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阿基米德第61章 严肃的真爱4
甄爱坐在梳妆台前,一丝不苟地编头发。她听伊娃的,在网上搜了一款漂亮的发型。她虽然平日不装扮,但学习能力强,看一眼就会。缓慢又细致地弄了10多分钟,大功告成。
她起身对着镜子左右看看,乌黑柔顺的长发像戴着小花环的瀑布,典雅又温婉。
梳头完毕,对镜化妆。
她记得网上的步骤,一道道像画画,二十分钟后,镜子里的姑娘更漂亮了。细眉弯弯,眼睛黑黑,妆容很淡,像清水芙蓉。
甄爱盯着嘴唇上的色彩,忍住了想舔舔的冲动。
言溯马上要过来接她。
其实,陪他去医院拆绷带的那天,她多看了路边的Swensens几眼,彩色的水果,花花绿绿的冰淇淋。
他见了,牵她进去。
他不爱甜食,坐在落地玻璃窗前安静看她。夏天阳光下,她的脸白皙得几乎透明,欢欢喜喜的。
那时,店里播放着林肯公园出道之初的歌somewhereIbelong我的归宿。甄爱当时就愣了,那歌声像发自心底的怒吼,她记得哥哥很喜欢。
她其实也喜欢。
歌词在唱“过去的都是虚假,早该放手痛苦,现在我已靠近真实的生活,终于找到生命中渴望的人。”
她握着勺子在细想,言溯伸手过来,抚去她嘴角的饼干屑:“下星期纽约有林肯公园演唱会,想去吗?”
甄爱现在想起,唇边似乎才留着他手指微凉的温度,她不自禁弯弯唇角,换了鞋子下楼等他。
夏天到了,阳光从茂盛的树叶间洒落在身上,她抬头望着树叶斑驳的天空,又绿又蓝,心情很好。
坐在路边的白色长椅上,一会儿看见了言溯的车,她立刻不自觉微笑开。
白色的车停到她身边,他扭头,见她一动不动,乖乖坐在路边,冲他安逸地笑。夏风轻拂,裙角飘飘,美得像是自此刻进了记忆里。
言溯下车,从后座拉出一只有甄爱那么高却胖嘟嘟的大熊,单手搂住它粗粗的肚皮,两三步踱上人行道,在她面前站定。
她看看那栗色的毛茸茸的熊娃娃,脸上闪过一丝欢喜。那天他对她说:“每次见面,我送你一份礼物;每次见面,你都亲我一下,好不好?”从那之后,音乐盒,玻璃球……每次都有惊喜。
她抬头仰望他,黑漆漆的眼睛里阳光闪闪。
他70度弯腰,俯身凑近她,嗓音清扬地打招呼:“Hi!”
她怦然心动,抿唇笑:“Hi!”
他一身简单的白T恤浅色长裤,干净清爽得像大学生,手里突然多出一朵七色花的发夹,轻轻别在她发间。
她睫毛颤颤,垂下眼睛。
“在等谁?”
她摇摇头:“没有等谁。”
“那跟我走吧。”他眨眨眼睛,像诱拐小孩子。
她点点头:“好呀!”
他倏然笑开,眼眸一垂,落在她粉嘟嘟的嘴唇上,问:“唔,唇彩是什么味道的?”
她摇摇头:“不知道甜味?”
