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Part 3 仙人掌的刺10~13
10
海南三亚,曾经是一个美丽的小岛,如今却因过度开发,周围海水被污染,只剩一些仙人掌还屹立在那里,曾经的绿色早已不复存在。
在一间小屋里,小刘锁定了那股信号,据传来的照片看,小屋很破,不像有人长期居住。
我让小刘立刻实行抓捕,张路在一旁说:“不要。”
我问:“为什么?”
张路给我打开一堆代码,说:“如果他启动这个,我想我们都完蛋了。”
我没看懂是什么,张路说:“这是一个能破坏云端的程序,一旦启动,整个云端会被破坏。”
我说:“这家伙是个天才吗?”
张路点点头,说:“一定是的,而且经验丰富。”
于是,我让小刘团队在那里蹲点,仔细探望,切勿轻举妄动。
而此时,无知的网民们又发起了一次游戏,这次的攻击对象,是一个直播平台的女主播,因为她编了一首歌去讽刺穷人。
她的词很哗众取宠,甚至有些伤人。我听完这首歌时,竟然也脱口而出:“弄死她吧。”
这句话吓了张路一跳,说:“为什么?”
我说:“我怎么感觉在嘲讽我?”
张路说:“那也不能弄死她啊,不该弄清楚原因吗?”
我叹了口气,无奈地笑了笑,知道我也被情绪绑架了。
张路说:“其实情绪谁都有,抱怨一下就好,你发泄在网上,事情总会被放大,无法控制。”
就在这时,小刘告诉我,他们用无人机侦查了那间房屋。屋里没有人,只有一个发射器。
我让小刘团队立刻去那间屋子,查看那个发射器。小刘冲进那间屋子,屋子里有一台很复杂的发射器,还有一杯咖啡,咖啡微热,小刘说:“人没走远。”
与此同时,小刘发现,这间屋子还有个地下通道,通往海边。
他留下一部分人,负责传输信息给我,自己和其他人去追这个恶魔般的天才。
我们通过遗留下来的汗渍、头发等DNA,一边查阅这人的信息,一边让张路团队立刻攻克整个系统。
张路在一旁,不停地敲击键盘,他的团队成员自信地说:“有了那边的信息,这次一定能破解这套密钥了。”
而我焦急地等待着,看着微博上热度不停地飙升,我心痛至极。人们为什么不长记性呢?
可是,我们能做的,除了去保护这些人,别无他法。而一些民众,竟然已经认为这是规则,既然是规则,那遵守就好。真是可笑。
中午的盒饭到了,我们却茶饭不思,一直盯着电脑,牢牢关注着网上的趋势。
此时,小张跑了过来,他拿着一个U盘,大声喊着:“哥,查出来了!”
小张手上拿着的,是通过DNA获取的那人的信息:“这人名叫刘欣欣,原来是‘亭亭玉立’公司技术部总监,后来辞职创业。”
我打开文件,信息传入我的大脑。我明白,这人曾经参与某地的多个网络项目,相关经验丰富。2020年,为了消灭所有的计算机病毒,他发明了阿尔法程序,却因有些人下载盗版软件,修改了细节,代码出现问题,使得许多网络系统出现漏洞,导致计算机瘫痪,那一年,他饱受争议,成为年度热议人物。
看完资料,我隐隐约约想起了那一年的事情,那时我还小,只记得爸妈经常说什么新一轮的“千年虫”来了,我问爸妈什么是“千年虫”,他们说:“是一种病毒,一旦染上,整个电脑系统都会瘫痪。”
我记得爸妈还说:“现在竟然还有人在研制这样的病毒。”
小张问我:“哥,什么是饱受争议?”
我说:“说白了,就跟现在这些人一样,受到严重的网络暴力。”
小张2020年还未出生,所以他问我:“那时已经有网络暴力了吗?”
我叹了口气,说:“每个年代,都有自己的暴力。”
张路在一旁,忽然抬起头:“所以,他做这一切应该是报复了?”
我点点头:“有可能,能调出2020年所有关于刘欣欣和阿尔法病毒的资料吗?”
