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江大河第三部 1996(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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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杨巡谋划着晚上如何巩固战果,下班后邀请任遐迩一起出去吃宵夜,让她化喜悦钱多为喜欢他人。可人算不如天算,宋运辉的秘书打电话给他,要与他约时间,说宋运辉有事要找他谈。杨巡心里发毛,总感觉没什么好事,但是既然是宋运辉来约,即使天上下刀子他都得去。他说任何时候都有空,而且他可以送上门去轮候宋运辉出来跟他谈。这话说得秘书都笑了。
 
  杨巡说去就去,直奔东海厂区。到了果然得轮候,他坐在小会议室里喝茶,没人有空跟他聊天,他只好看报纸。
 
  等了足有一个小时,才见宋运辉出现。宋运辉只匆匆在门口闪了一下,说声,“小杨你到我办公室来。”杨巡立刻略微放心,办公室毕竟与会议室稍有不同,办公室会见的待遇相对比较私密。
 
  进去宋运辉的办公室,杨巡想要积极主动地倒茶,宋运辉却阻止他,亲自动手煮咖啡。杨巡忙赔笑道:“宋总以前好像喝速溶咖啡多。现在全市也只有丝路有煮出来的咖啡,我愣是喝不出个好来,有时候我都怀疑他们装着弄咖啡机,其实柜台下面忙着冲速溶咖啡顶替。”
 
  宋运辉微笑道:“那是丝路没选对咖啡豆,我喝着也不行,还不如喝白开水。”宋运辉说着,坐到杨巡身边的沙发上,手抚颈椎,道:“开了一下午的论证会,一大半时间站着趴桌面看图纸,脖子累得吃不消。”
 
  杨巡忙道:“要不要按摩一下?”
 
  宋运辉斜他一眼,道:“那种乱七八糟的地方我不去。”
 
  “不是不是,是盲人按摩,男的,手劲足,认位准,我有时候连着几天开长途下来,腰背都僵了,找他一按就好,宋总要是有时间,我叫他等着。”
 
  宋运辉想了想,道:“这几天没时间,四月下旬吧。咖啡香味怎么样?你以前见过是虞山卿给我带来的豆子。”他起身倒出两杯煮好的咖啡,一杯交给杨巡,杨巡连忙起身接了。“小杨,我记得你以前处理过职工下岗还是买断工龄的事,听说处理得很有利于你,你做了什么手脚?”
 
  “我那时候还是亏了,我那时候只能接受买断工龄。我只好找人帮忙,把买断工龄的钱抻成分期付款,减少压力。不过那时候的钱放到今天来付,真是不算什么,现在我们商场有些经理一个月的工资都能抵他们当时一个老工人一辈子的工龄买断。算来算去还是合算。嗳,这咖啡是真好,喝进去连我这个不识货的人都知道醇。”
 
  宋运辉没搭咖啡的话题,而是继续道:“为什么你还说亏,你认为下岗更好?”
 
  “那当然,那时候如果能让我搞下岗,我只要设立一个再就业服务中心,每个月只给基本生活费,代交养老保险、医疗保险、失业保险就行,三年后就移交给政府,那时候那才多少钱啊。不过现在工资涨得快,生活费加三金也不少。我一个朋友后来吃不消,干脆把公司算破产,不到三年就把再就业服务中心扔给政府接手,他省下不小一笔。然后改头换面用亲戚名义买下他公司,公司照样还是他的。”但杨巡立刻又有些装模作样地道:“不过大家都骂他,呵呵。”
 
  “哦,钻政策空子的人不少。”宋运辉考虑了会儿,又问,“你朋友当中还有哪些钻空子的,跟我说说。”
 
  杨巡奇怪,小心地问一句:“你们东海不会也下岗?”
 