“撒谎!”他凑过去,啄了一口,舌尖极轻地撩过她的唇间,“我就说吧,没有味道。”
她别过头去:“那你还亲。”
这一扭头,撞见熊宝宝萌萌的大脑袋,它歪着头,黑溜溜的眼珠乖乖看着她。
他每次送她的礼物,她都喜欢。有些已不适合她这个年龄,却适合她。就好像,他在一点一点地填满她空白的孩童时代和少女幻想。
她欢喜地从他手中抱过有她高却比她胖几圈的大熊,手臂环不过来,毛绒绒的柔软又贴心,盈满她的胸怀。
她太喜欢了,不住地蹭大熊的脑袋,像是找到了伙伴的小熊崽。
言溯微笑看着,见她蹭了十几秒,板起脸提醒:“喂,你该亲我了。”
“moi!”她凑过来,在他唇上用力吸了一口。鼻翼轻蹭他的脸颊,他再次微笑,不知为何,一天一天,他愈发迷恋同她之间的亲昵。
甄爱给大熊起名叫言小溯,言溯听到这个名字,居然没有抗议,反而笑着说:“如果我不在,你想抱我,就抱他。”
甄爱对它爱不释手,一路和它挤在副驾驶上,听演唱会也要抱进去。她比熊还细,远远一看,像只熊宝宝布偶。
甄爱第一次听演唱会,现场气氛热烈又奔放。粉丝们欢叫跳跃,为台上恣意表演的摇滚歌手欢呼。她只是纯粹地被音乐吸引,仿佛他们的每一首歌,她都能从中找到共鸣。
歌里总有淡淡的迷茫和忧伤,但也总有冲破天际的力量和希望。
乐队在唱iridescent“你是否感到冰冷无助,满怀希望却最终绝望,请铭记此刻的悲哀与沮丧,终有一天,它会随时光飘远。”
全场的人都跟着和声:letitgo!letitgo!放手,让它过去!
以前的悲哀和沮丧真的会过去吧!她在唱进灵魂的音乐中瑟瑟发抖。
她紧紧抱着熊娃娃,言溯紧紧抱着她。
她靠在他怀里,轻轻说:“我有一个很重要的人,他很喜欢他们的歌。”
他从后面环着她的腰身,眼眸微暗,低头轻吻她的鬓角:“我也是。”
她在他怀里轻轻颤抖,却不是害怕,身体里像涌进无穷的力量和温暖。万人狂欢的体育场,只有他的怀抱熟悉又安全。
她回头看他,才发现他的目光始终笼在她身上,眼睛清亮得像盛满繁星,温柔又缱绻。这样被他认真看着,好像周围的人都不存在,都消失了,只有他和她。
她心底突然窜过一阵电流,一手揽着大熊,一手攀上他的脖子拉低他的身高,踮脚仰头便咬住他的唇。
自复活节的强吻后,他们的亲吻大都轻缓,但这次或是被现场狂热的气氛点燃,两人心里都陡然萌生了把对方揉进自己身体的渴望。
他箍住她,唇舌放肆地在她齿间游走,她也不像往日那样拘谨羞涩,而是主动用力地吮吸,唇舌与他深深交缠,甚至试着细咬他的嘴唇。虽然青涩,却叫他的身体急剧发热。彼此呼吸越发急促熨烫地纠缠在一起。
最终,她小脸通红,呼吸不畅地依在他怀里,埋头在他的胸膛,忍不住吃吃地笑。他抱着她和大熊,低头贴着她的脸和她轻声说话。
大大的熊脑袋被挤得歪在一旁,独自静静看着台上的表演。
演出结束后,甄爱去洗手间,进去前把大熊塞在他怀里,特意交待:“乖乖等我哦!”
言溯点点头。
甄爱转弯时回头一看,他那样冷静淡然的脸,单手拎着巨大的毛绒熊,看着还真是可爱。
言溯丝毫没注意周围人的眼光,侧头看大熊:“告诉你,你叫言小溯?”
大熊歪着大脑袋不理他。
言溯:“你比Isaac还笨!”
“SA!”有人叫他,这个声音……
言溯蓦然一愣,回头。
对面的女生鸭舌帽宽T恤迷彩裤,穿着显得男孩子气,脸色不太好,眼睛湿润,像是刚受了委屈哭过。
她望了一眼几秒前甄爱消失的方向,又看他;言溯平静道:“女朋友。”
她愣了愣,倏尔淡淡一笑:“看出来了!”
他嘴唇上有明显的牙印。
言溯沉默了几秒,才问:“LJ,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她眼睛还红着,却努力笑笑:“今天。你知道,他们的演唱会,我一定会来。”她顿了一下,“而且我有事找你。”
“什么事?”