张路打开电脑,调出了所有资料,资料上写得很清楚:
2020年1月,阿尔法病毒开始使用,旨在消灭所有的病毒。
2020年3月,因盗版横行,阿尔法病毒失控变成真正的病毒。
2020年4月,多处电脑、互联网受到损害,民众怨声载道,舆论四起,矛头直指刘欣欣。
2020年5月,刘欣欣发文解释病毒和自己的产品无关。
2020年5月,有关部门开始调查。
2020年7月,有关部门发表声明,称现在的病毒与正版无关。
2020年8月,有关部门查封了阿尔法病毒。
网页翻页后,我们吓了一跳,最后一条写的是:2020年12月圣诞节,刘欣欣自杀。
我看着那一年的报道,倒吸了一口凉气。我让张路再帮我搜索刘欣欣的相关信息,张路说:“2020年后,他再也没有出现在公众视野里,云端里也没有他的信息。”
我再次叹了口气,说:“三十年,隐姓埋名,只为了报复世界啊。”
张路说:“你是觉得他伪造了自己的死亡?”
我说:“还有其他可能吗?”
大家都没有说话,小张问:“刘欣欣和死去的几个人有什么联系吗?”
我说:“不知道,查一查吧。”
我打开电脑,开始查阅人脉网。
小张说:“除了就职于韩晓婷的公司,其他的都查不到。”
张路一边吃饭,一边对着电脑,忽然,他的筷子掉在地上,他大喊一声:“坏了。”
所有人围拢过去,看到信息的刹那,我们的腿都软了。
11
那是一个炎热的下午,张路的办公室里挤满了人,每个人都在关心着自己的命运。
张路的那句“坏了”意思是说,这里的许多人都逃不掉了。
经过一周的努力,张路和他的团队破解了整套程序,但留给我们的,不是喜悦,而是满满的恐惧。
原来每天只死一个人,而今天的名单上,足足有三百万人,密密麻麻的,让人目不暇接。
所有人看着名单,张路环视四周,说:“你们知道这些人是谁吗?”
大家摇摇头。
他说:“这三百万人,是曾经参与‘谁去死’活动的普通网民。”
这一句话说完,所有人都哑口无言。
张路继续说:“有些是医生,有些是学生,有些是老师,还有些是警察以及蹭热点的普通人,只要他们曾经参与了网络攻击,今夜,他们的系统就会被立刻关闭,而且会连续遭到三次攻击,或许……”
我说:“或许什么?”
他说:“或许还会有第四次。”
小张问:“第四次是什么?”
张路说:“不知道……”
忽然间,整个办公室的人都安静下来,偌大的办公室里,除了键盘声,就只剩大家的呼吸声,清晰得让人恐慌。
小张再次确认:“每个参与的人吗?”
张路说:“每一个。”
我吸了口凉气,说:“你搜搜有没有刘涛。”
张路在键盘上搜索,说:“有,而且还靠前,她多次参与。”
我说:“那个小姑娘荣荣呢?”
张路:“蔡荣?”
我说:“是的。”
张路继续搜索,然后说:“有。”
小张在一旁,紧张得说不出话,我看了他一眼,问他怎么了。
忽然他跟张路说:“你搜搜我。”
张路惊讶地看了一眼小张,还是搜索了。结果出来后,张路点点头,转身说:“你怎么也参与这种事情?”
小张低下了头说:“我家就是买不起房子……”
我们都知道他骂了谁。
接着,整个办公室都乱哄哄的,像炸了锅,有些人要求查自己,有些人要求查朋友,有些人的声音很大,有些人嘀咕着,我突然有了紧迫感,在乱糟糟的办公室里,几近崩溃。
这时,张路大喊一声:“行了!别再说话了!”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张路喊着:“参与过网上谩骂的,谁也跑不掉!系统根本不是为了杀那几个人,是为了报复所有参与网络暴力的人,每一个人!”
张路说完,全场鸦雀无声。有一位同事忽然抽泣起来:“我当时为什么要图一时之快啊?我发这个干吗啊?”
我走了过去,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是啊,你为什么要在网上让人去死呢?”
他哭得更狠了,说:“我……以为没有代价,我只想表达一下自己的想法……”
张路盯着电脑,所有人在一边叹着气。
我问张路:“怎么办?”
张路说:“从技术上看,无解。刘欣欣实在是高手,是前辈,有几十年的互联网功力。”
我叫来一个小伙子,让他立刻通知媒体来报道,并组织疏散,配合媒体让这三百万人立刻转移到无信号的地方去。这是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了。
小伙子点点头。此时,所有人都拿出手机,在微博上发出了这条信息。
有时候,微博的信息会成为遗言,会成为自己在世界上最后的记录。
至少那一晚,对这三百万人来说,就是如此。
记者很快赶到我们的办公处,无数媒体开始报道这件事情,自媒体铺天盖地地发着信息。
舆论再次哗然,有人质疑我们的技术,有人质疑当年为什么要让大家安装这套系统,也有人宣泄情绪,更多的人希望我们抓到那个叫刘欣欣的人,只是,再也没有人用××去死的标签了。
所有人只想去解决问题,当一个人说了脏话,开始有了谩骂声后,大多数人都提醒他赶紧删除。
那些曾经在网上骂过人的网友,都疯狂地删除着过去的言论。
当网络暴力有了代价,所有人的言论都开始收敛了。
当有了规则和制度,所有人的交流,即使是在网上,也都规范起来。
可是这一切,是不是已然太晚?