  宋运辉笑道:“东海怎么会下岗,东海只有缺人。我白问问,上回听说几个事例,有意思,我想你应该知道得更多。”
 
  宋运辉不明说原因,杨巡就不敢深问,又东拉西扯地将知道的那些作弊都说出来,什么劳务外派啦,合同陷阱啊……总之上有政策,下有对策,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但他奇怪宋运辉这么一个正规企业的人问这些干吗。不管宋运辉为什么问他这些,杨巡总是清楚他肯定帮了宋运辉的什么忙,因此他顺势提出请宋运辉帮忙调开任遐迩的男友,宋运辉果然答应。
 
  杨巡回来路上还是没想出宋运辉问他下岗之类的问题干什么用,难道是别人托他打听?谁那么大面子,是雷东宝吗?但看似他与宋运辉的关系有复苏迹象,这倒是个好事。
 
  杨巡走后,宋运辉喝着咖啡,闭门思索了好一会儿,便往试点工作进入执行阶段的管理团队打去电话,就杨巡透露的那些个体户的操作,简单扼要地提了几点他的考虑,要求那边立刻调研起草,一周后拿出可操作-性-的计划。随即,他一个电话打去上海的外公那里,告诉外公,报表会漂亮许多。不过还有一些问题需要向外公这位经验老到的人士请教,外公无奈,只能头痛地答应。
 
  两人都知道,本来这种让报表显得漂亮的事情,问业内人士梁思申是最直接的,可是梁思申这个专业人士只肯答应做技术-性-指导,其他任何歪门邪道的法子,她就是不肯说,她说这是她的职业操守。外公虽然打电话骂梁思申没有变通,别以为受点子西方教育自己就是白种人,但他终究还是无法说服他花钱拎到美国培养出来的外孙女,看在自己已经投入的钱的分上,只得怏怏拿起放大镜看宋运辉发给他的传真。
 
  宋运辉对梁思申的职业操守有些哭笑不得,也有点替梁思申为难,她那样的-性-子,不知道在国内能走到多远。他不信梁思申所言的什么西方社会就是这样,他接触太多的欧美生意人,又不是没见过滑头,不过梁思申爱怎么说就怎么做吧,她自己承担得住,他就承受得住。他自己生-性-严谨,成长路上也身不由己,但一向羡慕梁思申的肆意,他愿意纵容梁思申照着她自己心目中的原则做事。只是他不认为梁思申的原则能坚持多久。梁家的关系已经让梁思申在国内的工作避免许多暗礁,但是随着她职位的升迁,工作领域向纵深发展,她的原则还能总是得到坚持吗?
 
  雷东宝家里的事闹得一塌糊涂,与冯欣欣的离婚并不是那么容易,正明软硬兼施不断地磨不断地压,并且动用社会资源打压冯家的闹事,但一个多月以来,一直不见有任何进展,彼此僵持。雷东宝给正明撂下话,恨不得冯家快快受不住压力,早早精神崩溃,赶紧答应离婚。
 
  但是雷霆集团却因为获得大宗出口订单,为正受到出口退税调整打击的本市外贸行业抹平一丝焦虑。早在去年开始出口创汇,以致县里开始对雷霆刮目相看以来,雷东宝已经意识到一条重要信息,政府重视外汇。而今一下获得全年大单,创汇可观,雷东宝想到,是不是可以有所作为?他一等信用证到手,不管家里鸡飞狗跳,叫小三请来陈平原开了半天闭门会议,陈平原顺势而为,多方跑动催促,半个月下来,上面亲切的目光终于又普照到雷霆身上。
 
  这天,陈平原宴请完得力朋友,获得明确答复,便立刻一个电话给雷东宝,要他在集团办公室里等待。
 
  雷东宝听闻传召,立刻披衣下床,关了电视机告别韦春红,赶赴集团办公室。陈平原没在他自己的办公室,而是坐在灯火通明的三四十人的大会议室的主席位上吸烟。陈平原早就听到雷东宝的脚步声震响在这空无一人的集团办公楼里,但他当然是不会做出任何迎接举动的。他只舒舒服服地坐在可以转动的皮圈椅上,-抱-手看着雷东宝急急进门,一直等雷东宝问声“陈书记你找我?喝多了?我送你回家”,他才伸手招呼雷东宝坐他身边,慢条斯理地扔一根烟给雷东宝,看着雷东宝将烟点上,才道:“你前儿不是已经用信用证贷了一笔款吗?怎么用?”
 
  “那些贷款不是专款专用做流动资金吗?我原来那块资金抽出来扩大铜厂,不扩大不行了,现在周边小电线厂都饿得嗷嗷叫。陈书记怎么想起问这些?”
 
  陈平原微醺的脸上微微一笑,“你现在做事越来越宏观了啊,知道带动群众一起致富,呵呵,不错,有号召力。”
 
  雷东宝不晓得陈平原干吗夜晚把他叫来打趣,他也无所谓,因为当着别人的面,陈平原一向庄严,打趣都是在背人处。他笑道:“还不是跟着你们这些戴眼镜儿的学的。你们小嗓门,我捏着脖子装小嗓门,总有三五分像吧。陈书记你醉了,我送你回家。”
 
  “我呸,你以为我是跟你闹着玩的?我问你,现在如果再给你一倍两倍多的贷款,你打算怎么用?”
 