“你今天忙,改天吧!我知道你的电话和地址。”她余音未落,消失在人群。
言溯淡淡收回目光,垂下眼眸。
LJ走了几步,回头张望。
那个白雪娃娃般的女孩飞跑着,一下子扑进言溯怀里,熊宝宝都被压瘪了。而他很配合很夸张地连连后退几步,搂着大熊和女孩走了。
女孩穿着白裙,黑发如瀑,像极了希腊神话里的女神。
夜深了。言溯把甄爱送上公寓,一直到房门口,两人才恋恋不舍地告别。
他看着她开门进去,却没有走开,而是静静地靠在走廊的墙壁上,适才望着她时温柔的笑意一点点收敛。
一路走上来,公寓地毯上整齐的脚印,绿植里摁压和搜索过的痕迹……她的房间里有人。
甄爱抱着大大的熊,开灯,眼睛里的笑意荡然无存。客厅里立着一排高大健壮的黑衣男,为首的是个二十八九岁的漂亮女人。
她不动声色地扫了甄爱一眼,显然诧异她的装扮:“你去约会了?”
甄爱不回答,神色漠然:“有什么事吗,亚当斯小姐?”片刻后纠正,“哦不,现在应该称呼你,范德比尔特太太。”
“都可以。”安妮微微一笑。
黑衣的特工们沉默寡言,他们早已搜索检查整个房间。每隔一段时间他们就会来排查监听监控追踪仪等设备。
甄爱有这方面的知识和警觉,完全不需要他们帮忙。在她看来,这是他们变相地监督她。
安妮的目光落到甄爱怀里的大熊上。
工作中,她从不提私人的事。她的婚礼上,甄爱是言溯的亲密朋友,冷淡又常常出神;在这里,甄爱是她的下属,一个严谨高效,冷静自持的科研人员。
说实话,刚才见到甄爱,她都愣了。从5年前认识17岁的她到现在,她一直都是素净低调,无欲无求的。
安妮看着她的熊宝宝:“你喜欢这种东西?”她很难想象平日的那个甄爱会有这种小孩儿心性。
甄爱还是没回答。
安妮去年接替上任执行官,成了主管甄爱研究进度的负责人。她一般只在有重大事情时才出现。
她指着甄爱的窗台,那里放着一排彩蛋,还有玻璃球音乐盒小手工之类的:“那些我们都替你检查过了,没有问题。可你突然买这些东西,有没有想过安全问题?”
甄爱微微皱眉:“你到底有什么事?”
安妮起身,甄爱放下大熊,和她一起走去卧室。
安妮关上门,说:“AntiHNTDL抗病毒血清研制成功,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甄爱很平静,没有开心或不开心。
安妮默了半秒,笑容收敛:“不过,一个月前枫树街银行的爆炸案里,警方发现了一具死相极惨的男尸。我们对外封锁了消息,但CIA内部还是要彻查清楚。甄爱,你擅自把病毒带出实验室了?”
甄爱静静抬眸看他,脸色沉静,没有半点害怕或是慌乱:“我怀疑被组织的人找到了,我需要防身。”
怀疑?呵!
安妮清楚她年纪虽小内心却坚韧,软硬不吃,指责无用,索性转移话题问更重要的事:“上面比较好奇的是,实验室的走廊壁上全是自动探测仪,你是怎么把病毒带出来的?”
甄爱缄默不语。
安妮深思,想起赖安说有次实验中甄爱给小白鼠注射病毒时,针管不小心划破了手,她却安然无恙。难道她的身体有什么奇怪的机制?
她扬了扬手中的录音笔:“对了,上面需要知道你的下一步工作打算,和往常一样,用作记录。”
甄爱也就例行公事地回答:“AntiHNTLS研究。”
简短,不多说一个字。
安妮追问:“这个完成之后呢?”
甄爱顿住,她也不知道。原以为对这两种病毒的研究是很漫长的过程,但几千次的高效试验后,突然成功了一半。照这么下去,研究终点指日可待。
那她……
甄爱的心猛然突突地跳,这是不是意味着,不久的将来,她可以回归平凡的生活了?