记者还在狂轰滥炸,群众已经开始焦虑骚乱,当天下午,小刘告诉我,他已经锁定了刘欣欣。
这个消息我对谁也没有透露。我让小刘务必保密,然后一个人,当天偷偷飞往海南三亚。
12
我到三亚的时候已经是夜晚,和小刘的团队是在一家餐厅里遇见的。小刘期待地看着我,希望我能带来破解技术的消息,而我只能无奈地摇摇头,说:“现在只能靠我们了。”
小刘说:“要不就抓捕吧,抓了再说。”
我说:“有用吗?就算抓了,他打死不招怎么破解代码又能如何呢?”
小刘无奈地说:“唉,也只能这样了。”
当晚,我们包围了刘欣欣住的宾馆,我多次拨通电话,他多次挂断。他很警觉,很快发现行踪已经泄露,自己被包围了。
他给我刚才拨号的手机发了一条信息:就算抓了我,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
我给他回复: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希望你再受伤。
也许是这一条信息打动了他,也许是他想告诉我什么,一分钟后,他竟然发短信约我见面,并且只让我一人前往。
信息能流露情绪,我能感觉到,他是个受过伤且没人爱的孩子。
他在一家宾馆里。走进去前,我设想了好多种自己死掉的方式,甚至想到了各种变态的死亡方法,不禁毛骨悚然。
我没有坐电梯,因为没时间等,宾馆西边从一楼到三楼有一个安全出口,我走楼梯上去。可我每次抬腿,腿都像灌了铅。
虽然很久没有爬过楼梯了,我却丝毫不敢喘气,直到敲响了那扇门。
门自动打开,一个人背对着我,从背影看来,他是个将近八十岁的老人,却能娴熟地面对电脑打字。他听到我进门的声音,停了下来,安静地等待着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
我关上门,关闭了通信设备,我知道这是他让我做的最基本的两件事情。我也知道,如果不这样做,凭借他的技术能力,也能查得出来。
我不敢说话,因为不知道说什么。
许久,他张口了:“想说点什么?”
我说:“我只是想和您聊聊天。”
那人头也没回:“可以聊聊天,可你又能解决什么呢?事情已经发生了。”
我反驳道:“不,我们还有希望。”
他淡定地说:“你们没有希望了,世界都没希望了,技术都瓦解了,人心都崩溃了,所以才有了我!”
我坚持说:“我调查了您所有的故事,也了解您的过往,您分了两次手,每次都刻骨铭心。您之前假死,都是为了今天。”
他说:“往事不要再提了,说说现在吧。”
我逐渐把“您”变成“你”,让对话平等起来:“你也经历了几次网络暴力,但我明白,其实都和你无关。”
他说:“不,和我有关,所以我来教育他们。”
我说:“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他们都该死吗?”
他忽然回头,大喊一声:“他们该死,全部都该死!”