  雷东宝一听,立刻明白,看起来陈平原的跑动有门了。他立马探头过去,热切地问:“给贷款支持?给多少?”
 
  陈平原推开雷东宝的头,道:“你离我远远的,先回答我的问题,我看你回答问题的态度再斟酌怎么跟你说。”
 
  雷东宝笑道:“给我多一倍贷款?两倍我也有地方用。你知道项东说几个月可以安装成功新的冶炼设备吗?不到半年。半年后多现在两倍的铜材出来,我得有地儿消化它,钱给我,正好让我上配套设备。”
 
  陈平原听了却是“啧啧”连声:“就你小农经济,还吹什么两倍都有地方用吧。人家给你专项贷款图的是什么?一向以来,图的是听个响儿,而且得是清脆的响儿,越快越好。你什么扩大算什么响儿,面条拉长点就不是面条了吗?还是面条,没有质变。知道吗?杨子荣出来先一个亮相,晃得人眼前一亮,才能赚来满堂彩。你现在算是产品出口迈出国际化的第一步,这个亮相已经获得肯定,你好好考虑,下一步怎么走。”“国际化,”这个耳熟又陌生的新名词,雷东宝没想到有一天会落到他这个土生土长的人面前。而在此之前,他因为整合本地电缆行业,获得的是陌生的“集群效应”,因此收到好评。目前,集团奉行的则是正明主导小三起草的“规模经济”。但从陈平原的阐述和雷霆目前因出口创汇受到的实实在在的重视着,国际化才是必由之路,这条路毋庸置疑。
 
  有门了,有方向了。想到这一点,雷东宝很是兴奋。虽然至此他还不知道国际化这条路具体该怎么走,他对于国际化的粗浅理解还只有出口创汇,但既然已经有这么条路摆在他面前,那么别人走得,他雷东宝如何走不得?他看到眼前的光明前景。回到家里,高兴地脚叫韦春红炒出两只小菜,喝下半瓶五粮液。出狱这么多天的-摸-索,终于-摸-到结果。他他出狱后已经憋闷那么多日子,经多方挣扎也只挽回些许阳光,好,这下终于出头在望。
 
  那感觉,就跟小老婆儿子转正,终于名正言顺了一般。只是,怎么才算是改头换面呢?
 
  第二天,雷东宝一早上班前,先去陈平原家,原以为陈平原昨天醉酒,今日一大早一逮一个准,没料到陈平原早锻炼去了。雷东宝等好久才见陈平原拎着一塑料袋的菜悠悠闲闲地回家,连忙上去邀请一起去集团开会讨论方案。陈平原懒得去,只耳提面命了半个小时,让雷东宝务必以前瞻、先进、共荣为前提,设计出能让人耳目一新的突破-性-方案。
 
  雷东宝回头就召集所有中高层干部在小雷家开会。大家七嘴八舌,想出很多主意,都由小三记录在案。中午时候雷东宝一边吃饭一边问小三,大家意见主要集中在哪儿,小三说,各持一辞。电缆厂希望建成电缆城,铜厂希望建成铜城,都希望自己的产业膨胀-性-扩大。雷东宝又问小三,有没有新鲜一点的说法,小三找来找去找不到什么说法是新鲜的。雷东宝心说这就是了,他一上午都竖着耳朵找新鲜点,找国际化,可就是找不到。
 
  雷东宝让小三下午打电话上门各位好友请教,他自己也打电话跟各位朋友讨论,可没给宋运辉打。他生气宋运辉现在对他的轻视。
 
  综合各方回音,晚上雷东宝又留下正明、小三和项东开小会,决定出以铜原料基地为依托的电缆工业城计划。计划是项东说出来的,但项东是折中两个工业项目后提出的,以铜材加工为基础,大力发展电缆加工。但雷东宝觉得这个计划不尽如意,没有凸显他们的出口创汇特色。正明和小三根据雷东宝的意思一琢磨,变为“以铜原料基地为依托的外向型电缆工业园区”,包括陈平原也觉得点题。
 