可她的希望很快被安妮打破:“甄爱,我们知道,你的母亲除了发明这两种邪恶的病毒,还有两项绝密的技术,一是克隆人,二是停止人体死亡机理。”
甄爱的心抖了一下,表面却波澜不惊:“不论是克隆人,还是阻止人死亡,都有很多科学家在尝试,但都无法越过瓶颈。”
安妮似信非信:“可我们都清楚,你的母亲是绝世的天才,你也是。你难道没有从她那……”
甄爱猛地抬眼,冷冷打断她的话:“亚当斯小姐,在这两方面,我和其他科学家一样,束手无策。”
“那不说这个了,说正事。”安妮耸耸肩,仿佛之前的一切都是试探。
“据我们所知,SPA组织里有很多奇怪的药物。有的能不可逆转地清除大脑皮层所有记忆,有的能永久性挫伤人脑智商。”
她轻轻瞟了甄爱一眼,后者淡定自若听着,没有任何表情变化。
“还有的可以赋予人体像动物一样的力量,比如猎豹的腿肌和速度,类猿的臂力,北极熊的咬力,蝙蝠海豚的超声波探测,还有其他动物的夜视力,听力……”
甄爱瞥见她探究的眼神,淡淡一笑:“小姐,我的夜视能力和听力,是从小关黑屋子适应出来的,不是靠吃药。”
安妮不深究,转而说:“内部有几个卧底被发现后,灌食了动物类药,全都出现了动物属性,再也无法过平常人的生活。甄爱,你有什么办法吗?”
“没有。”甄爱表情冰冷,“而且这种药很少,你们不用担心组织会让它流入市场。”
安妮反驳:“你能保证?你确定组织不会在药性试验稳定后,大量制造卖给恐怖组织?”
甄爱梗住,微微抿唇,一句话不说。她当然不能保证,她只是希望不要这样。她现在就像鸵鸟,仿佛把脑袋埋进沙子里就不用面对了。
病毒,实验,药物,胚胎,克隆,细胞,这些冷冰冰的伴随她从小到大的东西,究竟什么时候才是尽头!
她真的,不想去管这些事!为什么这么沉重的负担全要压在她身上!
偏偏她有不得不管的理由,而以安妮为发言人的那群人深知这一点:“甄爱,发明这一系列泯灭人性的药物的,正是本世纪最邪恶的科学家,也就是你的母亲。”
甄爱依旧静默,脸却白了。
安妮直奔主题:“我们要求你制作出这些药物的解药。”
甄爱抬眸:“那就首先要做出药物。这样,你们和SPA组织有什么不同?”
安妮听出她的讥讽,解释:“当然不同。我们不会把它们用在人体,可SPA的科学家也在研究,并实验在人身上。甄爱,你必须要找出解药。”
“这是为你父母的行为赎罪!”
一句话让甄爱完全静止。
她要为她父母赎罪赎一辈子的罪。
她静默地看她,漆黑的眼睛像空空的黑洞,没有一丝光彩,突然一闪而过莫名的狠劲。
安妮这阅历丰富处事游刃有余的行政官竟被她无声的眼睛看得莫名脊背发凉。
一秒又一秒,她最终收回目光,一言不发地离开。
甄爱走出房门,却被眼前的一幕怔住。
大大的胖胖的熊宝宝倒在地上,栗色的身体几乎变成了一层皮,熊宝宝鼓鼓的肚子被直线剖开,里面白白的棉花散得到处都是。言小溯歪着脑袋,黑黑的眼珠几近脱落,却仍旧懵懂而乖巧地看着甄爱。
她陡然间握紧了拳头,愤怒又怨恨,想起言溯搂着它朝自己走来,想起他抱着他们两个听演唱会,想起他说他不在就抱言小溯,她心痛得像被剖开的是自己。
她眼睛都红了,盯着他们一字一句道:“谁准你们拆我的熊?”
没人理他,黑衣人只向她身后的安妮汇报:“检查过了,这个玩具没问题。”
甄爱死死咬着牙,一句话不说,跪下来把地上软乎乎的棉花塞回熊宝宝的肚子里去。熊宝宝太胖了,之前身体撑得圆鼓鼓的。这下肚子上开了那么一条大口子,怎么用力塞,都总有棉花挤出来。
她花了好大的功夫塞好,费力地把巨大的熊横抱起来,转身出门去。
一出门却见言溯低头立在走廊对面。他听见声音,抬起头来,见到她怀里歪歪扭扭肚子大开冒棉花的熊宝宝,脸上划过一丝惊讶。
“对不起!”她哽咽着,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