我看到他扭曲的脸,他戴着一副眼镜,脸上有一块明显的胎记,就在他发怒失控的瞬间,我打开了脸谱扫描设备,搜索出他的真名,他竟然不叫刘欣欣,而叫王橙宇。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用刘欣欣的名字,时间太短,我也没办法理解他们之间的故事,但我能感觉到,网络暴力同样也伤害了他。
他继续愤怒地嘶喊着:“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都该死,都该立刻被处死!因为他们都是暴民。”
他情绪激动,话语中带着哭腔,这一切给了我更多的时间,让我扫描了他的脸谱和表情。我立刻传输给小刘,小刘在外边第一时间搜索出他的信息给我。
当真相浮出水面时,我后背发凉,吃了一惊。
这些年,这个人为了名声,为了钱财,一直背叛自己,强逼自己喜欢韩晓婷。当他发现自己陷进去时,又被韩晓婷无情地伤害。他像行尸走肉,不停地证明自己,证明自己比刘欣欣厉害,证明韩晓婷把他裁掉是个错误。
他一生都在努力和那个叫刘欣欣的比拼编程技术,只要刘欣欣发明了什么,自己就一定要做出一个更优质的系统,直到刘欣欣发明了阿尔法病毒,彻底击垮了他。他设计出bug,在网上毁坏阿尔法病毒,可没想到,这竟然引发了网络暴力,导致了刘欣欣的自杀。
他以为自己有机会和刘欣欣较量一辈子,可是,网络暴力夺走了刘欣欣的生命,从此,他一无所有。
他厌倦了暴力,痛恨这世界上的每一个人,于是他决定以暴制暴,用暴力的程序,结束所有曾经施暴的人的生命。
于是,这三十年,他一直隐姓埋名,隐蔽在海南,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用不同的程序,发明并完善这套系统,仅仅是为了报复,消灭所有伤害过他的人。
他知道韩晓婷一直在读张峰的文字,也知道韩晓婷喜欢张峰,而张峰拥有巨大的影响力,所以他的第一个目标,就锁定了张峰。他在张峰最受争议时打开系统,发起进攻,开始游戏。
接下来的每一步,都是他在操作,他深知警察一定会找到自己,于是化名为刘欣欣,在网上留下的所有信息——指纹、头发、汗渍都是为了误导,让警察以为是刘欣欣做的,那个死于三十年前的人。
他感觉到我在扫描他的情绪:“就算你知道了真相,制止我,抓住我,杀了我,世界会变吗?不会!永远不会!只有我在,只有替天行道,世界才能变得更好。”
我关掉了系统,毕竟当他知道还有其他人监听时,沟通就不自然了,对话也就不真实了。
果然,他平静了不少,慢慢地说:“小柯警官,这些天辛苦你们了,跟我玩了这么久,想必你也知道我的过去了。”
我说:“不辛苦,我们只想知道背后这个天才到底是谁。”
他说:“我不是天才,我是上帝。”
他说得很自信,像是在告诉世界,只有他才能主宰万物。
我说:“你怎么会是上帝,你只是个孩子,一个被欺负的孩子。”
他已经快八十岁了,却依旧单身一人,没有爱情,只有功利,没有事业,只有追逐,就像一个聪明却不懂事的孩子。
他笑着说:“孩子?我都快八十岁了。”
我又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了几步,很慢,我害怕刺激到他。
他手上拿着电脑,似乎看出我在朝着他的方向谨慎前行,他说:“你坐过来吧,我不怕你们杀掉我,因为如果我死了,系统会加速启动。”
于是,我迅速走过去,坐在他身旁。
通过他的温度,我感受到他的虚弱。
我看到他戴着厚厚的眼镜片,电脑里密密麻麻的图标都是我看不懂的程序。他的呼吸很慢,真的像一个孩子。我说:“我觉得你是个好人。”
他小声地问:“这世界上有好人吗?”
我还没说话,他又说:“人性永远是复杂的,所以,别说什么好人坏人了。”
我问他:“为什么这么悲观?”
他说:“我没有悲观,世界本就是如此。”
我说:“所以,你就要让这世界更加悲伤?这就是你的解决方案?”
他不解地看着我:“只有这些暴民都死了,世界才会安稳,所以,我不是上帝吗?”
我听懂了他的潜台词,他开始阐释的一刹那,我已经对他的行为产生了怀疑。于是,我反驳道:“杀掉他们,世界就会好吗?”
他看了我一眼:“难道不会吗?”
我喊了出来:“不会!当然不会!杀了他们,会有更多的人活在仇恨中,更多的人会伤心、会痛苦、会报仇,他们要更多的人去死!你的系统还会杀更多的人!我们不是要杀人,而是要救人,去救更多的人!”
我越说越激动,仿佛要把这些天的不满都喊出来。
随即,他也喊出来:“我杀了这些人才是为了救人!”
我声音更大:“不是的,不应该把人杀掉,而应该让他们变成更好的人,你知道那个骂张峰的小女孩吗?她还是个孩子,她还能学习,还能通过努力让自己变善良,可你就要关闭她所有的系统,你要杀了她吗?她可能还会有爱情,可能还会有更好的事业,可以帮助更多的人。我们应该推进规则,而不是鲁莽地以暴制暴,这样解决不了问题!”
我继续扯着沙哑的喉咙说:“以暴制暴的结果,只能滋生更多的暴力。”
他仿佛被我说动了,看了我一眼,缓缓地说:“真的吗?”
我拼命点头:“你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他们对你施暴,你不就开始对世界施暴了吗?”