  很快,小三就把规划写了出来,规划的上半截,是雷霆已经在实施的投资,和已经产生成效的出口任务,以表明规划不是虚的。而是实实在在执行的。下半截,则是小三刚刚找大家开会集思广益想出来的,与工业园区说法相配套的方案。整个方案如陈平原所言,高瞻远瞩。规模宏大,当然,规划文案上标明的出台时间比小三实际草拟成文时间要早近一年。
 
  文案出来,雷东宝看着很是喜欢,这是小雷家第一次拿出如此有水平的文案,他当即就吩咐小三复印两份,通过邮局挂号,一份给宋运辉,一份给王老先生。当然,这一次不再是过去那种征求意见,这次……只是给看看。
 
  与此同时,正明软硬兼施地让冯家答应把婚离了。这笔钱,韦春红拿出得爽快,没一点含糊。离婚办完,正明更受雷东宝重视,但他心有余悸,当离婚不遂时候,雷东宝曾以停职相逼于他,没一点含糊,他这个集团副总根本就不算什么。正明更认识到,他有必要更巩固雷东宝对他的信任。因此方案出来后。正明积极活动,牵线雷东宝与关键人物见面会谈。正明在这方面的功用,非小三可比。
 
  为了更好实施工业园区规划,也为加大自己在集团的权重,正明投其所好,提出全方位提升雷霆集团形象,规范雷霆集团内部管理。雷东宝初时觉得颇受约束,但好在正明察言观色,整顿集团面貌的时候惟独放过雷东宝,不仅是放过,还尽量想方设法通过规范集团秘书司机等言行烘托雷东宝的中心地位。雷东宝起先还不习惯,可渐渐的,他发现他虽然实际就是小雷家老大,可用形式再强调一下他的老大地位也不赖,人总有点虚荣心,雷东宝很满足于大伙儿对他的众星捧月。这方面,正明尤其以身作则,雷东宝更是喜欢。因有雷霆实力为依托,谁看到正明导演出的规范都会说声气派,有些私企业主也纷纷效仿。
 
  果然不出陈平原所料,以他的思路为前提的小雷家发展规划,很得县市两级政府的赏识。上面的赏识,加上雷东宝率诸人的努力跑动,事情开始渐渐朝着雷东宝喜闻乐见的一面发展。他们雷霆的事情,在阔别两年之后,又上了县政府月度工作会议的会桌。此后,雷东宝堂而皇之地与大小领导坐在同一张饭桌的机会几何级数般增长。
 
  宋运辉收到雷东宝传的规划,最先并没当真,还是在梁思申提醒下,中午去食堂吃饭时候拿去打发无聊。认真看下来觉得有些意思,吃饭回来就接着看。从规划中他看到雷东宝学会长远思考了,而且思考得显然不错,不仅考虑到自身的发展,还考虑到积极向政府靠拢,互惠互利。
 
  没料到梁思申却说雷东宝的规划是倒退。梁思申的意思是,雷霆应该以市场为理念设计规划,而不应该为迎-合地方政府而规划自己的产业结构。梁思申还尖锐地指出,雷东宝以前享受政府优惠,食髓知味,念念不忘,因此明明市场化的步子走得挺好,却非要倒退迎-合。
 
  宋运辉也知道对于接受市场化教育的梁思申而言,这话一点没错,但他告诉梁思申,在国内做事,只有结合市场和政策,左右开弓,才能左右逢源。雷东宝这回的进步就在于,他终于意识到做事应该没有机会创造机会,能放眼未来制定长远的有关自己发展和与政府合作的计划,而不再是过去遇到事情才想到去政府机关求教的被动消极行径。
 
  但梁思申还是不以为然,她认为一个经济实体更应该向市场寻找出路,想方设法以产品质量和技术的提高来寻长远发展,而谋求政府扶持是短期行为。不信可以拭目以待。
 
  宋运辉有人来找,只好放弃辩论,着手做事。但心里却想,即便是在梁思申接受教育的美国,不说别的,白纸黑字记录在案,而且被他这个中国人见识到的就有雅可卡接手克莱斯勒公司之后,说服美国国会,由政府担保获取巨额贷款的事例。政治与经济一向是关系密切,“政治经济学”并非中国特色。不过他还是喜欢与梁思申辩论,梁思申总是在不经意间给他带来很多不一样的思考。梁思申也经常说起,从他这儿能获得很多在国内做事的思路。但宋运辉“忘了”给雷东宝打电话表示肯定。他下意识地以为雷东宝现在已经步入正轨,那么他也没必要再耳提面命。
 
