被别有用心的人搅了局。我在省城回来的路上就想,这次咱们做一回主人,你到琊山煤矿去,让廖汉中到咱们煤码头来谈判。”
 
  “设局的人太下三滥了,我早就知道会是虚惊一场。不过,您刚才说什么,让廖汉中到咱们这里来谈判?”沈奕巍觉得江河过于异想天开,面露难色道,“凭什么让廖汉中到咱们这里来?局长,难道您去了一趟省城,从程省长那里请到尚方宝剑了?”
 
  “尚方宝剑是有一柄,不过不是从程省长那里请来的。”江河说着,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封信,“我给廖汉中写了一封信,你到了琊山煤矿把信交给他,他看过这封信,保准会和你一起到煤码头来,而且,这只大蝴蝶这次飞回来后就不会再飞走了!”
 
  沈奕巍收起信,对江河的话将信将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