他咬了咬牙,说:“好,就算我错了,可也来不及了,因为如果我不是上帝,那我就是撒旦!我就是来摧毁这个世界的,我不会改变任何决定,我就想让他们死,哪怕我错了。”
我大喊:“你没错!”
他有些震惊地看着我:“什么?”
我说:“他们才错了,他们该被惩罚,但不是以这样的方式,就因我们没有严格的法律限制这些,网络谩骂没有代价,所以人性才如此散漫,暴力才如此普遍……你没错。”
他继续喊着:“我就是错了!”
听到他这句话,我禁不住流泪了:“你没错,错的,是这个世界!”
他听到我最后那句话,忽然,声音有些哽咽,但他还坚持说:“就算我错了,也要继续下去,我走投无路了……”
我说:“你没错。”
他说:“我错了!我就是错了!”
我继续说:“你没错。”
他爆出撕裂般的吼声:“我错了,我就是错了……”
我走过去,搂住了正在哭泣的他,不停地说:“你没错,你没错,你没错……”
当我搂住他时,耳边是他撕心裂肺的哭声,在我怀抱里的他,不是什么天才,只是个孩子。他感受到了我的温暖,那温暖,是机器永远无法给予的。
13
仙人掌的刺,是很容易刺痛人的。人和人之间,就像人和仙人掌一样,需要一个安全距离。太远容易冷,太近容易疼,那天,我和我的团队拯救了这个世界。
在网上太久,人容易冷血;习惯了仇恨,人容易冷漠。
最后解决问题的,还是人性,也只能是人性。
十二点时,世界上什么也没发生。
王橙宇禁止了自己书写的程序,含泪放弃了自己设计三十多年的作品。在那个房间里的故事,除了我们,谁也不知道。
当我发信息给领导,说一切安全,嫌犯已经放弃继续使用程序时,他们欢呼雀跃,世界安全了。
领导在视频里问我:“你们抓到这个人了吗?”
我说:“刘欣欣是个假名,没人知道真人是谁,但破解了程序。”
小刘在一旁说:“是的,这个名字在电脑里也早就消失了。”
我冲着小刘笑了笑,他也给我偷偷地竖了大拇指。
领导叹了口气说:“好,那就通知网络办的同事,立刻填补所有的系统bug吧,不要让这种事情再发生了。”
我说:“好的。”
领导问:“小柯,这件事情的后续,你有什么建议吗?”
我想了想,说:“建议赶紧建规立法吧。”我继续说,“所有的暴力边界都应该有明确的法律规定,比如什么是合理惩罚,什么是校园暴力;比如什么是职场教育,什么是职场暴力;比如什么是言论自由,什么是网络暴力……”
领导说:“好,那你负责写份材料,我们递上去,咱们一起让世界变得更好。”
张路在旁边说:“如果可以,我还希望能够设立一套更全面的网络打分系统,用科技和法律的规定,去制止网络暴力。”
领导点点头,关视频前,他最后说了一句话:“小柯,世界有你们,会越来越好的。”
回北京的路上,小刘问我:“哥,为什么不抓那个叫王橙宇的?”
我说:“抓了有什么意义呢?掀起新的一波网络暴力?”
他笑着点点头,我们在飞机上,开了一瓶啤酒。
仇恨只能滋生仇恨,只有爱,才能打破恶性循环。
如果明天是生命的最后一天,我们还会这么愤怒地在网上咒骂陌生人吗?我们是否会更加珍惜所爱的人,着手于自己想做和必须做的事?
我不知道。但我的脑海里忽然想到了一个姑娘,那个姑娘的脸庞逐渐清晰,我和她之间似乎发生过什么故事,好似刻骨铭心,但又被深深遗忘。
小刘说:“哥,回家后把记忆打开吧,无论她做了什么,那都是你最珍贵的记忆啊。”
我笑着点点头,我已经知道了,那张模糊的脸,是我的前女友。
从飞机上,我看着地面上绿油油的仙人掌,那些赤裸裸的刺中,竟然长出了一簇花。
小刘告诉我,这是我们目前为止拥有的唯一花园,据说我们爷爷奶奶小时候见过的花都在这里,只可惜,现在只有这些了,而且都包围着仙人掌的刺。
我忽然明白,花之刺不稀奇,刺之花才动人。
刺上盛开的花朵,才格外美丽。
就像用爱终结暴力的人,没有以暴制暴的人,都令人敬佩。
每个坏人,其实都是孩子;每个好人,在没有约束时,也都会变成坏人。
想到这里,我的眼里噙满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