  雷东宝将规划寄给宋运辉后,如石沉大海,他心里挺不舒服,但又不愿提起。
 
  杨巡在外面跑业务的时候,杨速在家管着就不断地打电话给他,告诉他第一个月没发奖金,下面开始出现怨言。有些门道的人看商场看似不景气的日子不会短,赶紧趁着刚过新年招聘多,纷纷跳槽。杨巡只问楼面服务员有没人跳,杨速说暂时没有,但军心动摇。杨巡就不拿跳槽当回事,他早就嫌五楼的管理人员太多,跳就跳吧,好过他自己动手裁员,还得支付补偿费。现在那什么劳动法真烦人,劳动局净盯着他们这些大户个体户。
 
  春节后第二个月才到月底时候,就不断有人到财务部打听,这个月有没有奖金。任遐迩一概回之,从绩效来看,应该没有,但老板会不会额外开恩支付奖金,那是谁都不知道的。说这话的时候任遐迩心里很内疚,就跟出卖自己做了老板内线似的,大家都一样干活,她的收入却有绝对保障。
 
  那些来打听的人听了任遐迩的话,都纷纷在背后猜测,以老板是个体户来看,开恩支付额外奖金的可能-性-很小,谁从小没在政治课上学到资本家唯利是图这一条?再有前面已经出逃的榜样在,一时好多人起了跳槽的心思,都想趁着春天百业复苏之际抓紧时间找到新的油水岗位。
 
  人事经理非常着急,但留守的杨速回答干脆:想走就走,绝不挽留。杨速关上门就心虚,赶紧又找大哥放出SOS。杨巡依然是那句话,五楼的人想走就走,绝不挽留。空出来的岗位从此空缺,等以后紧张再考虑补充人手。杨速疲于支撑。
 
  杨巡此时却被杨逦告知,她已经应聘成功,目前在梁凡、李力的那家公司工作,被分配到项目部从最基础做起,工资有一千五,试用期后工资会提高。杨巡惊得都不知道说什么好,李力那么精明的人能放他的妹妹进公司卧底?究竟存的什么心思?他要杨逦立刻辞职,但杨逦不肯,杨逦说公司很大,人那么多,她这样的基层小百姓受聘都由人事部决定,李力肯定不会知道。杨逦还说,她这回一定要好好干,争取有事做,做成事。
 
  杨巡在电话里花半个小时没法说服妹妹。他一直想不通,杨逦为什么一定要钻梁凡李力那家公司去,连他放出给同样工资只要杨逦从那家公司退出的话,杨逦都不答应,为什么?但不管什么原因,杨逦私自应聘进入那家公司,总是个定时炸弹。现在不管是李力装作不知道,或是李力真的不知道,他这个杨逦的大哥既然知道了,总不能坐视不管。
 
  他想来想去,决定打个电话给梁凡,而不是李力,因为看上去梁凡稍微厚道点,干脆让梁凡那边着手让杨逦离职。不管他和梁凡李力之间有多少龃龉,他首先不能让杨逦呆那危险境地;其次他得给目前的合作人梁凡李力一个说得过去的起码的公道,最起码是别做杨逦那种低级暗事。他真是想不通杨逦好好的脑袋怎么不开窍,这种傻事都干得出来。他打算如果电话解决不好,他只有结束出差,去一趟上海。
 
  梁凡那边接起电话,不等招呼,就问:“小杨,经营得怎么样?怎么把四楼关了?你得坚持住啊。春节后有段冷场,这很正常,商场的普遍规律,你不要见着风就是雨。”
 
  杨巡笑道:“谢谢梁总鼓励,你看,这不我自己也跑出去找品牌入驻嘛。今天先找梁总汇报一件小事,请梁总大人不计小人过。”
 
  梁凡奇道:“什么事?你尽管说。”
 
  杨巡对着话筒笑容可掬,“梁总,我昨天才得知我家小妹新找工作竟然是贵公司。她说非常羡慕贵公司的规模和档次,还说很喜欢现在项目部的工作。我想这不太好,我们不能背着梁总和李总做事,再说我们两家公司也应该有所避嫌。我让她离职,她不肯。梁总,我求你一件事,我家小妹去年才大学毕业,没啥本事,小孩子一个,这种人在你们公司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你把她辞了吧。我的话她不听,你的话她没法不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